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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3-6 魔法献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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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博还是把机票取了出来,但他是为了把它交给陶瑞尔警官。
瑟兰杜伊在专心组织密林武装力量之前,给莱戈拉斯准备了一张机票。年轻的精灵警察经过与甘道夫等人的探讨,认为阿佐格在附近藏不下那么多人手,肯定有类似兵力基地的地方,于是他决定乘机出去偷偷寻找线索。这是个凶险的任务,而有了比尔博的机票,陶瑞尔得以和莱戈拉斯搭档,多年的默契就是多一份保险。
目送飞机拉着长长尾迹消失在视野尽头,众人悬着的心渐渐沉下来,看样子这附近的空域还不至于被阿佐格完全封锁,或者说阿佐格目前还不屑于在现在就打破艾-长-谷三角区安然无恙的假象。总之,这让甘道夫松了一口气。
众人各自散去,奇力拄着拐杖,固执地仰头望着飞机飞离的方向,表情严肃。比尔博突然意识到,小伙子这次特意过来送行,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找机会和陶瑞尔搭话,全程都安静地站在哥哥身边,沉稳得可怕。
菲力过来,向甘道夫转达,索林否决了他们征用艾瑞博矿区的提议。小伙子低头犹豫了最后一下,然后下定决心找到戴因,告诉叔叔,他也要铁丘陵的反击队伍。戴因似乎有点为难,但这时奇力转过头来,告诉他们:“我会和索林待在一起,并跟舅舅说明菲力的选择的。”他对哥哥的决定并不意外。
菲力明白了弟弟的支持,走过去用双手捧起奇力的脸颊,想说些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最后他轻轻地抵住奇力的额头:“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索林。如果我……你知道要怎么做。”奇力拍了拍哥哥的后背,言简意赅地回应:“我知道。”
奥瑞这时候高呼着菲力的名字,灰头土脸地抱着什么跑过来。他到近前,举起手中的一块厚重衣料:“你猜我在地道里找到了什么?防弹衣!”奥瑞将死沉死沉的护甲塞给菲力,告诉金发小子,如果他打算搞事情,最好把那衣服时刻套在身上。菲力被布料上的浮灰呛得够呛,但还是欣然照做,这才和奥瑞、奇力道别,呼哧带喘地跑着跟上要去集结队伍的戴因。
有人艰难离开,也有人逆行闯入。拉达加斯特带着外交官凯兰崔尔夫人和退休同志贝奥恩接连康复的好消息来找甘道夫,却意外地发现后者愁眉苦脸地窝在帐篷区背面独自叹气。
“拉达加斯特,如果是我错了怎么办?也许根本就不应该重提史矛革这桩旧案,那样阿佐格就不会这么快吞下克劳的资产,马上就要发动进攻。”甘道夫懊悔着。最佳搭档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甘道夫又开始为索恩的离世而自责。
甘道夫将最近索林的转变告知好友。拉达加斯特明白,甘道夫不想看到索林开始变得像索尔,甚至像史矛革一样利欲熏心,但同时老警官也不忍看着故人之子战死沙场。“索恩希望我替他看到索林坦坦荡荡地活出个人样,”甘道夫双手抵住额头,深深叹着气,“可我做不到,他的内心已经支离破碎了。索林现在只剩一具驱壳,还能保持理智我就谢天谢地了。”
甘道夫崩溃地质问好友:“这个世界既然存在魔法,为什么不让我拥有法力?这样的话,我自己的力量就足够,就不用把他们牵连进来。”拉达加斯特沉思片刻,然后他拍着甘道夫的肩膀,坚定道:“甘帝,我的朋友,世界已经把最强的法力给予了你。你拥有带领大家揭开伪装的勇气,拥有还原真相的担当,只有你愿意坚持。不要怀疑自己,你只是有点累,需要一点支持和肯定。回到你的队伍中去,回到你的战友中间。这一次,我们要和他们站在一起,保护好彼此。”
比尔博赶回艾瑞博的时候发现索林并不在办公室。他到处寻找,终于找到了执勤的波弗。打蔫儿的小胡子完全快乐不起来,见到比尔博并未乘机离开,波弗惊讶不已,语无伦次地转述邦伯告诉他的战场如何残酷云云,忙问比尔博为何不走。比尔博反问他。
波弗摇摇头:“我不能走,不是因为我发现索林是我的……哎呀,不是因为那些,而是因为事态发展成这样,索林做出这样不顾一切的决定,我总觉得我也有罪要赎。而你没有,你是自由的,比尔博。你应该走。”比尔博听到“血缘兄弟”的心声时差点没惊得叫出来。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波弗并没有在开玩笑。虽然他还搞不清楚波弗和索林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索林到底清不清楚波弗的想法,但现在比尔博也没空多想。
比尔博深吸一口气,对自己坦白:他不喜欢现在的索林,这是实话,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索林。但更实话的是,他依然倾慕索林,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肯放手,不肯离开。他的理智告诉他应当尊重别人的选择,不管那对或不对。但情感却说,去他的,他的索林不该是这个样子,他的索林……
“波弗,”比尔博按住好友的肩膀,强迫对方冷静下来,他说,“别哭了,我等会儿再来找你,听见了吗,我等会儿再回来收拾你。”
比尔博告诉自己,如果他这么想是不对的,那就让他一头撞死在强行转变索林的路上吧。索林有不愿听劝的自由,那他就有非要去劝他的自由。反正对方不愿意的话,他也没那个本事硬把索林的想法掰回来。比尔博能接受那样无法挽回的结局,但实在不愿意就这么平淡淡地接受这段心心相印的关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终究说来,能对一切悲喜都一笑了之的人并不是他。
比尔博在堆满灰尘、石块和武器的地道中找到索林。后者正拿衣角擦拭一个头盔。见到比尔博,索林倒是没有波弗那么震惊。他仿佛对此早有预料,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把头盔扣在比尔博的脑袋上:“如果你硬要做点儿傻事,最好别毫无准备地蛮干。”和奥瑞对菲力的说法如出一辙。
那头盔很是结实,但尺寸偏大,遮挡住比尔博的一半视线。但比尔博并不在意,他趁着索林帮他调整绑带的时候开口:“你知道吗,索林?克劳曾问过我好多次,问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视野中索林的手臂一顿。
“我觉得你当时应该是听到了,对吧。”比尔博仰起头,但相对独立的外圈帽沿挡住了索林肩膀以上的部分。比尔博看不到索林的表情,但他已经甚至不需要倾听心声就已经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你觉得呢,索林?你和克劳,都林贵族和史矛革之间有何区别?”
索林的手缓缓松开绑带,最后彻底滑回身躯两侧。“其实根本就没有区别,是吧,比尔博?”他又将问题抛回来,故作镇定的语气已经难掩忐忑。
比尔博摇摇头,但在察觉到索林绝望地泄气时,连忙摸索到对方的双臂,紧紧抓住:“不只是你和克劳,我、精灵、你我的祖先,全都一样。你和我也没什么不同。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拥有一种恶习——在自我堕落时将矛盾转移。”
“克劳的祖先发动战争,因此受到排挤,他因此痛恨世界,试图报复世界。这比反思怎么与耻辱的历史共存简单多了。
“瑟兰杜伊承受不住丧妻之痛,将愤怒转嫁于和矮人集团的贸易纠纷。这样他就承受得了,而你们这些对手并没有感受到他的伤悲,所以你们也毫无负担地承受得了。
“你们承受不了产业倾覆之痛,将矛盾转嫁于对精灵等其他民族的偏见。这样你们就承受得了这份痛苦,被仇视的其他人也不理解你们,所以他们也承受得了。
“我也一样,我接受不了自己以前无法帮助父母的懦弱,我将一切归咎于洛比莉亚等人的欺人太甚。但事实是,我从未为自己争取过、抗争过,我只是期望道德的谴责迫使他们礼让,那我就轻松多了。”
索林愣住了。比尔博看不到他的反应,便晃着他的手臂吸引注意:“你看,好人和坏人之间,哪有什么天壤之别,只是从每一个选择里一点点放大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我们之间,你和甘道夫之间的吵架也是一样的。”比尔博一只手扶起帽子,另一只手向上伸去,试图让索林看清他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比尔博轻声说:“你只是害怕了,索林。令你害怕的是无助,不要害怕我们,别拒绝联系大家。索林,站出来,伸出手,只要我们还站在一起,你就永远不会无助。困难会被分散,这是团队的责任。不必难过,我们都承受的住,你也承受的住。”比尔博激动不已。他就差那么一点,就迷失在索林之前的心声里,错失掉这么明显的线索。这真的很索林,狠起来索林连索林自己都骗。
索林截住比尔博的手,力道很轻。比尔博终于顶起帽沿,对视上那重新闪耀起久违亮光的双眼。“比尔博,你……”索林声音有些颤抖,手也不自觉地渐渐收紧,“有时候你真的让我忍不住去想,你真是彻底把我的内心看透了。”索林的心声叹息,比尔博比他自己都更了解自己。他的恐惧,他的迟疑,他的懦弱,他的固执……索林无法控制自己紧紧将比尔博拥进怀里。仿佛拥抱住自己的全部勇气。
比尔博下巴搭在索林肩头,双眼瞪得极大。疼痛顺着索林无心的话语传遍他的四肢百骸,而耳中一声巨大的嗡鸣之后,比尔博的世界里,万籁俱寂。
比尔博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索林察觉到不对劲,正欲松开怀抱,却被比尔博拼尽全力抓住后背。比尔博借着索林的支撑,偏头在索林耳边反复诉说着什么,而他自己已经近乎失去意识。
索林感受到对方声嘶力竭却微乎其微的呢喃,惊讶地发现比尔博的身体脱力地滑下去。索林连忙将比尔博放倒在怀里,大声呼喊着同伴们来帮忙。
比尔博揪着胸口的手也无力地垂下,紧闭双眼昏死过去,浑身被冷汗浸透。波弗和巴林等人赶到的时候都被这一幕吓坏了。几人和索林手忙脚乱地把比尔博安顿在一张小床上,欧因拎着急救箱扑上来,又有人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找其他医生。
索林失了魂似的被格罗因拉开,给欧因腾出位置。他盯着比尔博紧皱的眉头,脑中一片混乱。这时,耳边又响起比尔博反复叮嘱的话语:
“看着他们的眼睛,索林,去听大家的真实想法。我们也许各有目的,但每个人的目的里都包括你……”
病床上,一滴倾注了全部希望的热泪从比尔博的眼角滑落。
“……回来吧,索林,找回你自己。我们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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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令你犹豫的到底是艾瑞博对都林的价值,还是艾瑞博于中土的价值?史矛革已经死去,你大可以将族长之位传给菲力,由你来守护他,而不是继续交给戴因。你为什么还不恢复都林直系的族长之位?你在害怕还有什么是没结束……”
“停,弗雷林!别再说你那套阶级斗争的理论了,别再影响我了!”索林崩溃地挥开滔滔不绝的弟弟。但那身影仿佛仍在眼前。
弗雷林缓缓咧开嘴角,笑意不达眼底。“你确定,是我在影响你吗,索林?”弗雷林盯着索林,欲言又止,最后他轻声提示,“那些有关星空的叛逆想法出现时,我并不在场,不是吗?我那会儿还只是一个胎儿。”
索林闻言彻底愣住。他下意识抬头回想,而天幕也同时为他降下夜色。时间又回到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年幼的弗雷林低着头抿着嘴,用木棍戳着泥巴玩。他玩得并不快乐,心事重重。“妈妈去的天堂到底在哪里呢?”弗雷林终于忍不住问向哥哥,“我想去找她。”
坐在一旁抱着妹妹的索林摇摇头,告诉弟弟,天堂是选择性开放的,他们还进不去。索林闭着眼仰头叹了口气,告诉弗雷林,那种事情是非常,非常非常困难的。弗雷林的小脸皱成委屈巴巴的模样,追问道:“那就这样了?我们什么也不做?”
索林微笑地轻轻抚摸了一下熟睡婴儿的小肉脸,垂下眼睑,沉默良久,直到弗雷林都失去耐心地重新挥舞起木棍。
“不,我们要做的。”索林仍低着头,但语气坚定。
弗雷林立刻兴奋地扔下棍子,跑过来问他究竟怎么做。索林想了想,眼前一亮。他抬手指向斑驳星空。
“我们没法找到天堂去,那我们在中土创造一个天堂,把妈妈接回来。”索林指引着弟弟看向烂漫星空,“我们每个人的能力都十分有限,一个人只能做一点点,像夜幕中的一个小星星那样的成就。”
索林感到一切终于渐渐明晰地微笑起来:“但那就是我想要做的事——与整个天空交相呼应的一个渺小光点而已。”
“……哦……”年幼的弗雷林茫然又执着地睁大眼睛,望向代表未知将来的整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