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梦师笔录》清肄

58、原来是故友重逢

　　不是让他先回去吗？
　　当看到唐砚知从暖香阁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换身衣裳，猜想他不喜浓郁香味，刚刚进来之前便让他回府等候，没想到他还在。
　　“我知道了，多谢。”
　　姜蕖下楼，便一眼看见大堂之中正襟危坐地人，他今日不同往日，穿了一身玄色衣裳，许是向来不习惯这环境，她能看见他有些紧绷的后背。
　　不知为何，知道他在此等自己，姜蕖心里竟生出从未有过地安心感。
　　适时唐砚知抬头，便与楼上的人对望，连忙起身走过去接她，“怎么样？还好吗？”
　　姜蕖轻抬手腕，朝他示意，对方默契前倾，稍弯了下腰。她凑近他耳边，连呼吸都是密密麻麻地酥痒。
　　唐砚知忍耐着这甜蜜地折磨，将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
　　待姜蕖说完再转身，发现大堂中人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尽管无人说话，又或许是惊觉他们关系有点过于暧昧，姜蕖竟觉得这些人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这瞬间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惊慌着往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落空的木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倾斜，原以为会摔倒，却在下一瞬，后腰被一只手揽住，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唐砚知往大堂扫视，众人见状纷纷低头。
　　“没事吧？”
　　唐砚知待她站稳，将手收回后，低声问道。
　　姜蕖羞报，轻轻摇头。
　　“那我们回衙门吧。”唐砚知说着，又侧头朝丁郝吩咐，“将阁内老鸨、丹棠一同召到衙门，本官有事审问。对了，还有今日替丹棠姑娘站出来认尸的女子也一同召到。”
　　“是。”丁郝立即去督办此事。
　　唐砚知和姜蕖先行一步回了衙门。
　　被带到了公堂之上的丹棠，还是那般虚弱流泪的、略带几分魂不守舍的模样。
　　老鸨、烟雨陪同她一起，三人跪在公堂之中。左边木架上白布盖着的，就是徐山松的尸体。
　　唐砚知拍了一下醒木，大声问道:“老鸨，你先说，可认识今日悬挂门匾之上的头颅-徐山松？”
　　老鸨颤颤巍巍，回道:“认识。”
　　“那你们之间可有仇怨？”
　　老鸨摇头:“他开始是来向暖香阁的姑娘们推荐香料的，时间久了，他便成了暖香阁的常客，只是生意上有所往来，其他的，并无仇怨。”
　　唐砚知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地丹棠，又转向问烟雨:“烟雨姑娘，你来说。”
　　烟雨颦眉紧蹙，怯声回道:“回大人，确如老鸨所言，我认识徐山松亦是因为他来此售卖制香，我本来不喜香料之物，但身为我的好姐妹丹棠却很是喜欢，于因此我对他印象深刻。”烟雨说着，眼神突然转向一旁的丹棠，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但她最终只是说道:“我也……并未听说过，他与我们阁里哪位姑娘有过恩怨。”
　　姜蕖平日里接触人多了，时常察言观色便知晓对方几分，如今看这烟雨姑娘，实在不懂隐瞒，那闪躲的视线暴露她在撒谎，于是说道:“烟雨姑娘身为丹棠姑娘的好姊妹，她寻常来往之人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确定没有说谎？”
　　烟雨惊慌，小脸煞白了些，正想辩驳些什么，旁边的丹棠说话了。
　　“徐山松，的确并非是简单的制香生意人。”丹棠眉眼隽丽，此时却黯淡无光，她语气淡淡道，“他亦是我相处了三年的昔日爱人。”
　　此话一出，公堂之外一阵躁动，没想到，这榛州中最有名的花魁-丹棠姑娘竟私下与人相好！
　　一旁老鸨差点气得昏厥过去，烟雨更是没想到，她会大方承认出来。
　　丹棠对众人指指点点恍若未闻，又继续说起与徐山松之间的事，姜蕖细听，与当时作画时说的别无二致。
　　她将画卷作为物证展开，供刺史查阅。
　　“这画是根据我梦境所画，但我并没有行凶的必要和能力，画卷内容与现实相符，除了巧合，我别无他说。”
　　奇哉怪哉！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难以令人信服！
　　“对他，许是我心里有愧，因此产生压力才夜不能安寐，故此才会做出这等噩梦，但我从未想他死为代价。”丹棠又补充道。
　　“仵作验尸得知，徐山松死于昨夜子时，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昨夜子时你又在何处?可有人证?”
　　“与他最后一次相见是在三天前，这三天内我从未出过暖香阁，这阁里姐妹都能为我作证，昨夜子时，因为心情烦闷难以入睡，我便邀了烟雨一同喝酒，她可与我作证。”
　　唐砚知看向烟雨，见她点头后陷入沉思。
　　“丹棠姑娘，你可知道，徐山松生前可有仇家？”姜蕖问道。
　　丹棠凝眉思索，半响后摇摇头。
　　案件似乎一下子陷入胡同。
　　随着公堂外议论声音逐渐变大，唐砚知只得暂停审问并将人放走。
　　当人群散尽，唐砚知仍坐在位置上思索这桩离奇案子。
　　到感觉一阵清雅的花香靠近，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神，见身前人眉头紧皱，他不禁觉得心疼。
　　待自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起身并手已经抚上了她的细眉，一下又一下地抚平，并柔声细语道:“你别难过。”
　　姜蕖屏着呼吸，任由对方靠近并触摸，她在试探自己，自从明白唐砚知道心意，他一言一行多少也触动到自己，说毫不动容是假象，没想到，自己对他的亲昵竟没有一丝排斥之意。
　　“我不难过。”
　　唐砚知并不与她纠结这个，有她陪在身边，此时他心情放松了下来。
　　“这案子，你怎么看？你觉得她们在撒谎吗？”
　　思绪回到案子上，姜蕖其实也没大多思路，她说:“存在说谎的可能，但没有证据。”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直觉吧，再说，她的梦和现实太过巧合了。”
　　“所以，我们还得去细查找出她们的破绽。”唐砚知说着，将画收了起来，抬头看了天色，“也差不多到用晚膳的时间，跟我一起？”
　　姜蕖仰头看他，见他待着期待的看着自己，她口中说不出拒绝的话。
　　用过晚膳天已黑尽，唐砚知将姜蕖送回茶楼后返程回府，没想到密探脚步也快，竟从亶都带回了消息。
　　“所以说，此次仍是针对我来的？”唐砚知将手中密件伸到烛火之上，一阵红光映着他冷峻的脸一瞬后又黯淡。
　　“恕小的直言，其实只要大人您活着，别说被贬至此，哪怕降为庶人，依着他们的性子，是定会铲草除根的。”一旁的丁郝说道。
　　“所以……是没有藏拙的必要了。”唐砚知转身，看着单膝跪地的密探，他吩咐道，“继续暗中观察他们，一有动静及时汇报。”
　　“是。”密探恭敬回话后退下。
　　丁郝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还有一事禀告，老夫人在亶都托人送来一封家书。”
　　丁郝将信呈给主子。
　　唐砚知阅完，提笔写了回信，吩咐道:“老夫人那边，不得马虎，要照顾好她。”
　　“是，主子放心，他们不敢动老夫人。”
　　“此次分尸案，尽快安排人去查一下线索，线索从丹棠身上去查。”
　　唐砚知了然，摆手示意丁郝退下，他坐在书房案桌前，脑子回溯着整个案件过程，直至深夜凌晨，也并无太多线索。
　　姜蕖这边，也是整夜难眠。
　　相比梦境预见未来，她更相信人为因素，但丹棠表现得毫无破绽，让人实在想不通。
　　翌日辰时，姜蕖本打算去刺史府上找唐砚知，谁知准备出门便被拦住了，是一位大娘。
　　姜蕖见她眼熟，手上又拿着画卷，一脸怨恨地瞪着她，嘴里开始破口大骂道:“是不是你的画有鬼！害死我了我儿子！”
　　旁人一头雾水，姜蕖却是想起来了，这位吴大娘家是不远处的山村，只因前些日子自家儿子拿着盘缠前往亶都参加秋闱，时过一月仍不见归来，身为娘亲的她心中十分惦念，夜里总是不能安睡，于是在前些日子听说了绘梦师，便上门找她作画。
　　当时作了两幅画，一幅是儿子金榜题名衣锦还乡的模样，另一幅却是截然相反，梦见儿子考取上功名遭人妒忌，暗中被人杀害丢到河里。
　　这一冷一热地梦境折磨着她，于是她才来找姜蕖作画。
　　现如今，竟“一画成谶”，她年纪二十四的儿子真的死在了回家必经之路旁边的河里。
　　失意之人找不到原因，竟将怒气全撒在了作画之人身上，认为如此巧合之事定是有人故意如此。吴大娘伸手将姜蕖一把推在地，哭闹着要让她偿命。
　　“都是你画的破画！害了我儿子！”
　　一旁的李岐将姜蕖扶起来，小二也拦着吴大娘。
　　“我说这位大娘，你儿子出事死了不去报官来这里撒野！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姜姑娘杀了你儿子！没有的话请出去，别在茶楼里闹事！”李岐呵斥道。
　　“我是没有证据，但我已经报官了！就等着让她去衙门里辩解吧！”吴大娘撂下这句话便气势汹汹地走了。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终于将人撵走，李岐搀扶着姜蕖坐下，小心翼翼问她，“不用担心，咱们是清白的，不怕她告。”
　　姜蕖却是陷入了沉思，太巧合了，巧合到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样。
　　但她却找不到一点头绪，不明白原因从何处来。
　　自失忆之后就一直在榛州，也并未与人结怨，难道是她失忆之前的恩怨？但从没有人提起过从前，像是大家都从未认识她一样。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衙门的人便来传她了。
　　李岐发现她手上被擦破了皮，出了血，便转身去找纱布，待回来时，人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