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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待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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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贡院中有差役敲锣,腰间系着红绳的差役举着考牌,齐声唱喏:“放题开考——”
考牌上以朱漆写着四个大字“对北蛮策”。
李知远深吸一口气,瞳孔迅速缩成一个小点。
居然真的和谢兄给他压的题一模一样!当真是北方军防之事!
谢兄居然这都能押对题。
李知远压住了内心的激动,迷糊的大脑终于转动了起来,谢兄说过……他们这些士子没到过边关,所以最好不要强行拔高立意……攘外安内。
攘外安内!
李知远心跳到了嗓子眼,谢兄告诉他,让他擦边写一点对世家的不忿。
考完之后,李知远提着考篮就兴致勃勃往外冲,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遍,迅速找到了谢行之。
主要是谢行之在一堆扎堆的士子里也是长的最好看的那一个,十分显眼。
“谢兄。”李知远走进了才看清谢行之正和身边一个面带傲气的士子说笑。
谢行之见到李知远过来,招招手,向他介绍身侧士子。
“这位是冯元冯兄,有才高八斗之气,抱珠怀玉之姿。我敢和你打赌,今岁的状元必定是冯兄囊中之物。”谢行之对冯元极尽赞美。
冯元大笑两声,谦虚摆手:“行之谬赞了,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冯某可不敢说一定能拔得今岁魁首。”
他脸上涌出两团微红,嘴角止不住上扬,却是一副十分受用吹捧的得意模样。
谢兄还从来没有这么夸过他呢。
李知远心里酸溜溜哼了一声,面上却十分配合露出了钦佩神色:“呀,冯兄竟有如此高才,李某人今日得幸沾上了文曲星的才气,说不准也能混个功名呢。”
三言两语之间,冯元已经笑眯了眼睛,俨然一副把谢行之和李知远引以为知己的模样。
谢行之却忽然掐断了交谈,他含笑指了指不远处等在马车旁的几个不停伸头往这边看的仆人。
“冯兄家中下仆已经等急了,咱们今日便到此为止可好?下次便等到冯兄高中状元设宴再聚如何?”
谢行之声音温柔又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冯元状元游街一样。
打发走了冯元,谢行之才带着李知远慢悠悠转身步行往目前租住的小院方向走去。
李知远速走几步追上了谢行之:“谢兄,这个冯元当真有那么厉害?你可是事先连考题都押中了,莫非这样都考不过他?”
谢行之轻笑一声:“你可知他的祖父是谁?”
“是谁?”
“当朝右相,冯昌。今岁负责科举的主考官正是冯相门生。”
李知远敏锐察觉到了一丝深意,“那你方才是故意接近他?”
“有长进。”谢行之拍拍李知远的肩膀,赞赏一声。
“接近他有什么用?”
谢行之眉眼弯弯,脚步不停:“有些事我需要证明。他祖父冯昌是只嘴严的老狐狸,不好抓狐狸尾巴,好在他口风没有他祖父那般紧。”
李知远似懂非懂摸摸头。
……好像要长脑子了。
“那谢兄此次岂不是只能屈居榜眼?”李知远有些替谢行之委屈。
谢行之顿了顿,漫不经心:“榜眼也够不着。”
“为何?谢兄考前就已经押中了题,这样高的水平难道连榜眼都中不了吗?”李知远诧异极了。
押中了题,就相当于别人都是闭卷考试但是谢行之和他是开卷考试,何况谢行之既然能押中题那就说明他和出题人是一个水平,都这样了结果连第二名都考不了?
谢行之但笑不语。
三日后,乾坤阁。
一摞策论摆在帝王案头。
“二十个进士,十个世家子弟,五个和世家沾亲带故,剩下五个里还有三个是朝中大员亲属。”
萧晏数了数,唇角轻挑。
如何能怪他心狠手辣呢?分明是这些世家倚老卖老欺负他啊。
他都杀了,不为过。
萧晏提起御笔,在署名“冯元”的策论上写了个“一”,金漆灿烂。
给老臣一个面子。
萧晏漫不经心,何况状元也未必能出头,自科举创立以来四十二年,状元十几个,能权倾朝野的却只有一人,其他都是平平无奇。
有本事,他就重用,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去翰林院修书。
萧晏想起状元,忽然又想到了谢行之,鬼使神差一般从一堆策论中翻出了署名“谢行之”的一份。
萧晏微微低头审视着这份策论。
谢行之的策论其实比冯元要好,无论是从文笔还是政策可行性哪方面看,谢行之这份策论水平都远超冯元。
甚至能说是水平远远超过此次会试的所有士子。
萧晏闭上眼,复又睁开。
可立意不对,谢行之只写了如何北伐北蛮,没有写如何安内。
攘外安内,攘外必先安内。
如今大夏最大的内患就是世家。
“啧。”
无端一股怒气涌上来。
时至今日,萧晏仍然记得谢衍在他登基的前一晚告诉他的那番话。
先生告诉他一定要除去世家,这些世家垄断了权力和财富,对上,挑衅帝王权威,对下,如硕鼠一般侵占天下之财,天下百姓无法通过努力出人头地还要备受欺辱,如此下来积年累月必生怨言,怨气堆积,早晚会让天下倾覆。
萧晏记得谢衍的眼睛,清澈干净,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眼尾微微上扬,眼尾上方还生着一颗小的可怜的红痣。
那年萧晏已经长的比谢衍高半头了,从上往下看,正好能看到谢衍眼尾的那颗小痣和蛾翅般扑闪的睫毛。
他想亲一亲那颗小痣。
当时他不敢,他那时候只是答应了先生,君臣一心,除去世家。
只不过谢衍是为了让天下读书人能得到一个公平,他是单纯厌恶世家分薄他的皇权。
这本该是他和先生一并的功业。只是先生心狠,不要功业了,也不要他了。他当初就该大着胆子把那颗小痣咬下来。
萧晏扯了扯嘴角,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在这份署名“谢行之”的策论上题了字。
探花。
金笔御言,一字不能改。
萧晏:……
算了,死探花不算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