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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欢迎来到食物链顶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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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莱耶地下城，它的名字取自某个不详的神话，而一切正如其名，这所城市被死亡和诅咒笼罩着，秩序混乱、腐败丛生。
它位于天启市早已荒废的东区地面之下，来访的人必须穿过一片由报废金属油污堆积而成的垃圾场，才能进入通往地下城的唯一隧道。
道左绯一路忍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狂炫她的独门飙车技术，终于从阴暗潮湿的隧道里连人带车狂奔出来。
虽然城区里长年不见光，也不通气，同样有一股经久不散的味道，但它与无人维修的隧道相比，还算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也不知道路上的恶臭究竟有什么来头，车窗全封闭的物理遮挡居然没用，那股味已经渗进车身里了，这辆车和报废无异，可惜。不知道其他进入城里的人是怎么解决这个麻烦的。”
道左绯十分嫌弃地下了车，虽然有些肉疼，但奈何实在忍受不了这副被污染后的壳子，狠狠心扭头走了。
边走还边在嘴里嘟囔着：“区区一辆车，黑警这个身份估计能捞不少油水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她毫不犹豫地迈进城市的灯火，而陵冬停下了脚步，异常的沉默，却被同行的人忽视。阴阳割晓的分区线就在眼前，第一站，是只配搭在外围的贫民窟，多讽刺啊。
陵冬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会把柳生泡进福尔马林吗？”
“哈？”道左绯回过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腰间匕首蠢蠢欲动。
她将那锋利的东西拔了出来，在手里细细比划着，寒光流转，对准了信任度即将告急的盟友。
男人低低笑出声，语气有些遗憾。
他无视道左绯屑于掩饰的杀心，只是平静地跨过那道分界线，与她擦肩而过。
在远处路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微微侧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密语：“只是一句活跃气氛的玩笑话，我想他也不会需要那一步的，对吧？”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走了，就像哄孩子那样。
他认为自己被臭味熏坏了脑子，愚蠢过头，怎么会问出这样荒谬的话，拿死人和柳生作比较，够格吗？如果有另一种答案的可能，就不会卑微地死掉了。
神父给的定位就在贫民窟里，从入口到目的地，不过一千多米的距离，这也是道左绯会果断弃车的原因。
“看来地址没错，我闻到血的味道了。”
身着制服的人，总是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他们与窃窃私语的行人背道而行，拐进第三个巷口后，终于看见被地下城维和队封锁的一处破屋子。
对方拦住了去路，示意“不速之客”离开。
道左绯伸手掏出左胸衣袋中的证件，怼在那人脸上：“这里由我们接手，你们可以撤了。”
几位架着枪、全副武装守在门口的维和队员面面相觑，互相从眼神中没有看到有用的讯息，略有几分迟疑。
道左绯在思忖这些人的态度，没有多少耐心的她一下又一下跺着鞋跟，已经做好了武力说服的准备……
“放他们进来，这两位可是地下城的贵客，从天启市调来的专员。”双方僵持不下，一位黑色波浪头的成熟女性突然出声，沿声源望去，她藏在不知何时变得半掩着的大门后面。
木门“吱呀”开启，露出女人的全貌。她头戴一顶纱帽，底色忧郁黯淡，与她同样纯黑的绸缎长裙相得益彰，凸显身姿与气质。
帽沿垂下的纱边遮住了她的眼睛，被风吹动的那刻，道左绯看见一抹深沉的墨绿。
如野狼般精明、狠厉。
女人轻轻瞥了道左绯一眼，连两秒的停顿都吝啬，立刻移开，显然，她感兴趣的是另一位。
赤裸裸的探索欲暴露在众人面前，陵冬被她盯得有些不舒服，那张涂满艳红色的浓唇也实在碍眼。
女人自我介绍：“两位客人，我是地下城商会的副会长，千风信，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Eleanor（埃莉诺）’。不知怎么称呼你们？”
“道左绯/陵冬。”
“好的陵冬先生，我很好奇，你戴在脸上的面具可以去掉吗，隔着一层虚假的皮，我想这有点多余了。”
她是目前唯一指出这个问题的人，坦白的说，道左绯也对此好奇很久了，只是柳生曾谈过这件事：“不要在任何场合提出摘下他的面具，别给自己找麻烦。”
她不懂其中的缘由，迷迷糊糊便应下，而柳生也没有把原因告诉她的意思。那会的道左绯压根不关心陵冬这个人，于是懒得追问下去，自然没了后文。
直到他们正式见面，她开始对陵冬产生求知解惑的欲望，但每每想要说出口，柳生的叮嘱就会及时堵住她的嘴。
现在，有人替她向前走了一步，何乐而不为呢？
道左绯在等待一个可以解开心底迷惑的答案，但是当周围陷入死亡般的寂静，她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愿又落空了。
“……Eleanor，”
陵冬的呼吸声愈发加重，“我想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聊些有用的，或许对你我都好。”那压抑到隐隐发抖的语调和节奏，如溺水之兽般委屈又性感。
这是道左绯给出的评价。
她注意到千风信愈发沉迷的神色，嘴角愉悦得沉不下来，那是极致的欣赏与玩味，同样性格恶劣的她，当然读得透彻。
再贪玩的人也怕过了火，千风信见好就收，没再刨根问底。她端起属于商人的傲慢姿态，递过一枚U盘。
“这是？”陵冬将东西接过手心，小小一个金属物件，虽不起眼，却往往收录着最重要的信息。
“这是贫民窟的监控，我早已命人准备好，一直在等你们来访。死者是我的丈夫伊恩，只有信得过的人查案我才放心，所以证据被保留至今，没有第二个人看过。”
千风信取出手帕，我见犹怜地拭了拭眼尾，仿佛这样就能擦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被当成背景板的维和队员们纷纷扭过头，不去看这一幕，似乎早已习惯这种虚情假意的戏码。
是的，她的演技太烂了，连作秀都不乐意认真一点，能有这种坦然的资本，究竟是因为她与丈夫的死毫无瓜葛，还是有足够大的后台势力撑腰？
副会长依然还在假惺惺地抽泣，而道左绯早已没了和她周旋的念头。“我们进去谈话。”
维和队员留在门外，他们进了木屋，内部装潢和整条巷子一样破，脚下的石砖地坑洼不平，用来遮风避雨的木制房梁已经老化侵蚀，零碎地掉落着木屑。
屋子很小，只能容纳少得可怜的物品，而木屋主人的贫穷恰好可以匹配这一点。
除了一张简陋的单人床、几副看起来像是自制的碗筷和桌椅、以及堆在墙角的一点垃圾以外，再没有什么能用来填满空间的东西。
而死者就躺在这间破屋子里的木板床上，惊恐地张开嘴，似乎想要嘶吼出声。临死前，他一定惊惧万分，为那两只被生生挖出眼珠子的空洞痛苦地哀嚎。
看着男人惨烈的死状，道左绯扶着下巴，若有所思：“手段很残忍啊，仇杀？话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这些住在繁华地段的富豪，一般不会踏足这里的吧？”
她觉得自己提出的猜疑都非常有道理，扭头追踪陵冬的视线，试图从他那里得到认可，但陵冬的目光完全被床上的尸体所吸引，他执拗地盯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眶，丢了魂。
“陵冬？陵冬！陵……”
“左绯警官。”
两声都没能将他喊醒，叫他第三遍名字时，刚脱口而出一个字，千风信打断了她的话。
女人抬起头来，终于能让人看见帽纱下的眼睛，以一种礼貌却疏离的弧度眯起，青色眼影淡雅柔和，为她的面容添了几分神性。
“夫妻身份不过一纸合约，商业联姻这种事，我哪管得了他的私生活，你说对吗？我的丈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另外……”
千风信极其自然地牵起道左绯，白皙瘦长的手指覆在她的皮肤上，触感冰凉，异常的温度犹如死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道左绯本人也略有不适，但并非是对这个女人感到害怕，而是厌恶陌生人随意触碰自己。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过于浓郁了，靠得太近闻了会想吐。
千风信步步紧逼，最后贴在她耳边，补充上未说完的话：“警官，别忘了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我不喜欢被盘问的滋味，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别过界了，乖。”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从道左绯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的表情之后，她依然得体地微笑着 ，正要放出自己的爱宠——
一只手猛然拽过道左绯，将她拖到自己身后。
几秒钟前，陵冬从幻境中惊醒，他刚刚看见漫天秃鹫蚕食着地面的尸体残骸，甚至自己也成为了那些怪鸟的盘中餐，被埋在臭味扑鼻的腐肉堆里。
心脏就像被铁链紧紧栓住，喘不上气，他听见几声遥远的呼唤，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会是谁呢？
直到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眼球被秃鹫叼走，终于想起自己是如何掉入这个虚假的幻境，挣扎着从噩梦中抽离。
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千风信几乎快把整张脸贴在道左绯的红色长发里，一直保持这种诡异的姿势。女人的黑帽子在弯曲、生长，悄然间已经涨大一圈，跃跃欲试地攀附在道左绯的头上。
该死，她是看不见吗，都快被怪物吞了还没半点反应。
“道左绯！过来！”
等到他回过神，自己竟然已经用一种护短的姿势将道左绯牢牢挡在身后，恍然间，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往日的场景再现，只是那时被守护的人是他，而身前的金发少年即便受了伤，仍然固执地不愿挪开脚步。
你现在到底在哪，伊莎裴尔。
“有意思，居然逃脱了么，但是我看中的猎物绝不会放手！”
见真面目败露，千风信也不再伪装自己，她那顶黑色帽子彻底变形，融成一团浮在空中的浓稠质液体，朝着陵冬和道左绯冲过来。
陵冬本能闪向一旁，回头却发现道左绯还愣在原地，并没有躲避的意思。他心中大惊，以为道左绯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要扑过去救人。
袭来的黑色液体却突然停滞。
“怎么会？！”千风信无法控制自己纱帽继续攻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立刻将帽子收了回去。变回原形之后，她在匆忙摸索着什么。
陵冬这才发觉，自己费心保护的人对这场突生的变故根本不意外，也从未被吓傻过。
她的手里捏了一张致命底牌。
道左绯缓缓举起藏于右掌心的东西，那是一枚纯澈透亮的黑宝石，不知为何雕刻成了眼睛的形状，妖异而邪性。
“你是在找这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