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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得见天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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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温度比地上的温度更低,风向洞中呼呼地吹了进来。
“咳咳…什么东西?”冲在最前面的人捂住口鼻,踉跄着后退。
烟雾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在通道里弥漫,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壮汉猝不及防,猛地吸入几口,顿时剧烈咳嗽起来,手里的火把哐当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火星溅在湿漉漉的青苔上,嘶嘶地灭了。
“他娘的!是迷药!”有人粗声咒骂,慌忙用衣袖捂住口鼻,脚步却没停,摸索着往前冲。
姚谅拽了桑俊良一把,压低声音,“走!”
两人借着烟雾掩护,猫腰冲向侧面的裂隙。
裂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桑俊良在前,姚谅紧随其后,刚钻进一半,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夹杂着含糊的呻吟。
想来是那几个壮汉终究没扛住迷药,倒在了烟雾里。
裂隙里伸手不见五指,仅能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石壁的窸窣声。
谈康盛的火把光在前方摇曳,隐约能看见他正扶着那青年在狭窄的通道里踉跄前行。
“这边!”谈康盛回头低喝,他的声音在岩壁间回荡。
姚谅和桑俊良加快脚步,钻出裂隙时,眼前豁然开朗。
是段更陡峭的石阶,向上延伸,尽头那缕天光愈发明亮,连带着上面传来的脚步声也清晰了许多,像是有人正顺着石阶往下走。
“上面最多不过两人。”桑俊良侧耳听了片刻,握紧了腰间短刀,“我去截住他们。”
姚谅点头,目光扫过那青年瑟缩的身影,“跟上。”
石阶尽头是块丈许见方的平台,平台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板,石板松动着,想来便是通往地面的入口。
此刻石板被人从上面掀开了一角,隐约能看见外面晃动的人影。
“下来了!”上面传来一声低喝,随即一柄长刀带着风声劈了下来。
桑俊良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短刀顺势撩向对方手腕。
那人咦了一声,手腕翻转,长刀挽出个刀花,逼得桑俊良不得不后退。
姚谅拽着青年往平台另一侧退去,谈康盛守在石阶口,警惕地盯着下方,刚才那几个壮汉虽倒了,难保后面还有追兵。
“就这点本事?”平台上的男人冷笑,招式愈发凌厉。
桑俊良以短搏长,渐渐落了下风,额角已见了汗。
姚谅目光一扫,瞥见平台角落堆着些碎石,她抄起一块,屈指弹向男人后心。男人察觉风声,回身格挡,桑俊良抓住空隙,短刀直刺对方小腹。
“嗤”的一声,刀刃入肉半寸。男人痛呼一声,长刀脱手,捂着肚子踉跄后退,撞在石壁上。
上面又探出个脑袋,见同伴吃亏,骂了句脏话,举着斧头就跳了下来。
谈康盛和姚谅趁机来到翘起的青石板旁,用力一掀,一股清新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带着草木的腥气。
外面是片茂密的林子,日头正盛,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走。”姚谅回头喊了一声,率先钻了出去。
青年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平台上打得难解难分的几人,终究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桑俊良虚晃一招,临走前踹了那受伤的男人一脚,男人站立不稳,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
他放下青石板,暂时挡住了追兵的路,也跟着撤出了平台。
四人钻进林子,姚谅辨了辨方向,选了条草木最茂盛的路疾行。身后很快传来追兵的呼喊声,还有猎犬的吠叫声,显然对方早有准备。
“他们人多,这样跑不是办法。”谈康盛喘着气说,“前面好像有片乱石岗,或许能藏一藏。”
姚谅点头,加快了脚步。那青年体力不支,渐渐落在后面,好几次差点摔倒,被桑俊良拎着后领往前带。
进了乱石岗,地形顿时复杂起来,到处都是半人高的石块,犬吠声似乎也远了些。
姚谅找了个凹陷的石缝,让众人躲进去,又用枯枝败叶将入口遮掩好。
“暂时安全了。”姚谅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用气声道,“那青年说,三天前有人来过,还说玉兰花快开了。”
“玉兰花花期在早春,现在是七月,哪来的玉兰花?”桑俊良皱眉,“除非是温室里培育的,或者…”
“或者他们说的‘玉兰花’根本不是花。”谈康盛接口道,“是暗号。”
姚谅睁开眼,“先太子妃的闺名就里带个兰字。”
“若是暗号的话。”青年缩在石缝角落,听到这话,忽然小声说,“他们每次来,都要问我‘兰草长势如何’,我就照着教的说‘尚可,只待雨露’。”
“只待雨露吗。”谈康盛道,“看来逆党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利用先太子妃搅乱朝局的时机。”
姚谅看向青年,“你说你爹娘被卷进海里死了,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是越州人,爹娘是渔民,就我一个儿子。”青年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他们抓我的时候,说只要我听话,就能活,还能找到爹娘。”
“可我后来偷偷听见,他们说我爹娘早就喂鱼了。”
“越州?”桑俊良眼神一动,“倭寇登陆就在越州梅花礁附近。”
“倭寇与逆党有所勾连,那是昭然若揭。”
“养着你的那些人,十有八九是振远号的余孽。”姚谅肯定道,“他们当年参与了废太子党的叛乱,如今又想用假盛闵钓出先太子妃,其心可诛。”
石缝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在低声交谈,似乎在搜查附近。四人立刻噤声,屏气凝神。
“…头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小崽子知道的太多,不能留。”
“还有那几个闯入的,看着像是宫里来的,要是让他们跑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脚步声渐渐远去,姚谅示意众人再等片刻。
“看来他们是真打算灭口。”谈康盛低声道,“这人留着,是个麻烦,但也是个证物。”
姚谅看向青年,青年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摆手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我就知道这些!”
“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姚谅淡淡道,“想活命,就得跟我们合作。你说三天前他们来过,还记得他们的样貌吗?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汇合?”
青年努力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们都蒙着脸,只露出眼睛。不过…”
“我听见他们说,要去城西的破庙等着,说兰草可能会现身。”
“城西破庙?”谈康盛眼神一凛,“这是故意放消息给我们?”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得去看看。”姚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先太子妃很可能会去。”
桑俊良有些担忧,皱眉道,“万一又是陷阱呢?”
“陷阱也要闯。”姚谅的语气很坚定,“我们不能让她落入逆党手里。”
她看了眼天色,日头已过中天,“等天黑透了再行动。桑俊良,你去附近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谈康盛,你看好他。”
三人各司其职,石缝里暂时安静下来。青年蜷缩在角落,手里还攥着那支银簪,眼神茫然又恐惧。
姚谅望着石缝外的光影,心里却在盘算着。逆党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绝不会只派几个虾兵蟹将。今晚的破庙,怕是一场硬仗。
而那个先太子妃,她会去吗?她知道这是陷阱吗?
一切大概都要等到天黑才能见分晓。
这个季节的山林到处都是能吃的东西,四人分别找了一些野果野菜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等到夜幕降临。
姚谅几人借着夜色掩护,潜到庙后那丛半枯的酸枣林里。
桑俊良早已探过,庙前空地上有新鲜的脚印,庙门虚掩着,里面黑沉沉的,瞧不出动静。
偏偏是这份安静,透着股引蛇出洞的刻意。
“不对劲。”谈康盛压低声音,指尖捻着片刚从庙墙根捡的枯叶,“这附近的草有被碾过的痕迹,他们肯定不止三五人。”
姚谅望着那扇虚掩的庙门,门轴上积着厚灰,却在离地半尺的地方磨出了一道新痕。
有人反复开关过,故意留着门引他们进去。
她回头看了眼缩在树后的青年,他怀里还揣着那支银簪,指尖把簪尾攥得发白。
姚谅眯起了眼睛,她的理性仍旧对这人保持着怀疑。
“怕了?”姚谅问。
青年眼里有惊惶,却也藏着点豁出去的狠劲,“他们骗了我十年,我总得知道我爹娘到底怎么死的。”
“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给我缩着。”桑俊良拍了拍他的肩,似带着威胁,“活命比报仇要紧。”
庙门“吱呀”一声被风推开半寸,里面亮着一点微光,像支快燃尽的蜡烛,在供桌后面明明灭灭。
“进去看看。”姚谅打了个手势,率先猫腰穿过酸枣林,贴着庙墙根绕到窗下。
姚谅把窗纸捅了个洞,凑眼望去。
供桌上摆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支刚燃过半的香。
供桌前的地上,铺着块半旧的青布,布上放着个陶罐,样式和地下石室里那个有豁口的一模一样,罐口飘着几片干枯的玉兰花瓣。
“来了。”谈康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凝重,“东面林子有动静。”
姚谅刚要回头,庙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着灰布衫的瘦高汉子站在门内,手里举着盏灯笼,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直铺到姚谅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