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可无情（GL）》木益

6、决裂

　　夜凉如水，我一身夜行衣，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岳府最僻静的庭院屋顶。掀开瓦片，我如愿看到岳封荫一身中衣，正在喝茶，一边同一个正在铺床的女子说话。那个女子，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震，好熟悉的感觉，这个人我一定认识。
　　“……，我实在不想再提，偏偏他又问个不停，似乎很想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唉，我怕，事情终究会泄露出去。”
　　“岳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真找上门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那个声音，温润舒缓，听在我的耳里却有如晴天霹雳，震得我心神俱散，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记忆里，在我每次被父亲责罚的时候，她都在一边看着，不阻止，却是满脸心疼；虽然不抱我，但看着我的眼神却是温暖和亲切的；偶尔我和父亲闹别扭的时候，她会耐心地听取我的想法，认真地劝说我。
　　从小我就知道，她最爱的不是我，我以为是父亲，所以我从来不怨。而我对她，虽不及父亲那般的敬爱，但我心底，一直都认为她是最好的母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父亲，背叛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眼睛模糊了，看不清下面的人影，我只觉得痛到窒息，做不出任何反应。
　　“……，要不是我一时错手，萧哥也不会……”
　　“那都是他自作自受，要不是你救我，我们都会死……”她偎到他怀里，轻柔地说，“我们不是说过吗，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我看到他把她搂进怀里，似乎真是一对痴情男女。
　　我默然盖好瓦片，转身，烟雾一般散去。
　　如果可以，我希望，就此死去。就此死去！就此死去！！就此死去！！！
　　一排排的树木、建筑，飞一般地向后退去，我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只愿生命就这么逝去，不要清醒，不要现实。
　　可是，我却还是停了下来，“哇”的一口血喷出，我扑倒在地，终于痛苦失声。为什么，为什么，我干哑着嗓子，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全身气血翻腾不已，胸口好像要爆炸开来。剧烈的痛苦之下，我的十指深深插进硬土中，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朦胧之中，我从恶梦中惊醒，看着头顶不熟悉的床帐，几乎不知自己是否还身处人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叹了口气，原来还活着。梦里面那生不如死的感觉还在，我摸了摸胸口，还在一阵一阵的疼。摸了脸，没有任何易容。
　　“醒了吗？要不要喝水？”进来的人竟然是清霜，脸上带着一缕温暖的笑意。
　　我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小口饮下。然后，平静地说，“你知道我是谁？”这几乎不是个疑问句。
　　“嗯，你晕倒在河边，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她点头，坐在了床边，伸手撩了一下我的头发，“你全身都湿透了，换一身衣服吧。我的你就可以穿。”
　　我看看自己，只穿了一身月白的中衣，因为恶梦，现在都湿了贴在身上，黏黏的。点了一下头，她就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热水和一身干净的白衫来。
　　梳洗完毕，她帮我梳头，铜镜里映出两个美丽的倒影。“没想到你穿女装这么好看，我哥看到你，还不被你迷死啊。”她说笑着。
　　“是吗，可惜我想迷的人不是他！”我平淡地开口，眼睛却盯着镜子里的她看。“霜，你知道吗，昨晚我已经死了一次，那种感觉我再也不想要第二次。”
　　“嗯。”她不说什么，继续梳着头。
　　“我的世界毁了，我只能再建一个，而能够让我有这个热情的，是你。霜，我想要你！”
　　她的动作停顿下来，不说话，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她继续梳头，只是说，“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做朋友，就够了。”
　　“不，你不明白，我的世界毁了，我的心痛得只想毁灭，可是，那是我最亲的人啊，我，我，我如果那样做……。阻止我，霜，带着我离开这里，也许我就可以不再怨恨，不再抱仇。我不想变成魔鬼，可是没有你我做不到。”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从背后温柔地抱住我，“我没想到，如果你早点说，可能就不一样了，可惜……。爹已经答应岳伯伯的求亲，把我许配给他的儿子——岳霆，五月份成亲。”
　　“我希望你能来喝杯酒，不来也没关系。但是，祝我幸福吧。求你。”
　　她的声音婉转，气息清冽，可是就这么温柔地把这些话说出来，让我的心碎落了一地。
　　何等残忍。
　　“不，我不允许。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主动亲近我，待我这么好？为什么不给我机会？难道说，你是那种放不开世俗的人，你在乎我的女子身份？”我近乎咆哮，转过身紧紧搂着她，恨不得把她揉碎在我的怀里。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却只是轻轻地抱着我，温柔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真的就这么决定了？”我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冷硬地问。目光对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已经不能变了，不是吗？”她的眼神清明，回了我一个悠远而缥缈的笑容。
　　“好吧。”我的嘴角忽然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请记住这一刻。”狠狠地吻上她的唇，辗转反侧，把所有的爱和恨都化在那里面，我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如此纯情，为爱受伤。
　　许久之后，唇分，我所有的热情和爱恋犹如潮水一般退回到心里面，凝结成小小的一粒，隐藏到最深最远处。睁开眼睛，我的眼里仅剩下一点嘲弄的笑意，“希望你不会后悔。”
　　站起身来，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