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楼里那些事儿》荀霂芷

24、第 24 章

　　“戴鸭舌帽的男人”这个线索，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积案组泛起了久违的涟漪。然而，将近二十年的时光，足以冲刷掉太多痕迹。当年的监控录像保存不全，且画面模糊，排查工作进展缓慢，如同大海捞针。

　　唐欣妍没有干等。她反复阅读林晓雪的日记，试图从中捕捉更多隐藏的信息。她捧着那本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日记本，闭上眼睛，不再仅仅阅读文字，而是让自己的意识沉入那些娟秀字迹背后所承载的情绪之中。

　　少女的羞涩、对未来的憧憬、日益滋生的不安、以及最后那几乎要溢出纸面的恐惧……这些情绪如同层层叠叠的薄纱，包裹着那个核心的、模糊的威胁——“戴鸭舌帽的男人”。

　　她尝试着，将感知聚焦于日记中提到“鸭舌帽男人”的片段，尤其是林晓雪描述的那种“被注视”的不适感。她不是要“看”到那个男人的样貌（这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而是试图捕捉林晓雪在感知到被窥视时，那种独特的、属于受害者视角的“感觉印记”。

　　一种……黏腻的、冰冷的、带着某种评估和占有欲的注视。不是冲动犯罪，更像是一种……潜伏的、享受狩猎过程的快感。

　　这种感觉，让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并非具体的人，而是一种“类型”。

　　她联想到之前在法医实验室接触到的、那块承载着凶手恶意印记的桡骨。虽然程度远不及那般浓烈和污秽，但内核中那种将他人视为猎物、享受其恐惧的冰冷感，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这个“鸭舌帽男人”，很可能不是随机作案。他可能有过类似的前科，或者，有着某种特定的心理模式。

　　她找到赵敏，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赵姐，我觉得，这个人可能不是临时起意。他从观察、跟踪到最终下手，有一个过程，并且似乎很享受林晓雪逐渐产生的恐惧。这更像是有特定行为模式的罪犯。我们是不是可以请心理侧写师协助，或者重点排查当年有偷窥、骚扰、或类似猥亵前科的人员？范围可以缩小到对年轻女服务员、女学生这类特定群体有偏好的。”

　　赵敏听着，眼神越来越亮。她用力拍了拍唐欣妍的肩膀：“可以啊小唐！你这脑子，不去干犯罪心理可惜了！这个思路很有价值，我马上跟雷组和积案组那边沟通！”

　　新的调查方向被确立。警方调整了排查策略，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戴鸭舌帽的人”，而是集中力量筛查那个时间段前后，在本市有记录的、具有偷窥、骚扰或轻微性犯罪前科的人员，尤其是行为模式符合“潜伏观察、享受控制感”特征的。

　　同时，侧写师根据日记描述和唐欣妍提供的“感觉”信息，勾勒出嫌疑人可能的大致画像：年龄在25-40岁之间，可能性格内向孤僻，不善与女性正常交往，有潜在的掌控欲，可能从事能提供一定自由度、便于观察他人的职业，或者无业。

　　方向对了，效率便大大提高。

　　一周后，一个名字进入了警方视野——孙强。男，2004年时三十岁，无固定职业，曾有两次在公共场合偷拍女性裙底被治安拘留的记录。更重要的是，有当年参与排查的老辅警模糊回忆，此人当时似乎就在“蓝鸟”咖啡馆附近一带晃悠，喜欢戴一顶深色鸭舌帽，但当时因其前科轻微，并未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警方立即调取了孙强目前的资料。发现他在林晓雪失踪后不到一年，便因抢劫伤害罪入狱，服刑十年，出狱后离开了本市，辗转各地打工，行踪不定。

　　有重大嫌疑！

　　雷组长立刻部署对孙强的追踪和抓捕。跨省协调，线索追踪……刑侦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唐欣妍得知进展后，独自一人去了物证保管室。她再次站在那个放着林晓雪日记本的物证柜前。

　　她没有打开柜子，只是静静地站着。然后，她集中意念，向着那本日记本，向着那段微弱却执着了近二十年的不安残念，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息：

　　“找到他了。”

　　她不知道林晓雪是否还能“听”到。但那本日记本上萦绕的、属于少女的不安意念，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吹皱了一丝涟漪，然后，缓缓地、彻底地平息了下去。

　　仿佛一个背负了太久秘密的灵魂，终于等到了谜底揭晓的那一刻。

　　唐欣妍转身离开保管室，走廊里灯光清冷。

　　迟到的侧写，或许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但至少，能还给生者一个真相，给亡灵一个交代。

　　而她，在这追寻真相的过程中，对自己的能力，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和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