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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1976-19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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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沈思宁终于能回城的这一年,已经是1976年了。她在村里待了8年,成为血族也有7年多了。这几年她虽然不在家里,但回想起来老秀才就好像她的父亲一样,尤其是她相对于吸血鬼来说确实是新生儿,而老秀才确实是她的亲长。
她坐在火车上看着人们聊天儿,上车下车挤挤蹭蹭的全是汗味儿,拎着大包小包,忽然对城里的那个家没那么期待了,反而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怎么跟家人解释她苍白的脸色、冰冷的体温、不能晒太阳和喝血的行为。
她包得严严实实地坐着火车硬座,太阳西斜的时候从窗玻璃里撒进来,照得远了能照到她,她就走到车厢中间的位置躲躲太阳。
临走时候老秀才让她吸了好多血,她吃饱一顿大概可以七八天不吃,所以车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虽然说周围都是人,但也没觉着饿。
火车缓缓减速,人们急不可耐的站到走廊上,沈思宁没急着挤,她深知自己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普通人。她捂得严严实实,拎着简单的行李,在火车站熙攘的人群里,缓慢而谨慎地穿行。城里的空气带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家门口的那棵歪脖子老树还在,但房屋似乎更显破败,门前堆积的杂物让她感到一丝荒凉。她站在门口,几乎不敢敲门。隐隐的忐忑在心头萦绕——过去的家人,还能接纳她这个异类吗?
她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小妹建国,一看到她,建国愣住了,随即喊道:“姐,你可回来了!”她的声音透着些许激动,但也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疏离感。家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缺席,而她回来的一瞬间,仿佛只是打破了这个习惯。
屋子里父母都老了许多,尤其是母亲,头发花白,眼神中透出疲惫。她默默地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她试图微笑,掩饰内心的疏离感,但从她苍白的脸色和清冷的体温中,似乎总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寒意透出来。
家人招呼她坐下,建国端来一碗热汤,热气腾腾地飘上来,融化了些许寒意。她捧着碗,却迟迟没有动手。自从转化为血族后,普通的食物对她来说早已无味,甚至还得多费能量消化。她佯装喝了一口,勉强笑了笑。
“思宁,这几年在乡下过得怎么样?看你这脸色,怕是吃了不少苦吧?”父亲关切地问道,眼神中有些迟疑,似乎在犹豫是否该更进一步了解她的生活。
“还好……”她低声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淡,反正家人也一直没有管过她,最后还是老秀才一封推荐信才回城的。她并不想撒谎,但这么回忆一下居然没什么好讲的。
之后的日子,她试图重新融入家人生活,但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异样。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阳光稍微洒进来一点,就让她觉得刺眼。家人渐渐发现了她的规律,但没有多问,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低声议论着。
有一次,小妹建国偷偷问她:“姐,你怎么这么怕晒啊?是不是乡下把身体给弄坏了?”她笑笑,轻轻摇头:“是啊,晒不得,早就习惯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夜晚成了她唯一的活动时间。她在城里默默地寻找着适合自己的食物,但这里并不像乡下,有那些随处可捕的小动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捕捉一些野猫野狗,勉强维持着生存。这种隐秘的捕猎让她时刻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更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她也想找个营生干,不能一天天在家呆着。可她很快发现,最近返城的上山下乡知青越来越多,城里到处都是失业的大龄青年,连原本该分配给老职工子弟的岗位都不够分,更别提一个“脱离”了社会多年的她了。
她试着去找过工作,穿得规规矩矩,脸上化了点淡妆,试图掩盖过于苍白的肤色。可不论走到哪里,招聘的单位总是扫她一眼就把她打发了:“抱歉,最近不招新人。”或者干脆敷衍一句“回去等通知吧”。她知道,自己恐怕永远也等不到那个“通知”了。
她心里很清楚,城里如今正值政策变动的过渡期,对于返城知青的安置尚无定论,许多厂子只能观望,根本不愿意接收更多新员工。她自己也说不清该去做些什么,在人潮里站着,总觉得自己像个异类,既融不进去,又无从摆脱。
一次,她在小巷里遇到以前的高中同学李文辉,他当年学习不咋地,人却活络。沈思宁跟他打了招呼,李文辉一愣,随即热情地握住她的手:“思宁!你回来了啊?这几年可真是大变样啊。”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李文辉对她的回城生活颇为同情,忍不住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最近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个小作坊,虽然也不算正规企业,但总比待在家里强。你要不来试试?咱们好歹也是老同学,总不能让你这么难熬下去。”
沈思宁心头一暖,答应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这个作坊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她也顾不上了,至少有个地方能去,总比在家里被父母探究的目光审视要自在。
作坊设在城郊的一间旧仓库里,里面堆放着各种布料、半成品衣物和杂乱的缝纫机。她一进门,便被旧仓库的冷风和浓重的尘土味道呛了一下。李文辉带她在厂子里转了转,指着一角的布料说:“其实就是做点简单的服装加工,帮别的厂子赶赶工期,你也看到了,活儿不难,就是辛苦。”
她点点头,领了一份工作,拿起剪刀开始地裁布。白天她在工坊里干活,借由埋头的辛苦掩盖自己的冷淡与疏离;而夜晚,她会像影子般从工坊离开,回到城里捕猎,延续自己的血族生活。
然而时间一长,沈思宁渐渐意识到,这种低薪的体力劳动无法长久维持她的生活。她毕竟不是普通人,对生活的要求与旁人不同,频繁的劳作和长期没有进食智慧生物鲜血让她的身体状态逐渐下滑,她不能再依赖动物了,必须找个人类干票大的,一次喝饱。
索性近几年城里乱得很,大龄青年一个个生活压力和性压抑齐聚,前几年工农学员推荐上大学的事也让半大孩子一个个不学无术,黄昏和半夜在街头鬼混的多的是。
服装作坊不在城中心,附近也都是走投无路的个体户和活不下去打临工的人,再往远处一点就是人口流动大的一片错综复杂的小巷子和平房,沈思宁的工友几次下了工路过都被巷子里的半大小子拦路打劫过。还好她现在听力好得很,又能闻到人血味,提前几个巷子口绕开了。
今晚沈思宁还是走平房那边回家,不过她这次不打算绕开了。
夜色笼罩下的巷子,阴影深沉,只有远处微弱的灯光投下斑驳的光点。沈思宁站在巷口,侧耳倾听着平房区传来的声响。那里隐约传来几声笑骂和瓶子破碎的脆响,夹杂着年轻人粗俗的调笑声,透着夜晚特有的躁动不安。
巷子的尽头,一个喝醉的男孩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手里提着一瓶还剩半瓶的酒。他抬起头看到她走来,眼中闪过一丝迷离,却迅速转化为轻佻。他嘴角带着一抹放荡的笑,晃晃悠悠地站直了,挡住了她的路。
“哟,这么晚了,小姐姐一个人走,多危险啊!”男孩的话里带着酒气,脚步不稳,却试图表现得有威胁力。他一只手抬起,指着沈思宁,酒瓶在他手里晃来晃去。
沈思宁微微一顿,眉头轻轻蹙起,目光淡然地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让开。”
男孩被她冷淡的语气激怒了,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还敢让我让开?把身上的值钱东西拿出来,我高兴了就放你走。”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沉,像是在打量一个无关紧要的猎物。男孩被她的眼神盯得一阵发毛,心中竟隐约生出一丝惧意,但又不甘心被一个女人压制。他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就要抓她的包。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她的时候,沈思宁突然出手,她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手腕一翻,精准地抓住了男孩的手臂,用力一拧,直接将他摁倒在地。男孩吃痛地喊了一声,酒瓶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啊——你干什么!”男孩的声音透着一丝慌乱,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完全无法挣脱。
“我劝你,不要动。”沈思宁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夜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男孩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眼神中透出一丝惧意,但很快又被酒精的催化驱散。他咬了咬牙,骂道:“你……你有本事别杀我!否则……你也跑不了!”
沈思宁低下头,看着这个醉醺醺、完全失去理智的男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你应该庆幸,是你先找上我的。”
话音未落,她猛地俯下身,手如铁钳般摁住他的肩膀,尖牙利落地刺入他的脖颈。男孩的身体瞬间僵住,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但很快声音变成了一种无力的喘息。毒液顺着牙齿渗入他的血管,迅速扩散开来。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身体也渐渐放松。
沈思宁感受到鲜血的温热流入体内,那种充满力量与满足感的滋味让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控制吸食的量,不让自己沉溺于这种诱惑之中。当她察觉到他的生命体征开始减弱时,她缓缓松开了牙齿。
男孩半瘫在地上,眼神涣散而迷离,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似乎还沉浸在毒液带来的混沌与迷醉中。沈思宁冷眼看着他,毫无怜悯。
尸体不能就这么扔着,起码要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沈思宁捡了块尖石头,把男孩的脖子滑烂,将咬痕掩盖在杂乱的伤口中。又顺着伤口徒手掰着头撕开了一半的颈椎骨,造成了大出血的假象,伪装成了一场意外的斗殴。
处理完伤口之后,沈思宁拖着男孩的尸体放在了一个死胡同深处,靠在墙角,确保尸体的位置看起来像是醉酒斗殴致死。那里是这片两个小混混帮派经常打架的地方。最后她准备返回作坊,稍微处理一下嘴边和手上的血。
长久以来的饥饿感终于被满足,沈思宁的血液好像都在欢呼,尽管刻意控制了吸血速度,但是仍然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餍足和醺然。她在返回的过程中遇上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