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边缘人敬健康和自由

3、体考

　　五

　　临近体育中考，学校安排周末体训，邱孃安排家长轮流值班，监督学生训练，有时自己也来看看。
　　“集合！”体育委员准时准点站到队伍前面，声音洪亮。他外号叫黄狗，中等个头，平头，眉毛平直，额头较短，一对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体育老师姓卢，是个魁梧、面善的老头，架着眼镜，抓着竹竿，一口方言，见队伍整齐，满意地点点头。
　　冲刺跑非常累，牵牛最讨厌冲刺跑，然而总躲不掉。好在男生先跑。
　　“男生第一组准备！手拉在一起喊口号！”
　　“沙场秋点兵，铜汞银铂金！”
　　黄狗总是冲在最前面，挺起胸，高扬着头，身体略向后倾。穷追不舍的是个瘦高的男生，戴眼镜，头发有点长，平时梳成中分，喜欢耍帅。初二时生了一场大病的小黑，不能剧烈运动，中考报名时纠结很久，还是选择参加体考。他在操场边一圈接一圈慢慢地跑。
　　“黑秋秋，加油哈！“卢老师对他喊。
　　长头发男生全力冲刺，头发飞扬。小黑在边上大笑:“看，小张开花！”
　　"男生第二组准备！”女生们都倒抽一口凉气，继而对男生喊:“你们慢点跑，慢点跑啊！”牵牛还在连蹦带跳地追着值班家长带来的小娃娃玩，她拽着身边花生同学的袖子：“抱回家抱回家！”小娃娃居然不理牵牛，要花生抱！
　　好不容易跳完蛙跳，牵牛抓住卷卷的袖子倒在地上。“你把我推倒了，赔钱！”
　　“为师跟你说了多少遍，碰瓷的时候不能笑，不能笑！”卷卷故意板起面孔的样子特别好玩，牵牛笑得满地打滚，颊边现出两个酒窝。

　　六
　　扶风中学的初三学生将在四月初迎来体育中考。
　　体考前夕，考生们站在操场上，参加体育中考动员大会。天高云淡，晴朗的好天气。长得有点像机器猫的思教处主任照例主持大会，严肃地朗诵着发言稿上的陈词滥调，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念到最后——
　　“加油，加油，加油！”
　　木叶无心听体育老师的反复叮嘱，只见天边现出浅浅的月牙，染成橘黄色的流云，丝丝缕缕，从天空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
　　解散时，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旁边的一个班，好像是5班，在分棒棒糖。男生，女生，围成大大小小的圈，手搭在一起，喊“加油”。他们的老师在照相。
　　体育老师领着一帮4班的同学，在学校的草丛里寻找四叶草。木叶来迟了，站在人群边缘观望，踮起脚，她看见一身白衣的班主任蹲在地上，与同学们一起扒开一丛丛三叶草，仔细寻找。
　　算了，走吧。仿佛有一堵玻璃墙将木叶和外界隔开，墙外的人群喧喧嚷嚷，墙内却连一丝风也没有。
　　她沿着碎砖铺出的小径，穿过教学楼，来到一丛灌木前，灌木丛看似密不透风，实则枝叶掩住了缺口。她径直穿过去。小径两旁生长着杂树，枝叶遮拦着小径，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枝条疯长，严实地锁在她眼前。她看不见路，只一直走。枝条拂过她的校服和书包，尽头这棵树，红色的叶子小而尖，树枝带刺，要小心。
　　眼前豁然开朗，小块水泥地上摆放着几箱种在土里的小白菜。拐个弯，是一片狭长的绿地，八角金莲向楼梯拐角处的学生挥手问好，红色的山茶花才开放一两朵。满地的三叶草窜高不少，生机盎然，一片新绿。许多不知名的树，还有冬青，东一棵西一棵，使这里显得芜杂。地上零星绽放着黄色或蓝色的小野花，走到尽头，一丛丛迎春花枝从围栏的缝隙里探出头去，伸长脖子张望着操场上嬉戏的学生。枝条上缀满双层花瓣的黄色小花。
　　一路踩倒一大片三叶草，回头一看，它们又蓬蓬勃勃地站起来。木叶蹲下来，还是想找四叶草。一无所获。起身准备离开，脚步却突然停住——
　　角落里，长着七八棵牵牛花苗。有的刚破土，头上还顶着种皮，有的已冒出尖尖的叶芽。长得最快的一棵，刚好四片叶子，可不可以叫四叶草？
　　牵牛花是木叶唯一喜欢的一种花，朝气蓬勃，简单、明艳而自由。

　　七

　　体考那天阳光明媚，花红柳绿。
　　5班的家长在人行道上能望见操场的缺口处拉起横幅，举着扩音喇叭喊“加油”。
　　牵牛早早考完，考到满分50分，和同伴在场外为其他同学加油。卷卷戴着黑墨镜，墨镜下一双机灵的圆眼睛骨碌骨碌转；黑上衣，黑裤子，黑鞋子，叼着棒棒糖，形象像极了□□老大。
　　多数同学都超常发挥，兴高采烈，争先恐后跑到邱孃面前报报成绩。尤其是向来努力的班长，这次终于拿到满分，喜极而泣。生病半年的小黑也考到45分。邱孃一边高兴，一边仍然责怪黄狗只顾着自己冲，其他人跟不上。
　　“很棒的人才能吃棒棒糖！”卢老师的话在牵牛耳边回响。对，我们都很棒。牵牛握着棒棒糖，可是没舍得吃。
　　体考结束后，牵牛跟油条、花生一起吃午饭，然后去河滨广场玩。牵牛第一次坐本地的地铁。地铁站十分凉爽，车票是印有当地景区图片的硬纸片，过了安检，地铁很快到站。轰隆轰隆轰隆，列车呼啸着停下。车厢里的人不多，地铁开得飞快，中英文报站，好像很高级。
　　“坐地铁真好玩！”在地铁上捏花生的脸才好玩。
　　花生便笑:“牵牛是幼稚园小班的小朋友吗？看什么都好玩。”一面说一面挡开牵牛不安分的手，“喂，不许咬人。”
　　“幼稚鬼牵牛。”油条随声附和。
　　“你才幼稚鬼！本校草一千岁了！”
　　本想收藏车票，牵牛走到出站口，车票被机器吃掉了。
　　来到河岸边，一树树重瓣樱花，仿佛浅粉色的云，在阳光下呈现一派烂漫的景象。牵牛摘一朵花，悄悄插在油条头上。花生一路揉着牵牛书包上的羊驼挂件。可怜的羊驼，天天被揉来揉去，牵牛说要洗又总是忘，白毛已经变成浅灰色了。忽然碰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抱着花生不撒手，花生抱他半天，又跟他照相。然而不论牵牛怎样逗他，他都不要牵牛抱。花生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受小孩子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