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短篇集》隐烛

2、篇一 冬日少年（二）暴风雨的夜

　　“岚”是一家小小的酒吧，每晚都有一些不正当的生意在进行。

　　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年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个台风的夜晚，雷电交加，暴雨倾盆。他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却是来喝酒的。他很有钱，买的都是最贵的酒。

　　那天的酒吧很冷清。我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在昏暗的灯光下玩纸牌。我右手的食指上缠着绷带，因为准备午饭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

　　我在等母亲出现，带她回家。她在“岚”工作，有时会消失一段时间。如果她一周没有回家，我就必须来“岚”等她，带她回去，否则她就会忘记那个家，忘记我。所以我是“岚”的常客，店里的人也都认识我。因为母亲的缘故，我来这里是不需要花钱的，虽然我只是坐在某个角落喝些白水而已。店里人手不足的时候，我也会帮忙洗杯子，帮忙收拾楼上肮脏的房间。

　　我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一点，“岚”的老板也不例外。有一次他趁我和母亲都在时问我几岁了，愿不愿意出来工作。我知道他在暗示着什么，我双颊火烫地摇了摇头，说我有钱。母亲在一旁抽着烟，听到我的话，突然大笑了起来。我觉得很尴尬。母亲拿一只空酒瓶砸了一下我的头，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成有钱人了？我这个当妈的还等你养活呢。我捂着头，没再说什么。老板凑近我低声说，如果要工作，别忘了“岚”。我没有说话，只感到自己的脸火烫火烫的。

　　第一次见到那个穿黑色外套的少年的时候，不知怎的，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身后墙上的钟，午夜零点。那么，他就是零点的少年。我这样想着，微笑了。

　　那夜一点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我，坐到了我对面。那时我正在吃一只棒棒糖。

　　“我不是这里的服务人员。”我说。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原……”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继续问。他的眼神令我感到温暖，我希望被他关注。

　　“等人。”我说，随后补充说：“如果你没带伞，我可以借给你……”说着，我拿起自己的伞递给他。母亲如果知道我把伞随便给了别人，一定又会打我吧？

　　他没有接过伞，却抓住了我的手腕。虽然穿着长袖衬衫，但把伞递给他的时候，小臂上的伤痕还是露了出来。

　　“她经常打你吗？”他看着我胳膊上的伤，眼神中竟有怜惜。

　　我急忙抽回了手，没敢看他的眼睛，低头说：“谁——谁打我？没有人打我。”

　　母亲说，如果警察知道她打了我，我就会被送到孤儿院。我只有15岁，还未成年，会在孤儿院受到虐待。

　　“你是男孩子吧？”他突然问。

　　我抬起头说：“当然！”

　　他看着我，温柔地笑了，说：“再见，原。很高兴认识你。”随后起身，端着酒杯回到吧台边，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岚”。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我看到他用黑色外套的帽子遮住头脸，消失在了雨幕里。

　　他刚走不久，老板就坐到了我身边，满脸堆笑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谁？”我假装没听懂他的话。我讨厌老板。每当有人跟我搭讪，他都会过来问长问短，好像我在为他工作似的。

　　“刚刚那个公子哥儿跟你说什么了？他可是个阔少爷呢。”老板不怀好意地说。

　　他的语气令我感到恶心，于是我说：“他问我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说男的，他就走了。”

　　老板失望地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他喜欢男的呢。像原这样的男孩儿，可是万里挑一——”

　　“这样想的，只有老板你吧？”我打断他的话，拿起伞离开了“岚”。我讨厌老板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在看着自己的所有物。但我不属于他，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我向零点的少年消失的方向跑去。雨很大，风也很大，我没有追上他。第二天，我感冒了，烧了很多天。

　　一周后我在“岚”等到了母亲，但她并没有跟我回家，只是甩给了我几张钞票，然后便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