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打工日常》worshipA

28、第 28 章

　　酒馆的暖黄灯光漫过木质吧台，映照得伏黑幸子的侧脸柔和。

　　36岁的她刚结束加班，身上套着松垮的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一道浅疤。

　　“借个火。”

　　低沉的男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幸子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却带痞气的眼眸。

　　男人穿黑色皮夹克，领口敞开，露出利落的锁骨，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身形高大，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势，径直走到她对面的高脚凳坐下，动作随意。

　　是甚尔——

　　酒馆里偶尔有人窃窃私语，说他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麻烦人物，出手狠辣，没人敢轻易招惹。

　　幸子愣了愣，从口袋摸出打火机递过去。

　　野性。
　　这是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

　　随即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男人，脸庞浮现暧昧的红晕。

　　甚尔对旁人的注视分外明显，那对黑眼珠正专注的看着他，他觉得很有趣，眼里带着点兴味。

　　一个月后，他和名为伏黑幸子的女人结婚了。

　　-

　　四岁的伏黑津美纪在没有任何人告知的情况下，突然多了一个弟弟，比她小一岁，看起来木楞楞的小孩。

　　餐桌上，她专注看着刚刚更名为“伏黑”姓氏的弟弟出身，被伏黑幸子突然呵斥：“津美纪，别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弟弟，太没礼貌了。”

　　津美纪移开目光，那一刻她和被甚尔捕捉到注视自己时的幸子格外神似：妈妈和女儿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物流露出渴望的目光。

　　惠很喜欢这个继母，她给惠的第一印象是平安时代末期的大和抚子，言谈举止，温柔贤惠。他满足了刚出生就丧母的惠对母亲的一切美好幻想。

　　伏黑幸子会在夜晚时陪在惠的床头为他念睡前读物，也会一遍遍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捧着脸颊，亲吻他的眼睑，蹭地惠痒到发出暖融融的笑意。

　　津美纪总是站在一边，用僵硬的笑意注视这一切。和惠恰巧对视上时，她会冲惠笑一下。

　　小惠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幸子总是按时吃很多保健品，他看不懂那些文字，有时忘记吃了津美纪会提醒她。由于被爱着，他变得大胆，也会跟幸子提诸多请求。然后啊，他也得到了一瓶专属的维生素C。

　　甚尔很少回家，他本就不是能被束缚的性子，至少没被幸子拴住。幸子常让惠给男人打电话，多数时候接起的是孔时雨。他总用古怪调子念着生涩的话，把惠敷衍过去

　　惠坐在床头，咬着苹果磕磕绊绊的复述完男人说的话，对于一个四岁孩子来说，孔时雨说了太多复杂的词汇。

　　幸子惠沉默许久，用一种很恐怖的眼神注视着他，有点像他和津美纪刚见面时，津美纪看他的目光。像某种阴冷的爬行动物，汗毛一点点顺着脊背竖起，惠双手抱住苹果，垂在膝间。

　　男孩有些不安：“幸子妈妈，我没有做好，对不起？”

　　道歉还算有用，每当这时幸子会慢慢抚摸他的头顶，一点点顺着脸侧抚到下颚，轻轻地捏下惠肉圆的脸蛋。

　　“没事的，惠是甚尔珍贵的宝物，只要你还在妈妈这儿，他迟早会回来。我们得相信，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爱侣。”她目光热切，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只有我们，只能是我们。”

　　惠看着眼前的幸子，不由自主想到麦田里拥抱稻草亲吻的《珀尔》，他和津美纪缩在沙发上看完了这部恐怖片，那天晚上梦里都是这个褐头发雀斑脸的美国女孩。

　　他低下头不再去看幸子的脸，可幸子温柔的声音如温柔地蛇钻入耳鼓膜中，一遍又一遍说着没事。男孩心中的愧疚愈发深重，他几乎整个人都缩进了阴影中，窗帘罩住男孩半张脸。

　　他喜欢吃米斯家的布朗尼，如果吃不到会很难过，他就在想啊，见不到甚尔的幸子，会不会也很难过呢。

　　他不懂该怎么拒绝伏黑幸子的请求，他只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让幸子失望。

　　-

　　那个一个湿冷的阴雨天，生岛家陈旧的房门被推开。

　　路上的行人打着伞匆匆而过，更多的是趁着风雨骑行的学生们，偶尔能听到齿轮碾过湿路的摩擦声，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生岛家好像住进了一个小姑娘。”

　　“上午买菜瞧见了，长得挺漂亮，就是不会讲敬语，怪没礼貌的。”

　　“生岛家？我怎么想不起来这户以前的主人是谁了？”

　　“好像是个画家吧......”

　　......

　　楼下的老人们讨论了一番，便相伴离开。

　　惠仰头望着那户亮起的灯光。

　　生岛家阳台的门大敞着，传来窸窣的响动。

　　雨幕中，男孩撑着青蛙雨伞，踩着黄色雨靴，和打扫阳台的月川诱墨视线撞在了一处。

　　他张大嘴巴，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口的苹果。

　　细雨中，女孩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可搭在实木围栏上的手白的吓人，像上等白瓷。

　　好漂亮的人——念头在小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月川撑着下巴，垂眼望着雨中那盯着自己的小孩。

　　真像个青蛙啊。

　　月川又看了一眼，雨水打在她手背，让她的皮肤看上去更白，是非常不健康的苍白，连嘴唇也是很淡的颜色，薄而冷。

　　当天晚上，伏黑幸子邀请女孩来家里做客。

　　不是每个邻居都能进到伏黑家，幸子会筛选那些人，避免无意义的社交。

　　可她很喜欢这个住进生岛家的女孩。

　　日本传说中有一种剥人皮穿的妖怪，例如骨女，如果幸子有这个能力，她想得到月川的皮囊。

　　年轻，沉静。

　　不同于花季少女的鲜活感，诱墨身上有一股独属她的魅力，深深地吸引幸子这类人。

　　她这样想着，走到厨房里，从顶柜翻出几瓶药，一一扭开瓶盖，取了合适的量倒在掌心。

　　“这是什么药？”月川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厨房，一只手搭在门框上问她。

　　幸子瞥了她一眼，女孩的肢体动作透出真实情绪。

　　“是医生开的处方，我的心脏有点问题。”幸子吞掉药片。

　　“可以给我看看吗？”月川问她。

　　幸子把那瓶药递给她。

　　C1onazepam，学名□□，可有效地控制急性躁狂症。

　　幸子微笑：“诱墨看得懂吗？”

　　月川摇头，小心把药瓶放在她掌心。

　　她回到客厅，和伏黑家的两个孩子相处，做自我介绍。

　　“和幸子妈妈聊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敬语。”

　　“什么？”

　　“还有啊，ぼく是男性自称喔，你得像津美纪那样自称わたし。”惠仰头，攥着三颗巧克力来回抛起，最后一块落在了地上，他跳下沙发捡起来，塞到月川手里。

　　“你来自哪里啊？”

　　“首尔。”

　　“那是哪儿？好玩吗？有动物公园吗？”

　　“韩国的一个小城市。”

　　“很远嘛？”

　　“不。”月川回忆乘坐飞机的时间，得出结论，“离日本很近的。”

　　“那月川的家在首尔吗？”

　　“......”月川沉默了会，才说，“在的。”

　　“我再问一句哦，月川你到日本来是做什么呀？”

　　月川把垂散的发丝捋到耳后。

　　“来买一幅画。”

　　像这样的问题，惠叽叽喳喳的询问了很多，直到夜色变黑，津美纪回到家中。

　　他赶紧跑到伏黑津美纪身侧，大拇指指向津美纪，用炫耀的口吻道：“伏黑津美纪，是我姐姐哦，花知子小学年级第一名。你呢，学习怎么样？”

　　月川想了想，说道：“我没有上过学。”
　　她确实没有进行过系统性的义务制教育，她的课程一直是生岛文彦安排的私人教师负责。

　　“哦，怪不得日语说得这么烂呢。”

　　小惠探究的目光突然多了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