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末时代》青于田

220、喟叹苦旅的梦末

　　侦查车的播音在停止了一段时间后再度响起：“我不得不承认，厄玲的做法有一些道理，瑟都对于新生文明的帮扶实在是太过保守了，从我手里流经的资料来看，他的态度颇为消极。”

　　“你的意思是？”晴天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他的一位同事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太过沉重，以至于他在整个世代日渐腐朽的时候无动于衷，首席会本应做些什么。”

　　“即使是现在，他对新世界的态度也依旧保守。而我认为，适度的帮扶是有必要的，我们不愿意将时间白白浪费在等待中。当然，前提是适度。”

　　“你们想要，罢免他？”晴天说出了他的猜测，他在以前读过的书本里见过这样的情况。

　　对方沉默了，沉默之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良久，拉拉缇雅的声音再度传出：“让我们互帮互助，我们会一点点地向你们分享对于你们所困扰的难题的解法，并且我们会等待你们继续去发现新的问题并再度予以解答。”

　　“作为交换，你需要我们帮助你上位？”晴天明白，这是一场交易。

　　“是的，我们已经活的太久了，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了。我们的时代已经远去，首席会里的所有人终究会承认这一点，但你们还富有希望和活力，我们想帮助你们。”

　　“可是，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晴天深信这一点。

　　“我不清楚我同僚的想法，但我想回家······等到你们建设好一个繁荣盛世，我想要堂堂正正地作为一位普通公民融入其中，我想要和你们一起盖起一个新家，就这么简单。”

　　“呼，我有点太过感性了，你的想法呢，小伙儿？”她的声音又恢复如常。

　　“我会将今天的事转告给厄玲，还是要等她来做决定。”

　　“好。”对方没再多说什么，操纵着侦查车倒退着消失在晴天的视野中。

　　······

　　在那之后，晴天等待了几个小时，艾琳们终于来与他会合了。

　　两个人再度相见的时候，艾琳厄舞洋溢着难以掩盖的喜悦。

　　他们三人在火堆边聊到天黑，晴天才终于想起来传达拉拉缇雅的话。

　　厄玲陷入沉思，她在心中称量着这个潜在帮手的价值，如果启明愿意帮忙，那么她的赢面会更大一些。并且，在她展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后如果首席会能够保持中立或者积极加入进来，那么她便可以再多一份助力。

　　厄舞的想法不变，她会接替厄玲在后方的工作，继续推进项目的进行。如果厄玲失败了，她要带着郑毅他们这些知情人躲过即将到来的清算并等待时机反攻。

　　至于晴天，他将作为中间人继续促进两个世代的合作。

　　三人享受着重逢的喜悦，正如我曾说过的那样，阳光之下无新事，艾琳厄舞并没有怨恨厄玲的安排，她理解艾琳们共同的苦难，并且始终如一地承担起她的那份职责。

　　晴天为厄舞讲述着他经历的种种故事，厄舞憧憬着他那奇幻的经历，艾琳厄玲靠在一旁的树桩上回忆着过去，时不时地挖苦一下晴天的笨拙，又偶尔会因为曾经的某些趣事会心一笑。命运变幻无常，厄玲自己都惊讶于所经历的一切，高塔之外的世界竟是这般精彩。

　　星移斗转，已是午夜。晴天早已入睡，厄玲厄舞靠在一起眯起眼睛休息。

　　拂晓之时，厄玲独自一人离开了。

　　······

　　中部平原，希斗又一次来到了那些人形冰雕之中，这是他第一次对追寻真理的同类和平民出手，他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这些死去的人，满眼都是对求知的渴望，职责或使命驱使他们走向死亡。

　　他当然知道雨林里杀死的那个只是复制体，但他依然感到悲哀。

　　从学生到老师，希斗跟着白卞学了很多，他憧憬着成为她那样博学的人，但最后却不得不目睹她的死亡。

　　这都要怪那个该死的情感模块，他决定修正这个错误。

　　就在这里，等她到来，他会亲手把那情绪化的多余配件挖出来，然后捏碎。

　　希斗如此想着，抬头看向了远处密集的繁星，他发现自己对此竟然没有一丝向往。
　　到底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任由自己的思绪沉浸在回忆里。

　　······

　　那一天，一如往常，他从噩梦中苏醒。

　　白卞已经不在了，是比特和他共同的决定，直到她被处决的前一刻，她都一直在呼喊那些动摇人心的呓语。

　　希斗只将那些言语当作梦话，而白卞也只是因为过度深入追寻真理与哲思而陷入谵妄。
　　我们的社会很好，她健康，美丽，庄严，我们的科学也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白卞这段时间最看重的实验项目是老艾伯特的制式梦成，她批准了高额的能源配额供其研究。他去核查过，那些高耗低效的发明品只是浪费时间与能源。在白卞离世后，他便将这个项目叫停了。

　　昨天，老艾伯特眼泪汪汪地向他恳求，他希望能将已经制成的制式梦成原件保留下来。

　　这一次，他批准了，权且当作是打发这老头子的最后一笔开销。至于老家伙和那些东西最后去了哪里，不是他一个总席需要在意的。

　　现在，世界局势依然动荡，特级研究员的陨落对于十部来讲是一个巨大冲击，在未来和那些白痴们化解矛盾的过程中，研究部还需要白白浪费一些资源。

　　他很烦躁，身居高处，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他们都在等待他指引方向。那可是他的老师，就因为社会部那愚蠢的法律而死，他不在乎什么公平正义，法律尊严，他只知道如今这个欣欣向荣的社会全部仰赖于当年那个纯粹的科研团队。

　　现在呢，一切又是怎么个模样？想方设法划拉能源配额的卡洛斯，整天嘚瑟的采乐，幼稚又狭隘的艾米莉亚，小动作不断的卡戴拉，还有那两个躺在功劳簿上混日子的废物。

　　失去了才知珍惜，希斗终于明白真正保有纯粹科研精神的人才是多么的稀缺与可贵。

　　可是，你们两个为什么非得去研究那些早已被时代抛下的老古董呢？

　　风雪裹挟的中部平原，满是惆怅的希斗只剩下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