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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穿云裂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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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年说完这句疯话之后,船上的气氛凝固了一瞬,众人陷入震惊,原来真有人信那虚无缥缈的传说,要拿自己货真价实的命来冒险。
随着漩涡越来越大,带来的风浪几乎要把这艘不大的客船掀翻,忽然,一阵悠扬、低沉的叫声响起,余婆婆的脸霎时苍白,海怪它...来了。
几乎是瞬间,有什么东西结实地撞上了客船,一时手滑的豆青没抓稳扶手,猛地向后滚去。此时的船头已经被顶了起来,几乎与海面垂直。
董澈被几个侍卫牢牢抓住,贴在了客舱的后壁。还算牢固的绳子救了余婆婆一命,她脱力地躺在竖起的甲板上,似乎已经认命。
传说那怪身长数丈,满嘴獠牙。黑衣少年迎浪而起,足尖轻点立在了已经竖直的船头之上,仔细地寻找着海怪的头颅。
豆青滚出两步后,后背砰地撞在了货箱上延缓了冲势。‘我不会凫水。’在完全失去平衡的船上,少女好像突然想起这件事,‘所以我落水必死无疑。’
人在有退路时会犹豫,而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时就会冷静无比。
她呼了口气,用右手点住了自己左手的阳溪穴,小臂立时麻痹无觉,连带本来活跃的蛊虫也变得无声无息。
‘还好有用。’豆青的左手不自然地垂了下去,眩晕的脑袋渐渐清明,可如今她全身的重量都只依靠在身后的货箱上,随时有可能被撞下船去。
此时黑衣少年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对玄铁飞爪戴在了手上,翻滚的白色浪花中依稀可见有如黑纱的东西逡巡其间。
是那海怪的尾巴,它用尾巴试探着木船的重量。
少年舒展双臂,眨眼之间便疾如流星地冲进海里,他避开海怪的巨尾,一个劲儿往下潜,一丈远后,海怪布满黑鳞和长须的鱼头终于映入眼帘。
啪的一声,一只铁爪狠狠刺入了海怪凸出的有一圈白包裹的黑眼珠,一阵令人惊惧的声音从它的鱼鳔处发出,头两侧的长须急速抖动,仿佛要缠死不自量力的攻击者。
而少年在水中也灵活地像一尾鱼,他果断放弃了已经收不回的飞爪,往海怪的头顶游去。
‘到底有没有珠子呢?’
无论是连累别人命悬一线还是自己生死攸关,少年关心的只有那颗可逆生死的宝珠。
而此刻船上,被刺痛眼睛的海怪把顶船的尾巴一放,船头登时一沉,恢复了短暂的平衡。而此刻豆青身上的百年内力由于失去了蛊虫的压制,正在她全身的经脉中飞速游走。少女心无旁骛,双眼紧闭,一心用枯荣口诀梳理着磅礴的内力。
水下的少年竟真的靠近了海怪的头顶,上面同样布满了反光的黑鳞,更可怖的是它后面的脊背上长着数个狭长的尖刺。少年视若无睹,还玩闹般用仅剩的铁爪敲了敲黑鳞,发觉此处远比眼睛坚硬。
一片漆黑,不见宝珠。
看来还得把这怪往上面引才能借日光瞧清楚它的头顶,少年双足在海怪头顶一蹬,一个后翻身就穿过长须抓住了刚才刺入海怪眼睛的铁爪。
他拉起爪子就往左引,海怪被反复的疼痛刺激紧紧追了上去。
客船的颠簸在慢慢减弱,显然是船下的海怪在慢慢游离,躺在甲板上的余婆婆被茯苓拉回了客舱。
“那小子到底何人?余婆,你胆敢带着个这么危险的人物来接本官!”董澈此番在海上受到如此惊吓,还没脱险便急着算账。
余婆此时也是惊魂未定,终于照实说道:“他...是无影门的人,说是奉命来接之前大人带到岛上的那一男一女。”
董澈皱眉,那对男女是晋州刺史张信塞进来的人,张信最近十分张扬,只因他姐姐张藻升了淑妃,如今是皇上的四妃之一,备受宠爱。
自己此次与梅庄合作收编九曜岛,不知张信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硬是要塞两个无影门的人跟着,说是岛上有他们要的东西。董澈平日在朝堂之中并无存在感,只是个偏僻州府的刺史罢了,何况时机未到,她此刻还不能驳了张信的面子,是以瞒着梅别语把人给捎上了。
无影门?董澈在内心默默记仇,回去便要搜集江湖消息利用这无影门给张信使点绊子。
“茯苓,马上发信号弹告知官船我们的位置。”
本来的计划就是利用余婆避过海怪后由官船接应,此时虽有差错,但还有弥补余地。想法子把海怪引走,自己再乘比客船大上三四倍的官船安全撤离,对了,那季豆青也得捎上。董澈没想到被梅别语放弃的弟子中刺头还不少,自己中的毒还要那小姑娘来解。
茯苓发出信号弹后环顾客船,一眼就注意到角落里闭眼打坐的季豆青,少女的乌发与衣裙是与潮湿船舱格格不入的干燥,她缓慢靠近,竟感受到扑面的热浪,惊得后退了一步。
远处的海怪已被少年牵制住眼睛,追着他浮出了水面。少年离了水,就好似由鱼变成了猴,一个灵巧的翻身就骑在了海怪的头上,还拉住海怪的长须当自己的缰绳。一切不过眨眼之间,他把从怀里掏出的峨眉刺快如闪电地插进了海怪的鳞片之间。
“真是找死!”董澈透过船窗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心中相信这少年必死无疑。
糟糕的是,海怪被这疼痛刺激后又感受到了信号弹的震动,立马势如破竹地向客船撞来。
少年仍旧牢牢扒在海怪头上抠找珠子,才不管海怪在往哪里撞。
千钧一发,豆青猛地睁开了眼,全力运掌在水面向海怪游来的方向打去,用的正是枯荣内功心法第九诀——穿云裂石!
一时间,疾行的海怪仿佛被移山之力击中,根须尽断,侧身沉入水面。它头上的少年也被波及,猝然掉入水中。
豆青皱眉收掌,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股鲜血。
果然强行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内力是要付出代价的,此刻左手穴道的封印已被冲开,蛊虫和内力相激,少女立刻昏死过去,体温骤降,周身仿佛附着一层冰霜。
“季姑娘!”茯苓冲过去跪在了少女身边,努力地在少女冰冷的手腕中找寻脉搏,但一无所获。
还未回神,千呼万唤的官船终于赶到,一个蒙面女子已经先使轻功飞到了客船上,她无视一片狼藉,径自走向豆青,掏出一颗丹药喂给了她。
“董大人,庄主有令,人我接走了。”女子背后长眼般感觉到出舱的董澈,头也不回地说道。
“慢着,这救命之恩我记下了,只是这季姑娘先前给我下的毒还未解,我得留着这条命才能报恩啊。”董澈心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梅别语肯定要秋后算账。
“董大人并未中毒。”蒙面女子言简意赅,将豆青打横抱起,足尖轻点先行回了官船。
什么?自己没中毒,董澈看着女子的背影,连忙大喊:“是无影门把海怪引来的,你们梅庄主若想兴师问罪,可别找错了人!”
受伤的海怪现在已经不见踪影,连带那个黑衣少年也生死不知,董澈心说活该,只吩咐茯苓把那个无影门的女子抓起来关押审问。
“大人,人不见了。”茯苓走到后间,只发现了窗边的血迹。
呵,董澈自嘲一笑,什么事牵扯了江湖中人就是麻烦,让他们自去斗吧,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就行。
深水之下,昏迷的黑衣少年猛地醒来,身上价值千金的明光护甲护住了他的心脉,救了他一命。
他已确定海怪头上并无宝珠,便意兴阑珊地收回两只飞爪。这次受了重伤,若让母亲知道,一定又是数月不准出门,他勉力游出水面,一男子已乘了一小船来接。
“少主,你受伤了?”男子刚把少年拉上船便看到血迹斑斑的飞爪惊骇道。
少年未寻到宝物心中不愉,面上的阴郁气质越发明显,不答反问:“念榆估计已经死在岛上了,那念星呢?”
念榆和念星正是无影门派去岛上的那对男女。
“回少主话,念星搜身过后并未发现东西,以防她落到董澈手中,我便送了她一程。”男子心知任务完不成到了门主手里也是死,不如自己给同门一个痛快。
“你倒是体贴。”少年讽刺一笑,又想到什么,阴沉的丹凤眼此时仿佛蒙了一层雾,“东西未必没到手,只是现在被旁人拿回去了而已。”
他想起董澈口中所唤的那名“季姑娘”。他有预感,跟着她一定能再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