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苍生》仙柒氿鬼

52、偏我来时不逢春

　　陆知漾轻笑一声，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辩解什么了，她现在只想听天由命，反正她的后半生早就不在她自己的手中了。

　　正当陆知漾刚要踏出陆府的大门进入马车，却被一个人生拉硬拽的疯狂跑个不停。

　　“知漾，快走！！！”

　　是许婉凝，她突然出现拽着陆知漾疯狂地往外跑着，陆知漾看到这一幕一瞬之间惊讶的什么都说不出口。

　　“给我追。”陆淮生一声令下，跟随陆淮生的将士们也听令朝着陆知漾的方向追去，两个弱女子又怎么能跑得过体壮如牛的将士们，还没等跑多远许婉凝便被他们包围起来。

　　她一手拉着陆知漾，一边东张西望，她在寻找一个细小的出口，哪怕只是一道小裂缝她都要尝试带着陆知漾逃离这里，这是她最后能为陆知漾做的了。

　　“不要挣扎了，乖乖回去吧。”陆淮生后脚慢慢跟来，陆知漾看了眼陆淮生，他的眼神笃定而又狠毒，看来今日陆知漾是不得不被送去敌国了。

　　她挣脱掉许婉凝拉着她的那只手，她答应这次和亲本就是为了许婉凝，她已经不想让她再为她操心了。

　　“没用的，你快回去吧。”陆知漾终于对着她露出了微笑，许婉凝皱着眉头回头看着她，心里仍有不甘。

　　许婉凝的眼神锁定到了一个士兵上，那个士兵的腰间别着一把剑，在这一刻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

　　她立刻跑到那个士兵身边一把拔出剑鞘里的剑插入到士兵的体内，士兵因疼痛踉踉跄跄地栽倒在一旁，许婉凝杀人了，杀的还是举国将士的兵。

　　“快走，快走！！！！”她拉住陆知漾把她从那里推了出去。

　　“竟敢杀我的人，真是大胆，杀无赦！”

　　“……”

　　刀剑刺入胸膛，许婉凝的嘴角流出温热的鲜血，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过。

　　“姨娘…姨娘！！！！”陆知漾瞳孔地震，她想要跑过去抱住她可是许婉凝的嘴里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让她快点走。

　　“走啊，快走啊…”

　　陆知漾见此情景忍着眼泪无奈之下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后跑着，许婉凝看见陆知漾越跑越远皱紧的眉头散开，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她用她的命换来了她的自由。

　　街角的许愿桥也在此刻彻底断裂，终究是愿望受到了诅咒，不仅没有灵验，反倒是成为了许婉凝的催命符。

　　陆淮生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

　　许婉凝笑了一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出了最后的遗言。

　　“姐姐能遇到你…才是…天大的笑话！”

　　“遇你…简直比吃了狗屎…还要差劲。”

　　话音一落，许婉凝便闭上了双眼，彻底没有了任何生机。

　　回望许婉凝的一生，多有坎坷，她本不该在这如花似玉的年龄死掉，就像陆知漾的浮生一梦，她本该是这云佟国最厉害的捉妖师。

　　可好在在她可怜的一生里，她有两个如太阳般的开心果陪伴过她，一个是她善良的姐姐，另一个是天真烂漫的陆知漾。

　　因为有了她们的陪伴她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一生过得有多糟糕，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也想尽她所能帮助陆知漾逃离这个囚笼，改变她已经注定了的命运。

　　她最后悔的恐怕就是没有阻止许妍书和陆淮生相爱，最难过的恐怕是没有给陆知漾带来一个自由自在的人生。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已尽力为之，作为一个坚强好胜内心却很破碎的一个小女孩来说，已经够好了。

　　真的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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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处深林中，陆知漾终于跑不动了，精致的妆面早已跑花，头上精美的装饰也被陆知漾跑掉几个，她回头看着她的来时路，她知道就算是她的姨娘帮她找到了一线生机但她终究还是跑不过。

　　他们又追上来了，陆知漾已经彻底没有体力了，更别说她刚刚还失去了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至亲之人。

　　“对不起，我最终还是失败了，我没有跑掉…”她瘫坐在地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失了魂的落败新娘，眼泪也在此时流了下来。

　　她哭不是因为她没有跑掉，而是因为她辜负了许婉凝用命换来的一线生机。

　　将士们很快便纷纷涌上来，把陆知漾包围成了一个圈，她抬眸看着这些士兵，内心已无任何波澜，她想挣扎，因为这是许婉凝用命换回来的机会，但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就连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打人都已经做不到了。

　　她闭上眼，一个士兵伸出手来想把陆知漾从地上拽起来押走。

　　“……！！”

　　突然一道法术出现，将士们被吓得连连后退，他们东张西望却一直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在，他们一时间断定肯定是妖物所为。

　　“谁准许你们动我的徒弟了？”

　　“……？！！！！”陆知漾猛地抬头。

　　这个声音她在熟悉不过了，是谢临之的声音。

　　“今日我偏偏就要带走她，岂是你们这些普通凡人能拦的？”

　　下一秒谢临之出现在她的面前，牢牢地将她护住，这种瞬移的法术谢临之肯定是不可能学会的，除非…

　　“快带陆知漾走。”慕屿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陆知漾看到这一幕慢慢的安全感瞬间涌上心头。

　　“走。”谢临安拉住陆知漾的手，随着一道浓烟的出现他们三人消失于此，只留下那些将士们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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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陆知漾缓过神来，谢临之已经把她带回了仰陵宗，她愣在原地看着谢临之和慕屿泽，有些失语和不解，他们是怎么知道她发生危险了的？

　　“你们…”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慕屿泽打断了陆知漾的话。

　　“是雪儿。”

　　陆知漾皱着眉头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想着苏念雪不是已经忘记前尘往事为何还记得她？

　　“可是苏念雪不是已经…”

　　陆知漾知道她这样很冒昧，但是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被你的亲人叫回去之后，雪儿正巧也刚刚醒，但奇怪的是她起身一直在盯着你们走的方向，无论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回应我。”

　　慕屿泽说着说着便双手环胸看向了谢临之。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出事了，刚想来救你没想到这家伙也醒了。”慕屿泽用大拇指指了指谢临之，一脸无奈的表情。

　　“如若不是我给他注入灵力耽搁了许久，不然…”慕屿泽突然戛然而止，他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不然什么？”

　　“不然那个拼了命想要带你离开这里的那个人就不会死。”

　　陆知漾身子一抖，她知道他说的正是许婉凝，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正式回想方才那段悲惨的记忆，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低下头眼眶湿润，她没想到的是昨晚竟是她与许婉凝最后一次畅谈，她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关心她的亲人了，再也没有了。

　　“……”

　　“好了，先去休息一下吧，看知漾的样子应该是一夜都没有睡觉吧？”谢临之能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所以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走向了她在仰陵宗原来的房间。

　　“那我呢？我也是远道而来你不欢迎一下我吗？”慕屿泽看着他们二人你侬我侬完全忘记了自己有些气愤。

　　“仰陵宗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去住牢房。”谢临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慕屿泽，再怎么说慕屿泽也救过他，他现在这样对他已经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了。

　　但谢临之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他，就连陆知漾的房间丢失硬挤出来的，谢临之也没办法。

　　慕屿泽最擅长考察人的心理活动，所以他从谢临之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得出来谢临之说的是实话，慕屿泽四处观察了一下确实这个仰陵宗还没有他妖族一半大。

　　他悻悻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我要回去看雪儿了，有需要再叫我。”

　　“谢谢。”

　　谢临之点了点头，随后把陆知漾带到了房间让她躺下，看到陆知漾躺下后又贴心地为她盖好了被子，像极了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一次换我来照顾你。”

　　陆知漾愣了一下，原来他知道在那些他中毒昏迷的日子里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他，那他知不知道她已经跟祟气做了交易这件事了呢。

　　她压了压手心，一点都不想让他看出来这件事，一是她不想让他再为他操心，二是她怕他会责骂她的选择。

　　“你有什么话，就对着我发泄出来吧，这样或许会好一些。”

　　陆知漾抬眸对上谢临之那双诚挚的目光，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颤抖，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真怕下一秒她会情绪崩溃祟气寄身。

　　“你知道吗，我没有家人了。”

　　“……？”

　　“今日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姨娘，是我在陆府唯一一个关心我、疼爱我的人。”说着说着陆知漾的泪水就从她的眼眶中掉落下来。

　　“她曾经跟我说，有一天她也会离我而去，要让我学会自足独立。”

　　陆知漾低下了头。

　　“但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的快。”

　　“我的一生…悲苦而又凄凉。”

　　“若是说我的囚笼是命运给我靠上的枷锁，那我的姨娘，则是我亲手将她锁在了陆府。”

　　陆知漾轻笑一声。

　　“她因为我放弃了她的大好前程，我很多时候都在替她觉得不值得。”

　　“但你猜怎么着，她说，她心疼我，她说我是治愈她一生的良药。”

　　“可大家都说良药苦口，那为什么我给她带来的却只有苦呢。”

　　谢临之牵起陆知漾的手，用他的手轻轻抚摸着。

　　“但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后悔，不是吗。”

　　“正是因为她见过真正的你，亲自感受过你的灵魂底色，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所以她从未后悔过。”

　　“甚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所希望的，都是你逃离这里，过上真正自由且幸福的生活。”

　　“你一直都在说你有多么的差劲，可在你姨娘的眼中，你一直都是那个坚强善良的小女孩。”

　　“是你忘记了最初的自己。”

　　听了谢临之的一番话后，陆知漾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她终于想明白了许婉凝到底为什么要自责，原来陆知漾想不通，但现在陆知漾终于想清楚了。

　　因为在许婉凝的眼中，她始终都是那个小时候黏着她的小女孩，所以她心疼她，自责憎恨自己。

　　「几年前的陆府，那时的陆知漾刚满九岁，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每天心里只想着玩乐，跟着她的姨娘每天开开心心地活着。

　　那时的她还没有变得那么悲观，而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一切的小女孩。

　　［“姨娘，你就陪我出去玩玩嘛。”］

　　许婉凝在膳房做着晚膳，陆知漾就像个小麻雀一样在旁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陆知漾的声音非常稚嫩，听起来还蛮好听的，所以许婉凝并没有在意那么多，听着她的声音也不嫌烦，反倒觉得俏皮又可爱。

　　［“你没看我现在正在忙啊，乖啊乖啊，自己出去玩会儿。”］

　　［“我不要嘛～”］

　　幼时的陆知漾拽着许婉凝的衣服晃来晃去，许婉凝没有办法放下手里的菜刀把她牵到了陆府的后院中。

　　［“你自己玩啊，我现在真的没有空，等会来陪你。”］

　　许婉凝撒开陆知漾的小手刚想要转身回到膳房，却看见陆知漾用着她那小碎步跌跌撞撞地跑向了一棵树的下面。

　　许婉凝好奇地探出头去，结果什么都看不到。

　　［“知漾在干嘛？”］

　　［“它受伤了。”］

　　许婉凝走到陆知漾的身边，一眼望去发现是一只撞到树上掉下来的小麻雀。

　　［“没事的，它只是撞到大树上了，等一会它会自己缓过来的。”］陆知漾用手小心翼翼地把小麻雀抱在了怀里。

　　［“小鸟呀小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许婉凝愣在了原地，那是她第一次察觉到陆知漾的善心，明明她都已经告诉她了不用关心那么多，但她还是选择救下它。

　　她低下身子摸了摸陆知漾的头。

　　［“姨娘，你看，小鸟同意了。”］

　　许婉凝笑出了声，一只普通麻雀怎会回应她们的话，只不过是它恰巧在叫而已。

　　［“嗯，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不要。”］

　　［“……为什么？”］

　　［“因为小鸟不是我的，它应该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我只是暂时照顾它，我要是给它取名了，它就属于我了，它再也不是它自己了。”］

　　许婉凝怔了怔，陆知漾才这么小，竟懂得这个，也是从这时开始，许婉凝便从她的身上总是看到许多许妍书的影子，因为许妍书也是这般如此。」

　　泪水滑过脸颊，陆知漾已经数不清她这是第几次哭了，但陆知漾终于想通了。

　　她想，比起困在幽怨的执念中，不如从许婉凝的角度看待问题，就如她小时候那样，许婉凝她拼了命送陆知道自己出府，不是为了让她纠结一生，更不是为了让她愧疚她的无能。

　　而许婉凝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或许是希望她能像她小时候救的那只小麻雀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样如此她便没有了任何遗憾。

　　许婉凝这一生，即便有时冲动，但最不后悔的就是在她为了保下陆知漾跟陆淮生挣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如果她当时不那么做，或许她会过得更好，或许她会成为一个神级捉妖师，但她也始终感受不到有阳光照耀在身上的那般感受。

　　所以她不后悔，她更不觉得她的选择有错。

　　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陆知漾。

　　尽管未来不尽如人意，但她不后悔她做的选择。

　　她不后悔站在陆知漾的身边，不后悔做陆知漾的依靠。

　　「［“姨娘，你说万一有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怎么办？”］

　　［“傻瓜，那你就要照顾好自己，不要饿到自己，冷到自己，天冷了要加衣，每日要锻炼身体……”］

　　［“哎呀好了好了，姨娘你真啰唆。”］

　　十五岁正处于花一般的年纪，陆知漾俏皮地跑过许婉凝的身边。」

　　那个时候的她觉得许婉凝啰唆，到现在陆知漾才恍如隔世，原来许婉凝当初对她说那么多不是啰唆。

　　而是叮嘱，是她知道未来会有这么一天，更是不舍。

　　“谢谢您，许姨娘。”

　　“还望未来，你我一切安好。”

　　偏我来时不逢春，
　　偏我去时春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