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败》枝恒相烈

34、风雨之缘（下）

　　“你喜欢什么花？”扬烟趴在桌子上，看着撑着头给绿植浇水的木熄，问她。
　　木熄坐回了座位，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我？”
　　扬烟点了点头。
　　也曾经有人这样问过她。而她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只是扬烟具体到了“花”。见木熄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扬烟坐起了身子，悠悠道：“我喜欢迎春花。”
　　迎春花代表着希望，她只听过奶奶说。只可惜，扬烟从来没有见过迎春花。她总是匆匆的赶往任何地方，定是从来没有注意到沿途的风景，也没有时间注意。
　　木熄挑挑眉：“这不简单？三四月，这里到处都是。”
　　扬烟没有说话。半晌，木熄有些后知后觉。扬烟哪里有时间注意这些。或许，她连迎春花具体长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我画给你看。”
　　有些尴尬的木熄轻咳了两声，扯过一张纸随意拿笔画了一下，递给了扬烟。
　　是一个很简洁的迎春花。简洁到黄色的花瓣木熄只写了一个“黄”字。
　　扬烟笑着看她的杰作：“原来长这样啊。”
　　木熄耸耸肩：“哪天，我带你去昌市的百花园吧？”
　　现在的百花园没有开什么花，只有几朵孤零零的野花。木熄承诺，到了九月，她就带着她去。
　　七月的热夏，她许下了一个深秋的承诺。
　　这个季节吹过去的风都是热的，木熄很不喜欢在夏天被木国康指挥下楼做事。每一次上来，都要承受楼道那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因为扬烟长时间坚持不懈的给她补课，木熄的成绩从倒数前十提到了正数前十。
　　因为扬烟三日后便准时交了租费的原因，木国康没有再找她的麻烦。
　　她高兴的拿着“进步最大”放到了扬烟，歪头笑着：“怎么样？”
　　扬烟笑的比她还开心：“你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她的愿望是走出昌市。
　　木熄顿了顿，问她：“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扬烟想了想，说：“我没有愿望。”
　　“怎么能没有愿望呢？”木熄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人都是靠着一个愿望活下去的。我之前的愿望啊，是想当明星。”
　　“那时我觉得，明星可以挣好多钱，我妈就不会因为我爸酗酒离开了。”
　　“后来长大一点我觉得这个心愿绝对不会实现。我就改了个愿望，能离开这里就是好的。”木熄漫不经心的看着教室窗外的花花草草：“他们说好多故事都是在盛夏开始的。我们，好像也是？”
　　扬烟点点头：“我们也是。”
　　旧时的很长时间，她都在想一些莫名的事情。只不过那时的听众，只有她的桌子。
　　今日的扬烟坐在她眼前，一脸认真的告诉她：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回过神来，木熄笑了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知道的，我活的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我那天听到有人说，我们之所以过得这么平淡，是因为我们都是别人生命中的NPC，”木熄靠在墙上，一脸怪异的表情：“下辈子要投好胎......”
　　扬烟似乎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很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她抬起头：“可是你是我生命中的主角。”
　　木熄手中转着的笔“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阳光依旧，不曾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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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完试那天，木熄招呼扬烟去一个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里？”扬烟问她。
　　木熄说：“百花园。”
　　扬烟的步子顿了一下：“你不是说，要到九月才会带我去吗？”
　　“提前带你去还不好啊。”木熄转身拉上了她的手，没有看她的脸。
　　扬烟只怕，这只是将九月的约定提到了前面。或许，木熄有什么话要说。
　　木熄是骑自行车带着她去的。这辆自行车很老旧，骑起来也会嘎吱嘎吱的响。扬烟几次担心它会不会报废，都被木熄一口回绝：“我骑了十几年了，不可能的。”
　　下一秒，自行车的前轱辘崩了出去，转了几圈后倒在了地上。
　　木熄：“......”
　　扬烟：“......”
　　“......咳，意外。”木熄抱着胳膊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扬烟看着木熄的神情，猜测她给谁打电话。
　　五分钟后，来了一个蹬着三轮车的老爷子，给木熄商量过后掏出几张递给了她。
　　“你这是在......把车卖出去了？”
　　木熄耸耸肩：“不然呢？我可不要带着这废铁回家。”
　　没了自行车，她们只能步行去了。
　　“还好离这里不远。”木熄撇嘴：“要是在郊区，我们走到晚上才会到呢。”
　　扬烟的左手放在左兜里，摸着那个圆圆的东西。
　　这是一个怀表，一个指针会倒着行走的表。
　　前些天，扬烟走在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上，忽然从天上落了下来。虽然很奇怪这会不会是什么对人有害的东西，但犹豫许久，扬烟还是带回去了。
　　她将怀表用水洗了很久，让它看起来不那么脏了。
　　她将这个怀表放到了木熄桌前，指着它：“木熄，这个怀表的指针会倒着走。”
　　木熄头也不抬：“不要骗我，我很容易上当受骗的。”
　　“真的，”扬烟有些着急：“我，我没有骗你，我不会骗人的。”
　　看着她这焦急模样，木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给你着急的，我信啦。”
　　虽然扬烟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木熄还是抱着“配合她演戏”的心态转头去看，还真的叫她看到了倒着走的指针。
　　木熄愣了一下，还是认为自己看错了。
　　“指针怎么可能会倒着走？”木熄摸着下巴思考：“该不会是世界的BUG吧？”
　　她总是说这些叫自己听不懂的话。但是扬烟还是笑着。
　　木熄尝试着修好这个怀表，但是无论她怎么拧，它还是纹丝不动，稳稳的朝着反方向移动。
　　这样试了五分钟后，木熄放下了这个怀表，显得比她还兴奋：“倒是让你找到可以回到过去的怀表了！”
　　“可是它一直是倒着走的， ”扬烟说：“怎么才能回到过去呢？”
　　“这个.......”木熄撑着头，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
　　毕竟只是一时的新鲜，很快，木熄便把这个会倒着行走的怀表忘在了身后。
　　“要不要？”
　　“.......嗯？”
　　扬烟眨了眨眼，看向了不远处小卖部的木熄，她站在冰柜旁宠着她招手：“冰棒，来一根？”
　　随后，没等她说话，木熄便拿着两根冰棒朝着这边走来。
　　“喏，”木熄将一根冰棒递到了她的手里：“刚才在想什么？”
　　扬烟摇摇头，将手从兜里拿了出来，接过来木熄给她的冰棒。
　　路过游戏厅，木熄有些走不动道。她偷偷瞥了一眼扬烟，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后连忙转过了头。
　　“你想进去？”
　　扬烟眨眨眼，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我们进去。”
　　木熄冲着她“嘿嘿”一笑：“还是你懂我。”
　　被木熄拉着进去，扬烟好奇的打量着游戏厅里面。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所以对一切都很好奇。
　　“这个是买币的地方。”木熄指了指一边的售币机：“扫码付钱，或者把纸币从这个口里送进去，就会给你对应数量的游戏币。”
　　扬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里都是游戏机，这是抓娃娃的机器。”木熄从兜里找出一张二十元纸币塞了进去，掉出来了二十二个游戏币。
　　她拿起二十个丢给了扬烟：“我要两个去玩玩就行了。”
　　扬烟张了张嘴，看着木熄插兜远去的背影，转身走向了抓娃娃的地方。
　　有很多娃娃机，里面的玩偶各不相同，都很可爱。
　　她从来没有抓过娃娃，看了很久才明白怎么抓，也已经废掉了五个游戏币。
　　“......”扬烟皱了皱眉，将剩下的十五个游戏币放在手心想要去找木熄，肩膀便被人拍了拍。
　　木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没有抓到啊？”
　　扬烟低着头，有些歉意：“我浪费了五个游戏币......”
　　“嗨哟，这有什么？”木熄摆摆手，从她手里拿过一个游戏币：“我教你。新手肯定抓不到的啦，这个很坑人的。”
　　随后她将手中从扬烟手里拿过来的游戏币投了进去。游戏音效响了起来倒计时显示在了面板上。
　　“看我的。”
　　成功抓上来了一个小熊玩偶。木熄“哼哼”笑了两声，有些骄傲的看着她：“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扬烟的嘴角压不下去，接过了木熄丢过来的玩偶：“厉害，很厉害。”
　　“等着，我再给你抓几个。”
　　丢下这句话后，木熄便抓过她手里的游戏币，哼着歌走向了另外几个娃娃机。
　　不久，她便带着战果归来：“这几个都好丑，归我了。”
　　她倒是没有说谎话，每一个都丑的炸裂。
　　扬烟怀中抱着那个小熊玩偶：“这个不丑，这个给你。”
　　木熄摆手拒绝：“这是抓给你的。”
　　随后便不等她说话，拉住她的手走到一边的游戏机：“这个好玩，你试一试。”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木熄独自拿着游戏手柄，目光认真的盯着画面：“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扬烟抱着她抓的那几只玩偶，乖乖的坐在她身边等着她。
　　“耶！平安抵达.......”
　　她的“达”拐了好几个弯，忽然变成了低语调的“打回原形”。
　　看着游戏屏幕上的“失败”，再看看木熄焉了吧唧的样子，扬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木熄凶巴巴的开口：“我怎么就输了........”
　　“没事没事。”扬烟手忙脚乱的想要抽出手却发现抽不出手的样子把木熄逗笑了。
　　她起身拉着扬烟出门，伸了伸胳膊：“好，一个愿望完成了。”
　　扬烟疑惑：“什么愿望？”
　　木熄第一次忽略了她的问题，背着手走在前面：“马上到了，快走啦！”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十多分钟后，她们到了目的地。【百花园】三个彩色的打字挂在一扇门上。
　　木熄推开了那扇门，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漂亮，确实只有几朵路边常见的野花和一些认不出名字的花开着。
　　或许是看出来了扬烟的失望，木熄又道：“今天带你来只是想送你一件东西而已啦，等到九月再来，就有很多好看的花了。”
　　“好。”扬烟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木熄总在她脸上看出来了不一样的情感。
　　“.......我脸上有东西吗？”注意到她的视线，扬烟有些狐疑的往后退了退，伸手在脸上摸了摸。
　　木熄连连摆手：“没，没有。”
　　扬烟低下了头。她的头发留长了些，经过木熄的修剪，总算是不那么难看的像狗啃的了。
　　傍晚的日头发散的光晕打在扬烟的身上。扬烟一改往常的穿了白色的裙子，上面还绣着一朵黄色的花，款式看起来很土。是木熄送她的，这件衣服木熄自己都有些嫌弃。
　　但是因为是她送的，所以扬烟不嫌弃。
　　扬烟逆着光低头浅笑，头上别着的发卡上面的水晶还发着光，一下一下的闪着。
　　那是她自己赚钱买来的发卡。她送给了木熄一个一模一样的，也别在木熄的头上。
　　木熄伸手拂去她发梢上的叶子，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东西。
　　一个精致的盒子。
　　扬烟好奇的看着木熄将盒子拆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个八音盒，浅蓝色的合身，中间还站着两个小人。
　　“这是.......我和你？”扬烟伸手碰了碰那个披着长发的木头小人：“这个是你。”
　　木熄伸手打了个响指：“猜对了！怎么样，惊不惊喜？”
　　扬烟用力点着头，是掩藏不住的欣喜。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礼物，也会是最后一次。
　　木熄拉动了发条，两个木头小人慢悠悠的转了起来，一首曲子旋即被拉了出来。
　　“很熟悉的旋律。”扬烟说。
　　“因为这首歌我经常哼给你听啊。”木熄笑了笑：“它的名字叫，《在明天》。”
　　“我在明天，春天在明天，希望在明天，什么都在明天。”
　　“可是明天很多。”扬烟垂眸轻轻碰着两个小人：“你会在哪个明天？”
　　木熄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每一个明天。”
　　过了几秒，她又补充道：“每一个有你的明天。”
　　“既然迎春代表希望.......”木熄垂着头，有些磕巴：“那我可以不可以，成为你的迎春？”
　　扬烟说：“好。”
　　鬼使神差的，扬烟往前走了一步。她们二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很多。
　　木熄愣了一下：“你干......”
　　她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扬烟轻轻覆在了她的唇-上。
　　木熄下意识弯了腰，单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一瞬间，忽然闪过了一声刺耳的“叮----”
　　这声“叮”持续了很长时间。
　　“恭喜宿主，攻略成功！”
　　“咔嗒。”
　　怀表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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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指针随着她的动作快速后退，直至归位。
　　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的睁眼。
　　她的身边放着很多她送的东西。
　　她一直在琢磨，她离开前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知道，这代表着，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一次次的拨动指针，看着那些经历过的一切。
　　她的头发留的很长，顺着枝叶垂下去。
　　她尝试过破开那扇门。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不管是用武力，还是智取。
　　她有很多个明天，很多个没有她的明天。
　　风雨之中的相遇，究竟是她以为的缘分，还是不可避免的注定？
　　“滴答，滴答。”
　　又是钟表行走的声音。
　　她习惯的躺了下去，忽然像想到什么猛的坐了起来。
　　这不是时钟的声音。
　　是.......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朝着那扇忽然开了的门跑去。
　　刺眼的光亮里裹挟的，是她的明天。
　　她的衣服上有水，头发也淋湿了。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狼狈样子。
　　这样站了很久。她开口道出了她的名字。
　　手中的怀表破碎在空中，幻化出一片片花瓣落在二人之间。
　　“扬烟-----”
　　她的声音是那么空灵，那么飘渺，她有些听不清了。
　　“我来找你了。”
　　忽有一阵风过，那个女孩几步扑向了她。
　　从此后的思念，不再如此遥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