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下的麦穗》俞二十一

25、每天都来

　　2022年，向平砚去看了心理医生。
　　曾医生写完向平砚近期的情况，他抬头观察向平砚的神态，问：“后来你们防护的那么好，卫生间里的镜子都换了，她第三次自杀的凶器是什么？”
　　“八音盒。”
　　曾医生怀疑自己的听力，他疑惑地重复：“什么？”
　　向平砚语气平淡，可又有一丝沉重感：“她17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给她过一个八音盒，她有一次发病时失手打碎了。”
　　“她自杀的那一块碎片，刚好刻了几个字，平安喜乐。我亲手刻的。”
　　向平砚的声音变的深远：“我从没想过，一块八音盒的碎片，竟然可以割断一个人的颈动脉。”

　　2023年年底，谭枝和向安言举行了婚礼。
　　向平砚的礼金署名是：蓝岁尔与向平砚敬上。
　　婚礼现场人声鼎沸，向平砚在亲属席坐着，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没有扔手捧花的环节，大家以为是因为捧花是黄金的。而谭枝把捧花直接给了向平砚，她轻轻地抱住他，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给岁尔。”
　　向平砚安慰她：“开心点，尔尔可不希望看见你哭的样子。”

　　向平砚的事业越来越好，是人人称赞的著名设计师。
　　他最后一次看心理医生前，向平砚做了一个梦，梦里蓝岁尔坐在秋千上，她说她不开心，因为他没有好好生活。
　　向平砚对曾医生说：“我想出去走一走，因为她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就出去走一走，走得越远越好。”
　　后来向平砚到处旅游，他去了云南的洱海，北京的故宫，广西的北海。
　　他去的远，法国的埃菲尔铁塔，美国纽约，澳大利亚大堡礁……
　　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生活一段时间，体验那里的民族风情。
　　向平砚一个人在咖啡店里画稿，他依旧只点了一杯白水。
　　有眼熟的人上来打招呼：“Hi, Mr. Xiang, are you traveling alone?”
　　向平砚大方的回应他：“No, and my lover.”他拿出手机给对方看他和蓝岁尔的照片。
　　咖啡店里响起了曾经的音乐：“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失落的痛楚，
　　一个人的路途，
　　也不会孤独，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生命做长度，
　　无论我身在何处，
　　都不会迷途，
　　我要稳稳的幸福，
　　这是我想要的幸福。”
　　向平砚创作瓶颈的时候，看见他和蓝岁尔的照片，听着她的语音，他常常会灵感爆棚。
　　遇到困难时，他会想，如果是蓝岁尔，她会怎么做？
　　每年蓝岁尔的生日，向平砚都会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点上他专门为蓝岁尔设计的蜡烛，含情脉脉地望着蓝岁尔的照片：“生日快乐，尔尔。”
　　他把面放一夜，最后哪怕面坨的不成样，他也会吃掉。
　　家里面到处都摆着蓝岁尔的照片，高中的、大学的、在医院里的。没有遗像。
　　她喜欢看烟花，哪里有烟花表演哪里就有向平砚的身影。

　　走遍世界后，向平砚回到相廿，他们最初相爱的地方。
　　他去了他们曾经的学校，他们去过的游乐园、青梨公园……
　　逛遍了他们充满回忆的地方后，向平砚去了林城。
　　蓝岁尔不知道，向平砚早就认识她了，在林城的时候。
　　蓝岁尔从小就很优秀，小学的时候向平砚就常常和父母说起学校里有个很可爱又很优秀的女孩。
　　他把她当作自己的榜样，当作他前进的风向标。
　　初二的时候，他跟着父母迁到相廿。那时候他就很遗憾没能和蓝岁尔正式认识，没想到高中的时候又相遇了，他就觉得他自己好幸运。

　　相廿的房子要拆迁，向平砚请人去搬家。
　　工人不小心把东西摔碎了，向平砚看见是蓝岁尔手工做的陶瓷罐。
　　他沉默地注视着地上的碎片，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冷漠地让工人先回去，今天不搬了。
　　向平砚缓缓地捡起地上的碎片，罐子里装着好多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他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打开后，纸张上写着：他叫向平砚，很好听，和他的声音一样。
　　他又打开了另一张：今天姜老师让我跟他一起抱书。
　　有几张纸已经泛黄，他打开，略显稚嫩的笔锋：最近老感觉有个男孩在看我，可能是我太优秀了吧
　　“今天又看见那个小男孩了。哈哈，站上领奖台了，叫什么来着，忘了。”
　　“想不到我才四年级就这么有魅力了，哈哈，自夸一下。”
　　“爸爸妈妈最近老是吵架。”
　　“离婚了，他们都不要我。爷爷说让我和他住。”
　　“上同一个初中了。小天已经不联系我了。”
　　“他越来越厉害了。姓向。”
　　“没见他三个星期了，好像转学了。”
　　“小天找我了，不想见他。”
　　“又遇见了。”
　　……
　　“向平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眼泪滴在纸上，笔墨渐渐变得晕染。
　　原来，她那么早就注意到他了。

　　向平砚依靠自己的一点关系，做了各种证明，再加上衣衣的绝对赞同，他终于以哥哥的名义办下了领养证明。
　　她不叫衣衣了，叫想想。
　　向平砚让想想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穿好看的裙子，精致的小皮鞋……
　　他把最好的都给她。
　　谭枝怀孕后就喜欢把想想接到家里，向安言专门学了各种好吃的，换着花样做给一大一小吃。

　　沈天赐已经定居国外，一有空也会回来探望蓝岁尔。
　　他发现，他几乎每一次去看蓝岁尔的时候，蓝岁尔的墓前就已经摆了一束毛线织的向日葵。
　　他问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有多少人来看蓝岁尔，工作人员说像他一样偶尔来的有几个，姓谭，姓白，姓陈，姓向的有两个。
　　“有一个姓向的倒是来的频繁。”
　　“他一般什么日子来？”
　　工作人员疏离的眉眼扫了下登记册，他推了推眼镜：“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
　　向平砚每天都来。
　　他每天带着一束自己织的向日葵，兴致勃勃来和蓝岁尔讲话。
　　“尔尔，我成为大设计师了，你看见了吗？”
　　“尔尔，没有你，我收养想想好麻烦，但证明还是办下了。”
　　“我给想想取了个名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喜欢就托梦告诉我。”
　　“你心好狠，尔尔，自从上次来过一次，你就再也没来过我的梦中了。”
　　……
　　遗忘是人的本能，向平砚接受了蓝岁尔的死亡，他尊重且理解她的每一个决定，但他没有让蓝岁尔淡出他的生活。
　　他不厌其烦地每天来墓园给蓝岁尔分享他的生活，像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