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败》枝恒相烈

20、穿越者

　　我叫房苠。我有一个弟弟。
　　他比我小两岁。但是我们都是高三。
　　好像经常有人夸我。薛晴雨夸我是女生收割机，虽然我并不喜欢这句话。白硕莹骂我斩断了他的桃花。
　　他们两个人经常给我介绍女生，声称只要我有女朋友那其他女生就不用再围着我转了。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这么说，但是我不喜欢。
　　“哎呦，你要为兄弟们想想啊。”白硕莹用力拍着我的肩膀，朝着我挤眉弄眼：“咱学校这么多喜欢你的女生，你就一个也看不上？”
　　我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正想开口，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他。
　　房巡雨，我的亲弟弟。
　　他背着书包冲我招手：“哥！”
　　我起身，狠狠瞪了白硕莹一眼，笑着朝房巡雨走过去。
　　“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将他背上沉重的书包拿了下来。
　　“挺好的。”房巡雨顿了顿，然后给我说起了他们班的趣事。
　　我们的父母早在几年前便离世了。一直是母亲的弟弟，也就是我们的叔叔来照顾我们。
　　舅妈很看不惯我们，经常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房巡雨。我只能放弃住宿的想法，跟房巡雨一起走读。
　　房巡雨16岁，还跟6岁一样，喜欢什么事情都告诉我。或许是他从小没有见过父母的原因，他很依赖我。
　　我只见过父母一面。是我很小的时候。房巡雨比我晚一年出生，自然是一面都没有见到过了。
　　“房巡雨，”我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房巡雨转过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白硕莹见过他，经常对我说：“这就不应该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眼睛！你看看我的！”
　　我面无表情的推开他：“你能跟他比？”
　　房巡雨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怎么了，哥？”
　　我心情复杂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我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房巡雨确实真的很不像高中生。
　　至少在精神这一块，他比我好多了。
　　我倒是很欣慰。他可以不用学习，干什么都好，只要他开心。我不想看着他为学习发愁，变成只会学习的机器。
　　他的成绩也很好。每次看到他拿着奖杯和奖学金回来，我欣慰的像个.......
　　算了，说不出来。
　　“哥哥，听说有个研学活动，你去吗？”见我没有说话，房巡雨又道：“用我的奖学金，我们不告诉舅舅和舅妈。”
　　盯着他期待的目光，我愣了很久。
　　舅妈第一次朝我们发火，是在我14岁那年，房巡雨13岁。
　　“你们除了给我费钱还能干什么？”她像发疯一样抓着房巡雨的衣领将他拖到了阳台边。那时我还在宿舍，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事情。
　　房巡雨偷偷拿着舅舅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我赶到的时候，他躺在门边，气息很微弱。
　　我背着他走到了最近的医院。
　　房巡雨的脖子处被划开了很长的一道伤口，往外不断的流血。我生怕割到了动脉。好在急诊医生说，命可以抱住，会留疤。
　　然而房巡雨身上的伤不止一处，有刺眼明显的外伤，还有很多内伤。
　　房巡雨要做好多检查。但是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只能等到第二天的八点。他抱着我的胳膊，一直说：“我好疼啊，哥，我好疼啊。”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拍着他的背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保护不好他。
　　房巡雨在疼痛中昏了过去，而我一夜未眠。我不敢睡，我怕我这一睡，醒来就看不到他了。
　　看着检查结果，医生告诉我他的骨头错位了，身上也有各种伤痕，烟头烫的，棍子打的，刀尖剐的......
　　这些都是舅妈做的。
　　这次检查，正巧检查出了房巡雨脑袋有肿瘤。
　　他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面色苍白。
　　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胳膊上的伤，眼神有些涣散。如果去住宿的是我，他就不会这样了。
　　那时舅舅要我们其中一个人去住宿，因为住宿的费用比在家里花的要少。谁都知道走读比住宿好，我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房巡雨，自己去住宿，只是想让他过的好一点而已，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舅舅抚养我们不容易，我也在拼命打工，省钱，往家里拿奖学金，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他呢。
　　房巡雨睡了一天一夜，于是我陪了他一天一夜。
　　没有手机，也请不了假。
　　他的表情一直不太好，医生告诉我他只是太困了，没有什么大碍。
　　我松了一口气。
　　......也是啊，在那个家里，他又能怎样好好休息呢。
　　晚上八点，房巡雨终于睁眼了。
　　他一脸惊慌的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他说：“哥，我好害怕。”
　　“不怕。”
　　“我想要星星。”
　　怎么还开始说胡话了？
　　我皱皱眉就要出去找医生，被他拉住：“哥，我不要天上的星星。”
　　我顿了一下。
　　小时候，我和房巡雨坐在楼下。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哥，我喜欢星星。”
　　那是我得到父母死亡消息的那天。我抱着他，在楼下看星星。
　　我不想告诉他，我们没有家了。
　　“我想要星星。”房巡雨抬起头看着我。
　　这里没有路灯，只有天上的星星月亮发光。
　　我摇摇头：“星星摘不下来。”
　　房巡雨偏过头：“我要的不是天上的星星。”
　　我蹙眉，不解：“那你要哪里的星星。”
　　房巡雨看着我笑了笑：“哥，你就是星星。”
　　我坐了下来，轻声道：“那你要哪里的星星？”
　　房巡雨很费劲的扯出了一个笑容。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哥，陪陪我。”
　　我好久没有看到他这样了。
　　我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今夜没有星星。
　　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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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巡雨出院后，我替他申请了住宿。
　　那之后，我几乎天天陪在房巡雨的身边。
　　今天是舅妈的生日，他说，你们必须要回来。
　　我再三安顿房巡雨一定要等我，还好他听了。如果叫他一个人回去，我不敢想后果是什么。
　　“......哥？”
　　他这一声，我才注意到我已经沉思好久了。
　　回过神，我看向他：“好。”
　　“巡雨和房苠来了？”
　　其实要说，舅舅对我们也不差，起码没有让我们流落街头。大多是碍于舅妈，他才对我们没有好脸色。
　　我轻轻点了点头，正要说“晚上好”，刚吐出一个“舅”字，舅妈便从里屋里冲了出来，瞪着我：“有没有点礼貌？不知道问好的？”
　　“......”
　　我顿了一下：“舅舅，舅妈晚上好。”
　　寄人篱下，只能这样了。
　　可怜房巡雨跟我过这样的生活。
　　舅妈狠狠瞪着我们，转身走了。
　　“上桌吧。”舅舅淡淡道。
　　他和舅妈也有一个女儿，叫左橙橙。因为她妈妈在她面前总是说我们的坏话，导致这小姑娘对我们很不友好。见到我们就朝我们吐口水。这次依旧如此。
　　我将房巡雨挡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还没说什么，左橙橙就开始告状。她“哇”的一声哭了：“妈妈，他们欺负我！”
　　舅妈转过身来推了我一把：“你不知道让让她吗？”
　　推完我，她又将视线移到了房巡雨身上。我冷着脸打开她要推到房巡雨身上的手：“别动他。”
　　我觉得我们没有花他们那么多钱。这房子是父母生前留给我们的，我与房巡雨往家里拿的钱也不少了。大多都被舅妈用给她的女儿。
　　“你长本事了？我供你们吃穿供你们上学，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我静静看着她发疯：“要我跟你好好算一算吗？”
　　正在发疯的女人忽然顿住，眼神阴狠的盯着我。
　　我刚要开口，便被她赶了出去：“你不要再回来了！”
　　“打官-司的话，你们定输。”我面色淡淡。
　　“.......”
　　最终她还是回到桌子前了。
　　我知道，打官司会赢，但是也很麻烦。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要考到很远的地方，带着房巡雨一起离开。
　　我低头看了房巡雨一眼，转身离去。
　　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就算有，也早被左橙橙占为己有了。
　　“哥，我们无家可归了吗？”房巡雨问我。
　　外面下起了雨，我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有我。”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们没有家了，我也不能确定，我究竟会不会一直在。
　　这个晚上，我送他到了寝室，看到了他敞开着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写了很多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转身看向房巡雨，有些错愕。
　　房巡雨慌张的走过来挡在我的面前，故作镇定的别过头：“哥，怎么了？”
　　我拉着他坐到椅子上，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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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我想玩过家家。”他拽着他的袖子：“你陪我玩好不好？”
　　他点点头：“好。”
　　其实他并不想玩，但是对于这个弟弟，他总是很迁就他。
　　“我当妈妈？”他笑笑：“哥哥，你当爸爸好不好？”
　　“......”
　　他无奈的看着他傻笑，点了点头。
　　他没有玩过什么好玩的游戏，只是隔壁的姐姐带他玩了一回，他便记住了。
　　别的男孩都抢“爸爸”这个身份，为什么你要当“妈妈”？他曾经问他。
　　他笑笑说：每个男孩都喜欢这个身份，我让你哥哥。
　　他抿着唇。
　　“巡雨，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他眨眨眼，咧开嘴笑了笑。
　　他说：“好。”
　　他们都不懂“娶”和“嫁”都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如果他娶了他，就要对他好，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所以，”我顿了顿：“还作数吗？”
　　房巡雨愣愣的转过头，看向了我。
　　“作数。”
　　我抱着他。他说，他拿到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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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景不长。
　　高考结束，出分那天，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找房巡雨，却得到了他出国的消息。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跟我说。
　　虽然之前他提过自己要去国外，我也很赞同的拿出打工和奖学金的钱供他，但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什么也没有提过。
　　他还有钱吗？
　　过的还好吗？
　　有没有人欺负他？
　　无数个问句压得我喘不过气。明明约定好，好一直在一起的。
　　他发消息告诉我，他会回来的。
　　我就这样等啊等，等了四年多。
　　这段时间，白硕莹来找过我，要我谈恋爱。我拒绝了不下十次，他依旧坚持不懈。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谈恋爱？”我不耐烦：“再问一句就断交。”
　　白硕莹假笑，转身溜走了。
　　大学毕业这天，我收到了房巡雨的消息。
　　这些年，他将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对着与他之前的聊天记录过了很久很久。
　　【哥，我回国了。】
　　我问了他的位置，便赶了过去。
　　我带了戒指，也带了玫瑰花。
　　我想履行我的承诺。
　　可惜，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对我说：“哥，我结婚了。”
　　我愣住了。
　　刚准备拿出的戒指盒被我掉在了地上，在空旷的飞机场很是大声。
　　他身后有一个女人，对着我招手：“你是巡雨的哥哥吧？你好啊~”
　　“......”
　　“......好。”
　　我转身离去，连地上掉下的东西也不想在意。
　　既然如此，或许我穿越回小时候，那段时间，他便会继续喜欢我吧。
　　这是一个算命师傅给我的办法。
　　我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黏着我说喜欢我，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离开我，一次又一次的听他对我说出那五个字，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是想听他说，哥，我喜欢你。
　　再也不可能了。
　　穿越的风险在于，我会魂飞魄散。
　　临死之前，我想再看一看你。
　　他抱着我的尸体，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全文完---
　　房巡雨：
　　我是房苠。
　　这是我不知道第几次给你写信了。可惜你永远收不到，永远不知道。我很抱歉让你这辈子过得这么苦。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离开，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我拉黑。消失在我的面前，是对我的惩罚吗。
　　还记得你给我唱过的歌谣吗。
　　星星在天上摇
　　我和哥哥在地上跑
　　他笑啊笑
　　说黑天啊，要破晓
　　无论如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请你不要离开我，巡雨。
　　这是我第四十三次穿越，依旧只能听到你说，你结婚了。
　　哪天，我能听到我想听到的那句话呢。
　　我的心好痛啊。
　　房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