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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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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总是难料,却又总在意料之中。
小霸王自然已经不是总角之时的孩童,这一点,周瑜感受到了,而与他素未谋面的张昭,也感受到了。
但只一眼,他便断定眼前的这个人,必将是个可逐鹿问鼎的明君。
孙策很爱笑。但这种笑,看似爽朗无邪,却隐含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架势,令人为他的气势所摄。张昭初见孙策的那年,他不过双十年华,眉宇间却已经隐隐有了三分帝王气。张昭清楚的记得,他是怎样开怀大笑着握住公瑾的手,说道:“吾大事济矣”,又是怎样在冷笑几声过后,斜睨着堂下的公瑾,轻轻的吐了一句——
“拖出去,斩。”
那是秣陵城一役。
自那一役过后,军中的老臣降将,未有再敢造次者。
对阵笮融,他们打的很艰苦。几日之内奔袭县南牛渚之间,连番苦战,兵锋已挫;而数倍于己的敌军呈犄角之势,更是使战事变得焦灼。
距离彭城数百里的牛渚帐内,奉命驻守的周瑜眼见着一个传令兵满面鲜血的冲了进来。
“周将军!!!主公被笮融围在城下,危矣!请周将军速速去救!”
来人并非孙策的近卫,而自称是祖茂派来传令的掌旗兵。周瑜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吩咐副将好生看守大营,自领一万军,就欲跨马绝尘而去。
“将军!若是趁你不在,敌人再来袭营,末将哪儿多余的兵力抵御阿!到时主公……主公怪罪下来……”副将虽对于周瑜的决定不敢苟同,却也无法挽留,心急如焚。
周瑜轻叹了口气。若是,若是主公真能怪罪……倒是幸事,至少说明伯符他,活着。
“无妨。”周瑜习惯性的皱皱眉。“若敌人再来袭营,你便领着数百守军埋伏在营寨两侧的山道上,待敌兵进得营寨,便以火箭射之,这大营内皆是粮草,遇火即燃,那来袭营的敌军便只能成火中焦炭了。”
那副将一听这话,眼睛更是瞪得滚圆——“可,可这已是我们全部的粮草了,这要是一烧……”心道这周将军莫不是急糊涂了,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不必多言。照办即可。”说罢周瑜又提刀上马——“主公怪罪,有我扛着。”
其实周瑜已将形势细细想过。
若那传令而来的真是祖茂的掌旗兵,则说明敌军早已将兵力都集中到了彭城之下,否则又怎会让孙策陷入如斯苦战,连执掌战旗的掌旗兵都派出来送信——自然也决计不可能预留一直部队偷袭牛渚;若是自己领军前去后,他们趁着粮仓空虚再来劫营,那彭城守军必然减少,再加上自己这一万后援,胜负逆转,破城定在瞬息之间,留待粮草,又有何用。
倒不如来个火烧之计,必使敌军大乱,首尾不能相顾。
但还有一种可能。
若是这个传令兵,是笮融遣来,诱他调兵……
跟着孙策一年有余,周瑜的神经已经相当坚强。但刚刚传令进军之时,只有自己知道,握着刀的手,都在抖。
虽然这很可能是敌军的圈套。
虽然素来冷静的自己不应当做出这样的抉择。
但没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了。没有。
“他”不仅仅是江东的希望。也不仅仅是所谓的主公。
他是伯符。
是那个,对于自己来说,独一无二的孙伯符。
所以。你可千万别死啊。
你跟我说过,要并肩逐鹿,共创大业,可不能……骗我啊。
当素爱仪容的周瑜连锦袍都不曾来得及披,巾发半散的疾驰在救援的路上之时,脑海中反复回想的,只有这样一句话。
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会知道,最后的最后,那个唯一的人,还是骗了他,骗了他整整十年的光阴。
这场战事的结局当然如后人所熟知的那样。
孙策的假死之计骗来了苦战不下的胜利,而敌军也正如周瑜所预料的,被烧的丢盔弃甲,大败而逃。
很久以后曾经跟着周瑜的副将还常常向别人夸耀——“我跟着咱们大都督那会儿,就知道他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嘿!那场大火烧的痛快啊,都督可真是料事如神阿!可……”讲到这里,他却总会挠挠头,讪讪的说——
“最后,主公的怪罪,也真让都督抗了。”
本应该是一片欢欣鼓舞的大帐内,却是阴云密布。
周瑜跪在帐中,静静的抬眼望着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这一次,孙策没有笑。
他缓缓的摸了摸下巴,扫视了一下群臣,淡淡道:
“没有主公将令,私自调兵,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