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三足金喵

22、故事1

　　牢房里一片昏暗，窄小的窗口在头顶上，虽然有一点光照进来，但仍然照不亮里面的空间。沈青青坐在地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她呆愣愣地坐了一夜了，面前摆满了丰盛的酒菜，可是她却一口都没动。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了稳健有力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面前。沈青青抬头，看到的是吴晴严肃的脸。
　　“嫌犯沈青青，本官是京兆府少尹吴晴，今日来找你问些话。”
　　吴晴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但是一双眼睛却尤其亮，她费了这么大的劲终于把沈青青拦下了，她不相信到手的线索会就这么断掉，但是又担心有人惦记沈青青的命，本想着连夜来审，但是奈何她这几日做的事情触怒了顶头上司，也就是她的老师京兆府尹，昨夜被好一通批评教训，直到现在她才得空，便急忙赶来了。

　　“吴大人，你来了啊。”沈青青笑了笑，笑得很勉强，原本明媚张扬的一张脸，现在丝毫看不出昔日美丽的痕迹了。
　　吴晴也不嫌脏，让狱卒打开了牢门，自己进去盘腿坐在了沈青青面前，她有些诧异：“谁来看过你？”
　　“是青音阁的人，也是我曾经的妈妈。”
　　吴晴嗤笑一声：“青玉？你原来还和她有联系吗，刑部的人竟然连这都没审出来。”
　　沈青青摇了摇头：“不是的，我的身份他们查不出来，只要我不想说，他们不会知道的，除非……”
　　“除非什么？”
　　沈青青眼睛暗了暗：“除非我的好姐妹决定背叛我了。”
　　沈青青不知道的是，她口中的好姐妹浮烟，已经把她的身份告诉南楚和辛昭了。

　　“你说你是冤枉的，可有何证据？”
　　沈青青摇头：“没有。”
　　吴晴皱眉：“你可还有没交待的，说来听听。”
　　沈青青继续摇头：“没有。”
　　“你！”吴晴气极，她觉得自己被耍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把你从刑场救下来，不是来听你说没有的！”

　　吴晴发了好大的火，她跟皇帝押上了仕途来查这个案子，结果沈青青现在一口一个没有，那她要如何查？死人身上的线索早就找遍了，南家她也追过去了，还去了两次，如果此案真凶另有其人，那只能从沈青青这里找线索了，可沈青青现在嘴巴比蚌壳还难撬开。
　　从刑场上下来，到如今来提审，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来看望过沈青青的老鸨了。吴晴想到这里，出去吩咐两个人去青音阁蹲守青玉，交待事项时下意识瞥了一眼沈青青，突然，沈青青动了。
　　只见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颤颤巍巍送到嘴边……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吴晴两步上前一脚踢飞了沈青青手中的杯子，洒出来的酒液浸湿了地上的稻草，她冲上去抓住沈青青的衣领：“你到底想做什么？！耍我很好玩吗！！”
　　她说完回头冲着外面的狱卒吼：“把这些全部拿去验毒！然后把青玉给我带过来！立刻！”
　　吴晴怒极，恨不得直接掐死眼前的人，可是她看到沈青青脸上落下了两行眼泪，蓦地松开了手。
　　“你还哭上了。”吴晴冷冷道，一把将人扔在了地上。
　　沈青青一直在摇头，眼泪流了满面，她本想再去拿酒，可是酒菜都被进来的狱卒端出去了，她于是看向了那块被浸湿的稻草，她想过去，却觉得那点距离有天堑那么远，“吴大人，你杀了我吧，我让我死吧……”

　　吴晴没忍住一脚踢在了沈青青身上：“废物！是你写血书让老子救你，老子救了你，你又想死？”
　　她蹲下身掐住沈青青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告诉我，青玉跟你说什么了？”
　　沈青青绝望地看着吴晴，她内心在纠结，可就在这时，吴晴竟然伸手将她拥在了怀里。
　　“别哭了，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硬要去死，老子经历过比你更绝望的时候，也挺过来了，你还有老子罩着，怕个屁。”
　　吴晴人虽然凶，但是怀抱却是柔软温暖的，沈青青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像是把这二十几年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吴晴就这么抱着她任她哭，还替她拍了拍背。

　　等到沈青青慢慢冷静下来了，吴晴再次问她：“青玉来跟你说什么了？”
　　沈青青仍然被吴晴抱着，鼻涕眼泪都糊在了吴晴的衣服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挣了挣，没挣开，也就放弃挣扎了。她说：“我是被妈妈养大的，以前在青音阁的时候，便总是和她吵，后来我跑了，一直想着哪天出人头地了，就回来告诉她，没有她我照样过得很好，我都差点以为我做到了。”
　　吴晴轻轻拍了一下沈青青的头，示意她继续说。
　　“她今天来是告诉我，我错得有多离谱。我以为我靠自己的舞姿和容貌征服了一个男人，让他带我回家，护着我让我不受委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连这个男人都是她给我安排好了的，到头来，我还是被她卖了，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吴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因为这你就想死？”
　　“不是，”沈青青摇了一下头，手指捏紧了吴晴的衣服下摆，“她跟我说，我其实是她的女儿。”

　　青玉是沈青青的生母，这件事情其实没有人知道，就连沈青青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小青，你不要怪为娘，做母亲的哪里有不心疼孩子的，可是我不能让其他姑娘觉得我太偏心你，那样她们就不乐意好好挣钱了，我也有意培养你，希望你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青玉这样对沈青青说。
　　沈青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是你亲生女儿？那你还要把我卖给胡商？”
　　面对沈青青的质问，青玉只是抬了抬下巴，“你一点没学到我的聪慧，小青，你口中的胡商是北漠最会挣钱的男人，他也根本就不回北漠，最远不过去到连城北边，可是你不愿意，我至今都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为什要愿意？你做决定根本就不过问我的意见，你还说你是我的娘亲？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亲！”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为了你好，你以为你后面找那个姓李的就是凭你自己的魅力吗？不也是我背地里撮合的，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一点都不领情。”

　　两人在牢房中争吵，到最后，一个说“我宁愿你不是我的娘亲”，一个说“我也希望自己从未生过你”，明明是母女相认，却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吵了又吵，谁也不服谁。
　　青玉倒了一杯酒放在桌上，抹了抹眼角的泪：“小青，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杏子酒，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当你的母亲，我都要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你做什么咒我！”沈青青喘着粗气：“吴大人说了会帮我翻案，我不会死！”
　　青玉摇头，像是已经看到女儿死在自己面前了，脸色一片灰败：“小青，李珺只能是你杀的，我不愿意你受斩首之痛，你喝了这杯杏子酒，安安稳稳地走吧。”
　　沈青青看向那杯酒，不可置信道：“你要毒死我？”
　　青玉仍旧是摇头：“我来送你走。”
　　“为什么？”
　　“你是我的女儿，我生了你，自然也该我送你走。”

　　沈青青拒绝了那杯酒，她把青玉推倒在地，扑上去和对方撕扯：“你生了我你就可以让我死吗？我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认罪！你要真是我娘亲，你就替我死啊！”
　　青玉任由沈青青扯散了她的发髻，流着泪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想替你死，可是我死了青音阁的那些女孩要怎么办？你不死的话我们怎么办？他说了，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你必须死，我没有办法啊小青，为娘没有办法……”
　　沈青青忽然停下了，她问：“他是谁？”
　　青玉不说话了，突然转身就走，狱卒也很快来关上了牢门。

　　吴晴听完了沈青青的话，本想派几个心腹守着沈青青，然后自己亲自去抓青玉，但是她转念一想，还是决定把人带在身边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