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蝴蝶》衣南风

25、4.30, 00:30, 芹苴

　　“心瑜，养心楼这里太偏，房间又小，不如还是跟我回主楼去住？阿光在三楼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了房间，也是为了方便你们和阿爷好亲近走动的。”大嫂站在房门口，仍坚持着让温心瑜随她返回主楼去住下。

　　大嫂带来的佣人，这就要进门来替温心瑜收拾行李箱，预备一起拎走。

　　温心瑜千推万挡才赶回养心楼来，怎能再回去，将行李拦下：“大嫂，我真不是推辞，我还是觉得住这里自在些。”

　　“可你住在这里，今晚怎么照顾阿旭呢？”

　　“他，他没事的。”她在餐桌前对南山公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应付，难道还真要她来伺候黎子旭？他又不是小孩子，总不至于听不懂医嘱，连个口渴脑热都忍耐不了吧。

　　文文静静的大嫂却着急起来：“你这样做，就不怕阿爷知道了，明天怪你？”

　　知道就知道呗，温心瑜已经拿到了护照，最多挨到黎子旭说好的后日，也或许明天天一亮，她自己就在那片椰林里找到了下山的路，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至于黎园的事，她可不想再参与。

　　“大嫂没听说么，南山公今晚在餐桌上就已经怪过我了。但感觉也还好吧，我小时候经常被太爷爷批评，没什么的。”

　　“没什么？可这里是黎园。你第一次见面就被阿爷说，就没想过以后会让阿旭为难？”

　　她可不会与黎子旭有什么以后，但与眼前这位看起来循规蹈矩的大嫂也不必多说，很无所谓地笑了笑：“大嫂不用担心我。如果大嫂不放心，不如明天带我去楼外的椰林里转一转？南山公找不到我，不就说不着我了？哈哈。”

　　既然椰林是大嫂在打理，她当然要拉着大嫂一起，或许椰林里就有下山的路呢。

　　大嫂看她一脸轻松，不解道：“心瑜，你倒像是来旅游的。”

　　温心瑜张开双臂，撒娇似地抱住大嫂往外推：“人家就是来旅游的嘛，好啦，大嫂辛苦啦，就不要再担心我了，快回去休息嘛。”

　　大嫂顶不住，只好带着佣人离开，但还是嘀咕着：“你这样子，怎么行...”

　　“行的，行的，大嫂放心啦。”温心瑜软硬兼施，总算将大嫂几人推了出去，回到房间合上门以后，像是被自己刚才的撒娇行为恶心到，哆嗦着抖了一地鸡皮疙瘩，“咦...不对劲，这里的人都不对劲！”

　　难得一个人的清净。

　　这间房间是阿华选的，一定有用意，在这里，她唯一确信的事，只有阿华和她一样，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也不知道阿华现在怎么样了，今晚他会不会有麻烦？但在黎园，纵然知道阿华有麻烦，她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呢，她连窗子都不敢跳。

　　温心瑜端看着手机，一整天没有赵耀的讯息，明天就是国内劳动节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他的项目能否顺利签约，就看这两天了吧，他一定又在什么酒局上忙着应酬。

　　［今天坐了船，晚上吃了一顿豪华大餐，一切都好。你一个人，别喝太多酒，身体最重要。］

　　没有回讯。

　　重新整理了行李箱和随身的小包，温心瑜做好了随时离开这里的准备，而后衣不解带地躺倒在床，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在梦里，机场路那辆突然斜窜出来的小货车，改变了目标，直直朝自己的出租车撞过来，瞬时浓烟四起，她喉咙里堵得说不出话来，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也打不开车门，因为对方被撞烂的车头正好抵住了她的车门，那位老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满头是血...她快呼吸不过来，意识逐渐模糊，只有耳朵还听得见声音，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警铃响起...

　　“温心瑜，醒醒！快起来！”

　　等她微微睁开眼，烟雾里出现了一张惨白的面庞，他瞪着眼睛，单手掐住了她的脸颊，摇晃着：“睁开！醒醒！”

　　“黎子旭...咳！”房间里的浓烟呛得喉咙如刀割一般。

　　“起来！”

　　温心瑜被他拽起来时，头重脚轻，觉得像凭空飞了起来，十分地不真实，脑子还在梦中，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黎子旭将她连滚带爬地背出了养心楼，三五个人大呼小叫地冲上来，她才知道自己刚才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

　　养心楼外紧邻的那几棵椰树，每棵都高达8～10米，此时都早已化成火柱，明火燃烧并从高处不断散落着火星，簌簌扑向四周地面，连带着矮处的藤蔓也烧着。浓烟之外的远处，能听到一大群人正急三火四地掀铲翻地，试图隔绝火势向椰林其他地方蔓延。椰树火柱将倾，为防串联山火，利弊取舍间，被众人设法推向了养心楼，一时间数条火柱砸向养心楼，烈火冲天，将黎园上方的夜空映得红光一片，明火裹挟着热浪与浓烟不断自上而下朝养心楼灌入。

　　黎园内两辆洒水车都被派上了用场，一辆开进了椰林隔绝火势蔓延，一辆则守在养心楼旁，可水压却只能浇到三楼及以下，温心瑜所在的顶层四楼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烧尽。

　　冲上来的几人，为首的是阿华，其后是黎荣飞、大嫂与大嫂身边的两个女佣，除了黎荣飞，无不惊慌失措。

　　阿华从黎子旭肩背上接下温心瑜，拍了拍她的脸：“喂！温小姐，你有没有事？！”

　　“阿华...你，你剪短头发了？”温心瑜定睛看了看迎上来的阿华，烟火之间差点没认出眼前换回一身男装的阿华来，尤其看到他竟剪掉了一头长发。

　　“什么时候还聊这个，你跑回这里住，怎么也不说一声！”阿华这一晚自顾不暇，也就疏忽了养心楼里其他的事，火警铃声响起时，他以为四楼的工具间与客房早已无人，直到阿旭不要命似地狂奔过来，而后发疯一般冲进去，他才意识到不妙，也要冲进去帮忙时，却被黎荣飞从后冷冷拽住。那当下，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危在旦夕，阿华再顾不得掩饰自己了，豁出去似地反身揪住黎荣飞的衣领，质问这是不是他们父子俩的手笔，难道这就是黎荣飞今晚宁肯拒绝自己也要腾出手来做的事？可黎荣飞只是紧紧拽住他离开火场，看热闹一样冷冷着发笑。

　　大嫂从后凑过来时，已经梨花带雨：“还好我来得及时，你早该听我的，真吓死我们了。”

　　温心瑜借力撑在阿华的手臂上，虚弱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阿华招呼着：“快，快送医院。”

　　大嫂身边两个女佣，急急忙忙将软趴趴的温心瑜扶上摆渡车。黎子旭此刻混身湿哒哒，蹲在一旁喘歇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华将他一并推上了车：“他的手腕乌黑一片，还发着高烧，快，也送到医院去！”

　　黎荣飞在旁冷眼相看，不阻拦，但也不帮忙。

　　车子离开，阿华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他猜到了温心瑜今夜返回养心楼，或许正是因为他还在这里，而他却忽略了这件事，险些连累了一条无辜的性命，不，两条。

　　黎荣飞站在一旁：“你这么紧张，是喜欢那上海女人？还是喜欢黎子旭？”

　　满腔自责化为苍白无力的愤怒，明知无用，阿华还是朝他骂道：“不要再把我说得多么重要！我听了，只觉得恶心！她不姓黎，她是无辜的！你们这么做，还有没有人性！”

　　黎荣飞退了一步，朝顶层的浓烟望去：“呵，阿华，是你亲手把她送进来的，你忘了？而且黎子旭的手，也是拜你所赐...你和我，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