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7 章 ...
-
洗漱过后,他擦着湿发走出浴室。
小书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泡面,月川正蹲在阳台喂猫。
猫很挑食,可对流浪猫来说有得吃就不错了。
身为白猫它很会照顾自己,猫猫清楚女人喜欢摸它的背毛,太脏就不会被摸摸,所以每次都舔得干干净净才来。在阳光足的午后猫猫会把自己晒得蓬松柔软,连爪垫缝隙的石粒都要舔掉。
猫猫扬起45度的小脑袋,瞪圆瞳孔盯着月川,撒娇的本事是宠物猫后代的本能,猫猫无师自通。可今天的月川明显心不在焉,连猫的下巴都没挠,猫不解。
夏油杰吃了几口泡面,味道奇怪得很,发苦发酸,他甚至怀疑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直到吃了大半,才想起看碗底的效期。
嗯,过期了。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剩下的泡面扔进垃圾桶。抬头的刹那,看到橱柜顶上二十多箱相同包装的泡面。没猜错的话,月川一直在吃这些玩意,夏油杰大为震撼。
月川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个问题在夏油杰脑海里打转。
阳台传来轻微响动,月川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男人蹲下身,伸手想摸猫咪,却被嫌弃泡面调料粉的气味。
白猫腰部一扭从他□□溜走,跳上阳台伸了个懒腰,转眼没了踪影。
“月川小姐,还记得我上次的邀请吗?依然作数。”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可以负担你的日常生活。”
“可是啊,我很安全。”
月川手指交叠覆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模样可爱又透着点可怜。
“那个诅咒随时会找到你,杀了你。”夏油杰的语气变得严肃,他太了解诅咒的执着,只要认定了猎物,不吃到嘴绝不罢休,更何况月川还能看见它们。
月川忽然露出个古怪的表情:“人和诅咒的关系,有那么恶劣吗?”
在她看来明明都是能沟通的物种,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
夏油杰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如果人类试图投喂诅咒,它会把食物连带人类的手臂一起咬掉。我们就是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诅咒和人类天生站在对立面。”
是界限清晰的敌对,凌驾于种族价值观之上,更是五条悟偏爱的“明确”。
夏油杰不知道,月川早就和那个诅咒有了联系。
月川心底发沉:要是让夏油杰先生知道真相,他一定会恨自己,没人喜欢被愚弄。
她忽然懂了,真人当初让她绘制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画像,根本就是打不过他们,想借她的能力杀掉这两个人。
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哪怕真人从没掩饰过这个意图,她还是觉得难受。她为了报答一个恶行满盈的诅咒,正在伤害两个真诚的人。
-
十四个小时没好好休息的夏油杰,在月川的小床上得到了安稳的睡眠。
离天亮还有九个小时,月川抱着小猫,窝在角落的橘子沙发里。睡前夏油杰还谨慎得很:就闭会儿眼,躺一下,稍微缓一缓。他脑袋太痛,神经一直在抽。
月川当时应道他:好,两个小时后我叫醒你。
阁楼不大,窗户关紧了也挡不住风声,可这狭窄的空间,反倒意外给了夏油杰些安全感。他睡得很沉,月川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却没打算叫醒他,让他多歇会吧。
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腿,反复回忆起双腿能站起来的那个夜晚,那对她来说,和神迹没两样。她宁愿天生残疾,也不愿拥有后再被突然剥夺站立的能力。所以当初答应真人时,她从没后悔过。
她对夏油杰说:我很安全。
安全的前提是不碰危险的事,月川现在有点后悔了。
要是想让她冒险,就得在价值那端多添些砝码,而惠口中的五条老师,就成了她衡量判断这段关系的标准。她需要一个理由和勇气,来给予此时无助的自己。
-
“太意外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找到月川姐姐了!”
一回到家,伏黑津美纪就扔下挎包,踩着步子冲进惠的小屋,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她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有没有照片,快让我看看!我早就跟你说她不会离开东京的,你看,我没说错吧!你怎么不早点说?我们得把家里好好收拾一遍,对了,还得再腾出一个房间!”
“姐姐,你先冷静点。”惠关掉电脑,抬头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冷静?我现在很冷静啊!”津美纪语气依旧急切,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你下楼去倒垃圾,顺便买些海鲜回来,不准挑价格。你回来之前我会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月川姐姐看到肯定会很惊喜,我们现在也能照顾好自己了!”
......
津美纪走到阳台边,抱着肩膀环顾鳞次栉比的居民楼。
日本居民楼建筑为了保持协调性,风格大同小异,四方规整的格局像培养皿的方格。她倚在栏杆上,晚风拂过女孩秀丽的发丝 。
津美纪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夜晚,像一场孤注一掷的精彩冒险,她乘着夜色顺着外墙的管道往下滑,生锈崎岖的铁管划破了手掌。冷风卷着裙摆往上掀,脚趾冻得通红发麻,女孩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骨头震得生疼。
可津美纪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爬起来就高举双手朝楼上喊:“快跳下来啊!惠!月川姐姐!”
楼上传来惠带着哭腔的拒绝:“不要,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声音亮得穿透夜色:“你看,姐姐很安全的啊,惠要勇敢一点!”
夜风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响,昏暗的视线里,她隐约听见楼上传来沉重的破门声。
是月川姐姐和惠说了什么?还是小惠突然鼓起了勇气?又或者是月川姐姐推了他一把?总之,惠终于从楼上跳了下来。
津美纪立刻冲过去扶住弟弟,顾不上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仰头朝楼上大喊:“月川姐姐!就差你啦!”
那一刻,他们像末世里逃亡的孩子,趁着黑夜躲避着无形的怪兽。不知为何,津美纪脸上浮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带着劫后余生的雀跃。
可就在这一瞬,一只刺着蝴蝶刺青的手臂从暗处猛地伸出,牢牢攥住了月川的长发,狠狠将她拖回了生岛家。
再后来,她的妈妈,伏黑幸子死了。
津美纪垂眼,靠着栏杆回忆那段记忆,那段记忆像浸了冷雾,薄凉朦胧。
她大概能明白在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把一段可怖的过去定义为大冒险,也是津美纪自我疏导情绪的过程。如果不这么做,她会疯掉。
从头至尾,甚尔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三天后,小惠再次从警局回来,他看起来瘦了很多,脸蛋脏兮兮的,胳膊上有很多针孔。
她和惠蜷缩清扫干净的公寓里,像两只可怜的幼兽,她更为不安。
每天都在盼着月川姐姐的消息,为什么警察叔叔还不把月川姐姐送回来?为什么那些人不停地问奇怪的问题,惠也被带去抽血了......为什么?
那些情绪在腹中苟且,纺织名为愧疚的情绪。
窗台上的绿萝蜷曲着叶子,因为无法得到原主人精心照料,正在死去。
小惠始终背对着她,小小的身影站在厨房里。津美纪数着他的脚步声,在第四十下时,他端着一碗热汤走出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屏住了呼吸,视他手中的热食为洪水猛兽。
小惠忽然凑近她,轻声道:“我们去找月川姐姐吧,我知道她在哪家医院。”
他飞快环顾了一圈四周,眼神里带着点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像在提防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确定周遭没有异常后,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是他歪歪扭扭抄写下的地址。
他的神情很雀跃,眼睛闪亮亮的:“化验的时候,我偷听警察叔叔聊天了,月川姐姐也在那家医院呢,我们去找她吧,就像以前玩捉迷藏那样,她肯定也在等着我们找她呀。”
“......”津美纪抓着纸条的手逐渐收紧。
惠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津美纪,我们要吃饱饭才有力气出发呀,那个地址太远了。她肯定也跟我一样,被警察叔叔单独放在小房间里问话,还要抽血和贴那些凉凉的磁片。”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后面,双脚悬空慢慢晃着。
“到时候你一定要问清楚,月川姐姐到底做了什么哦。等找到她,我们就一起去跟幸子阿姨道歉,然后我们三个,再一起生活。”
津美纪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惠难道不知道,妈妈已经死了吗?
啊,对了。
那天她把惠从楼上接下来后,实在害怕他看到那惨烈的场面会吓哭,就没让他跟着上楼查看。邻居报警后,警察直接把还懵懵懂懂的惠带走了,他自始至终,都没见过幸子最后一面。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记住了妈妈死亡的模样。
......
与此同时,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她下意识看向发出声音的位置,敲门声渐渐急促,没有等到屋里人的回应后,停顿了半秒,响起钥匙转动的细碎声响。
津美纪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的很快,津美纪屏住呼吸,只觉得自己像个迎接恐怖归来的无措主角,她没有勇气,也没有思考能力,只能被动承受眼前的一切。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如果是月川姐姐杀了妈妈,那她该以什么心情去面对她呢?是恨?是怕?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惠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个女士挎包,表情有些奇怪:“津美纪,你在阳台做什么?”
津美纪下意识松了口气,刚想应声,见惠侧身让开了位置,露出了他背后的女人。
和记忆中十六岁的月川诱墨截然不同,她更加成熟,高挑,明艳动人。
尤其是那双与众不同的紫色眼珠,进入这间房子时就牢牢捕捉到了她。
津美纪很久以前就知道,月川的眼睛很特别。那不是温和的注视,而是带着某种穿透力,被她注视的人会无端感受到一阵恐惧。
月川手中提着一袋新鲜水果,指尖白皙修长,她看着阳台边的津美纪,开口时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却惯性的带着上翘的尾音:“津美纪,快过来啊。”
那一刻,津美纪忽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需微笑着,迎接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