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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泥巴种 ...

  •   身后有人追出来,大声喊住两人。

      雍嘉岁回头,爷爷正笑着朝她招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礼物盒。盒子用蓝底银边卡纸包住,同色缎带打了一个复杂的蝴蝶结。

      她小跑过去,爷爷远远地就将盒子递向她。

      雍嘉岁指着自己,问Lawrence:“给我的?”

      爷爷笑眯眯地看着她,两手合拢,又打开,示意她看看。

      “嗯。打开吧。”
      “是奶奶包的么?”
      他看一眼,说是。

      爷爷只会打铁,小时候他还嫌弃过爷爷包的礼物皱皱巴巴的,打的结难看不说,还打不开,所以后来爷爷都让奶奶帮忙包礼物。

      雍嘉岁更舍不得拆了,她看向那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对方也期待地看着她,又比划了一下。

      她想了下,尝试一点点挪动缎带,从边缘处把蝴蝶结整个拆下来,而后轻轻团了团,装进大衣口袋。

      盒子打开,Lawrence轻笑出声,很配合地“哇哦”一下。

      她的注意力都在手掌心,盒子中央躺着一枚银色胸针,是只小鸟,嘴巴细而尖,眼睛用一颗镶得歪歪扭扭的宝石替代。

      “爷爷很喜欢你,这个是他自己做的。”
      雍嘉岁看向他,不大相信:“真的吗?”
      刚开口,又想起Lawrence的职业,说不定也是受了爷爷的影响。

      “骗你做什么?”

      她把胸针取下,别到衣领,而后笑着用刚刚在餐桌上现学的德语向他道谢。

      爷爷点点头,手背朝上扬了两下,示意他们赶快出发。
      “Viel spa?? !”

      雍嘉岁看向Lawrence,她的翻译尽职尽责:“爷爷说,希望你尽情地享受乐趣,他祝我们玩得开心。”

      “那你怎么不替我谢谢爷爷,他现在都回去了。”
      “他听得见。”
      “真的吗?”
      “……”

      四下无人花园里,雍嘉岁回头看了一眼。餐厅的十字窗边点着蜡烛,有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正探出头来。

      她弯起唇角,朝他挥了挥手。

      Lawrence没等她。
      雍嘉岁一回头,人已经走了好远,远远望去,像棵不停移动的松。

      她踩着他的脚印追上去:“你等等我啊。”

      那人故意的,手插在兜里,慢悠悠走着,就是不停。

      雪地里一深一浅两串脚印,从屋外延伸至山下。

      雍嘉岁追上他的时候,手脚都暖起来了,说话时喘着气,言语间却很兴奋:“你知道吗,我一直有种在看童话书的感觉。”

      Lawrence:“怎么,你看见王子了?”

      她没搭理他的调侃,自顾自笑起来:“比那还要幸福。”

      他带着她往山上走,她就跟着,也不问去处。

      “安徒生的童话里,每个故事结尾都会说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小时候无法想象在一起之后会幸福,不过我今天终于知道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昨晚就隐约知道了。

      雍嘉岁并不是第一次围观他人的家庭有多幸福。

      早在她第一次撞见雍嵘一家三口相处的时候,就明白雍嵘并不像方幸为他辩解的那样,是个不会表达的严父。只是她从来没有机会像傅宝珠一样,在他面前自在地撒娇。

      池清的父母也时常争吵,以至于雍嘉岁对婚姻生活没什么期待。
      有什么可期待的呢,虽有差异,本质却相同。要么像方幸那样忍受孤独和冷清,要么像池清的父母一样事事争执,如同火柴配爆竹。

      可她在他的家里看到了第三种可能,异于她人生经验的可能。

      Lawrence在山顶停下,静静地看着她。

      他身后风雪寂静,矗立着一座高耸的城墙,城门入口处有个小小的石雕,一位骑士执杖而立,古老而威严。仔细看,甚至还能发现城墙上的箭孔。

      雍嘉岁仰头,看着掩映在积雪下的橙红塔顶,问他:“你小时候看童话书,有没有想过要钻进那些漂亮的插画里?应该没有吧?你就生活在童话里。”

      Lawrence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钟楼,那里有一扇很小的窗。
      “也没有吧。”他回答。
      “嗯,因为你不需要钻进去。”
      “我是说,我也没有生活在童话里。”
      他说着,平静地看过来。

      雍嘉岁“哧”他一声,对于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行为表示谴责,又问:“这里就是你说的……童年?”

      “算是吧。”
      她由衷赞叹:“很漂亮。只可惜不够高,看不全城市景观。”
      “夏天更漂亮。”他看看向不远处的入口,“你想看卢塞恩全景?”
      “当然啊,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这话很像妈妈常说的。
      Lawrence觉得有趣,手一招:“跟我来。”

      雍嘉岁还仰着头在数城墙上有几座塔。
      “去哪儿?塔顶?我可以每一座都爬一遍么?”

      “恐怕不行。”
      声音在身后由远及近,Lawrence猛然回头,她差点撞进胸口。

      “为什么?”
      天气原因,塔里采光极差。雍嘉岁掏出手机打开电筒,朝他晃了下:“看不起我?我十二岁都能爬完长城,你告诉我今天爬不完这几座小小的塔?”

      “因为只有三座塔对外开放。”Lawrence笑起来,转身继续向上,“进来吧,里面有点黑,可能要适应一下。”
      他说着,在身侧朝她伸出手。

      手机电筒在塔里只能照见眼前,他的手掌在行动间映出巨大的影,遍布四周墙垣,避无可避地将她的身影包围。

      四下无人,他们本不必伪装。

      雍嘉岁没有犹豫,牵了上去。

      楼梯陡峭狭窄,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险些摔倒,Lawrence站稳后第一时间关注她情况。
      他握紧她的手捏了下,轻声提醒:“小心,这里很陡。”

      她随他盘旋而上,直至塔顶。
      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琉森湖像一块蓝宝石,在皑皑白雪中纯粹而圣洁。
      如果巴黎的气质是浪漫迷人,那么卢塞恩一定是温暖静谧,即使是在冬季。

      雍嘉岁不自觉感慨:“真的很羡慕你,出生就在罗马。”

      风吹了进来,他的头发飘动,挡住大部分视线。Lawrence仍执着地看向她,纠正道:“我还没有去过罗马。我出生在卢塞恩。”

      她靠着墙,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句话不知道有趣在哪里,能让她开怀大笑。

      或许,像她说的那样,她很喜欢卢塞恩?

      雍嘉岁肩后的卷发披散,随动作晃过他手背。

      Lawrence也跟着不明就里地跟着笑了许久。

      他们从塔顶下来,开始征服第二座塔——钟楼。

      时间在这里盘旋,旧石阶很光滑,被游人踏出浅浅的凹痕,直至顶部。

      钟楼有个小窗,雍嘉岁在城墙下就发现了,探头出去看。

      卢塞恩尽收眼底,天还没黑,零星街灯亮了起来,散落在堆满积雪的房子里,小城漂亮得像一个巨大的水晶球。要是上午的雪没停,这种感觉会更强烈。

      她和Lawrence缩在水晶球的角落里,指着最高的建筑问:“那是什么?”

      “什么?”他弯腰靠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你说那两个尖尖的屋顶?那是霍夫教堂,教堂背后是卡佩尔廊桥。就是我妈妈说二十多年前失火的那座。”

      他生于此,长于此,对街角巷尾都了如指掌。那些传说和故事一一道来,翻译又兼职成了导游。

      雍嘉岁视线跟随他指尖移动,听他讲小时候和同伴们参加活动的趣事。
      还说他小时候调皮又捣蛋,有一次捧着蜡烛唱完圣诞颂歌之后,忘了吹蜡烛,还差点把神父的胡子点着。

      “啊?”她很意外,又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那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后来唱诗班就把我开除了。”Lawrence和她挤在窄窄的窗里,一手撑着下巴,懒懒地看着她笑,“还好卡佩尔廊桥失火在我出生之前,不然卢塞恩也要把我开除。”

      “那多可惜。”她看向街灯尽处,心生向往,“这里精致又漂亮,我来了都不想走,难怪爷爷奶奶会在这里定居。”

      “可是这里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就连失火之后的廊桥,也恢复成了旧模样。”

      雍嘉岁手撑着窗台,长发被卷到窗外。
      她回头,只露巴掌大的小半张脸,眼睛亮亮的。
      “是觉得卢塞恩的生活一成不变,而你又想要更多挑战,才会独自一人去巴黎生活么?”

      他静默许久,在她明亮的眼眸里败下阵来。

      “你站的这个地方,是我小时候差点掉下去的地方。”他目光移到窗台,“你手撑着的墙沿,如果没有修补过,应该还能找到我当年抓过的痕迹。”

      雍嘉岁直起身来看着他。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太调皮,所以差点掉下去,以至于对钟楼产生了心理阴影?
      但那也不至于远离这座城市。

      雍嘉岁想到一个极端的可能,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因为他实在缺乏动机。
      她的声音在风里,细若蚊蝇:“你总不能是……”
      自杀吧。

      Lawrence淡淡一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不是。
      “年少无知,是朋友恶作剧,合起伙来想把我推下去。”

      朋友、合伙、恶作剧。

      每一个词拎出来都是她难以理解的范畴,可他竟然还愿意称之为朋友。
      那分明是一群杀人凶手。

      她有些愤慨,像隔着他质问当年那群恶意少年:“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这么问过。”他皱起眉头,似是思索,半天也没个答案,最终眼神一松,轻笑道,“可能……觉得我不是同类?”
      所以才会在一起看完《哈利波特》之后嘻嘻哈哈地叫他泥巴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泥巴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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