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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子闭关天下大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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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世道的苦闷何止这么点?
天子脚下的乡村都是过着借债的日子,百里外的村庄饥不果腹,更不提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是何等的悲惨。
只是刘姥姥道出来的一二,没见到的□□正是人间炼狱。
圣上即位以来,多是以爱子爱民著称,如今子民过得艰难,怎么就不吭一声?
原来是圣上举国之力去应战准噶尔,只是迟迟未胜,这战越打越自我怀疑。
加之圣上突然迷信起一道士所言,说是近来星象不利于圣上圣体,要避了朝廷百官一百日,方能破局。
于是,圣上便挪至乾清宫里头,除了道士、太监走动,其余百官都不可面圣,递的奏疏亦是得经太监、道士之手。
就连皇太孙往东南前的辞行,也不过是在乾清宫殿磕了几个响头作数,更不用提其余百官。
而朝廷不是没有官员上奏粮荒的奏疏,只是道士说这事禀告不利于圣上,便没了下去。
谁料一两个奏疏没有回响,十几二十封奏疏亦无回响。
下面的官员也慌了,纷纷都提笔上奏,要说这几日有关粮荒、反民的奏疏犹如雪花纷纷,滚起来便是颗巨大无比的雪球,往哪一压都是血流成河。
在军机处的大臣们也没了法子,这身子近不了乾清宫半步,这奏疏也进不了乾清宫半步,这不是条绝路?
“太傅,您可得想个法子见见陛下。要真听那妖道祸言,离一百日还有两个半月,真要等外面反了天?”军机处一大臣愁眉苦脸,道:“这底下官员自行开仓的开了,不开的也被我们逼着开了,实在无粮总该调吧?没陛下的首肯,谁愿意要调?”
太傅闭着眼,叹了口气,道:“若有法子,我早就进了殿。解铃还需系铃人,再去求求张道长罢了。”
那大臣一把拉住太傅,急道:“去求那妖道?那可把我们军机处的脸往哪放?”
太傅轻轻推开他的手,道:“苍天百姓重要,还是军机处脸面重要?”
那大臣狠狠地哼了声,道:“可恶!要是被我知道这妖道是受谁指令的,看我不狠狠奏他几十大本。”
许久不吭声的元大人假意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令和兄,这道士不早就查过,是将军夫人从外地请入京来的,得了陛下青眼进宫。若令和兄说他受了指令,不就是将军大人?”
“哼,若真是他指使的,便是护国大将军,我也不怕他。”那大臣气呼呼说道。
“没说令和兄怕他,只是将军离京都有三年,怎么可能还能指手画脚呢。”元大人笑道。
那大臣冷笑一声,道:“既然他有妖术,隔了十万八千里,我想也有本事通气。”
元大人还想开口,便被太傅打断道:“这事没什么好争辩的,各人有各人的道。我们记住自己要护的是九洲国土、百兆臣民,这便足够了。”
说毕,太傅取了陕中灾情最严重和两广的奏疏,二话不说便出了门,径直往乾清宫去。
至于今日能否面见圣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其中一本奏疏上到圣上眼前。
果然如太傅所料,人未到乾清宫门槛前,就被太监陈西拦住,道:“严大人,按理说咱家命人去军机处取奏疏便得,怎劳动严大人亲自送来呢?”
说着陈西便要接过这奏疏,被太傅手一躲,笑道:“陈公公,这两本奏疏实在急,望公公通融一番。”
“严大人,您要咱家放您过去?这咱家可做不了主,事关万岁爷的大事。”陈西连忙摆手道,哪里肯放太傅进去。
太傅当然知陈西不会轻易给他进去,他不过是为了退一步,求得里头的张道士出来罢了。
于是太傅装作为难的样子,急道:“陈公公,这奏疏定要给陛下过目,你做不了主,便请做主的来。”
陈西只觉得今日的太傅十足难缠,正想用其他说辞打发时,便闻到一声清冷嗓子道:“太傅亲自呈上的,给老道吧。”
这下陈西立马变了脸色,将奏疏从太傅手中用力一拽,可巧这时太傅卸了力,陈西一个踉跄差点跌成狗吃屎。
太傅微作惊讶,旁边侯着的小太监却差点笑出声来,怒得陈西骂道:“你们这班狗奴才,敢看爷爷我的笑话!看我不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陈公公。”那道清冷嗓音似乎有些不耐烦,陈西踹了一下小太监,谄笑进去,毕恭毕敬地递上张道士的眼前。
张道士打着替圣上修行的旗号,一同在乾清宫内吃住,自然也是一步未踏出宫外,太傅想见面也难。
但太傅却不愿意放过一丝可能,扯着嗓,往里喊道:“张真人,您是为了国家社稷而替陛下挡煞挡灾,真人一片苦心为陛下、为九洲、为臣民,诸位大人也铭记在心。望您替我们呈了这奏疏,让陛下知这黎民百姓的疾苦,也好给我们一番指令。”
还未等到张道士回话,陈西便火急火燎出来,一面请着太傅走远,一面道:“严大人行行好,您这特意送奏疏已是犯了规矩,在宫外大吼大叫的,扰了万岁爷清修,谁也耽搁不起。”
太傅深深地望了一眼乾清宫,余光一下都没留给陈西,手一挥便离去。
而陈西送走了这尊大佛,自然便小跑回去宫殿里,一瞧张道士已打开其中一本奏疏,陪笑道:“这朝前的老不死们,总爱拿点事来烦万岁爷,张仙人,若不是紧要的,没了便是。”
谁料张道士越看,手中掐住奏疏的指头越用力,脸色也难看到极致,道:“你一个内宦,朝政大事你可插得了嘴!”
吓得陈西连忙捂住嘴,从缝隙中流露出求饶的话。
张道长将陕中的奏疏看了两遍,皱着眉头来回踱步,也把一旁的陈西看得着急,实在想知道这奏疏里头到底写了什么。
“张道长,朕恍惚听到太傅的声音?”宫殿里头传来的圣上声音,神清气爽。
张道士停住了脚步,给了陈西一个震慑的眼神,又将另一本奏疏看了前一页,恢复好神态,便抬脚进了内殿,一面道:“陛下果然好耳力,方才正是太傅来递了奏疏。”
“哦?往常不是让陈西去取吗?怎么今个儿专门跑一趟呢?”圣上虽是如此问,但也没想听他们的解释,伸出手来便朝张道士拿奏疏。
张道士连忙将手中的奏疏呈上,道:“陛下,这两广来的奏疏,说的是乡试情况。”
圣上正疑虑,这两广乡试的奏疏还要让太傅亲跑一趟,一听也不像什么紧要的事情。
而陈西狗腿子似地接过奏疏,又在旁边的御案上拿老花镜给圣上带,一页页地翻阅供圣上看。
以为像是往常一般,圣上看了几眼便下了定论,这次却不同,陈西已翻到最尾页,却始终没听圣上的回话。
陈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圣上,一看,吓了一大跳,圣上的面色铁青,眼神更是充满了怒火。
还未等陈西开口问,圣上便夺过了奏疏,上下看了几遍,犹如方才张道士看陕中奏疏一般。
这下,张道士也察觉到不妥,难不成两广乡试出了舞弊案,否则为何圣上如此震惊且气愤。
“陛下,这。”张道士正要问时,便被圣上手中的奏疏砸至额间,霎时溢出了血滴。
一旁的陈西连着被吓两次,瞧张道士流出血来,身子比脑子还快,箭步冲上去便替张道士止血。
而张道士想都不想就把陈西推开,一下子跪在圣前,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宫殿上噌亮的砖石上立马汇集一滩血水。
张道士未察觉到疼痛一般,冷清问道:“敢问陛下,老道做何事惹得陛下如此大怒?”
“哼!”圣上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大喝道:“你自己看看!”
见圣上对张道士发怒,陈西才反应过来要近圣上身边,而不应该表现出对张道士的亲近。
“你这个狗奴才,来人,给朕拉出去重重打上二十大板。”圣上的眼睛犹如利剑,一下子便看出了悄悄回身的陈西,气得连忙唤人押他下去,眼不见为净。
进来正是刚被陈西嚷嚷要挖眼珠子的小太监,两人应了声是,二话不说便捂住了陈西要求饶的嘴,拽着拉着出了宫殿。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张道士那灰青色的道袍后背都浸湿了汗水,面色也微微发白,双眼却只能看着若近若远的几行字:
‘累累白骨布满沟壑,乞丐流民卧满道路,人吃人算不算罪,臣等却判不了罪,唯有泪流千行,吃食难咽。
各地各府皆有如此消息,臣等如何安心在两广做一学道,眼睁睁看灾况越发猖獗?
古来至今人吃不饱饭便心乱,心一乱便造反,东南角已起反心,难不成要看着九洲各地纷纷起反心?
臣等恳求陛下、军机处、户部、兵部,趁早赈灾救济,早一日行,便早一日安定大局。
臣贾政愿意替陛下分忧解难,前往灾区负责赈灾赈粮,陛下……’
再多的字也进不去张道士的眼睛,明明刚刚把那陕中灾情奏疏压了下去,怎么这两广学道也在奏疏说这事。
张道士这才反应过来,太傅阴了他一把,殿外大声喧哗引起圣上的注意,两广学道的奏疏前几页未提灾情,令他松了警惕呈给圣上。
只是圣上并不给他机会解释,喝道:“你有何居心,要乱我朝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