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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j武三与清风拜……把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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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后,清风寻了个与武毅成单独说话的机会,将精心雕琢的小木牌奉与对方,又说了些感念的话,言语间不着痕迹地拉近几分。
他做得小心翼翼,却不知这一举动于武毅成而言,恰似瞌睡递了枕,于是那人面上虽顺着话头应和,眼底却掠过一丝暗喜。
“这雕工倒是精巧,师承何处?”
武毅成指尖摩挲木牌纹路,似是随口一问。
清风神色微滞,片刻无奈道,
“旧事多已模糊,唯这手艺未忘……许是早年赖此谋生吧?”
“连前尘往事也尽忘了?只余妻儿记忆?”
武毅成眉梢轻挑,显出讶然。
清风垂眸一叹,
“昔年蒙舅兄相救,以针药疗我痴症。虽往事如烟,反能多记些人事……听闻旧日浑噩,忘却也罢。”
武毅成见他神情寥落,略作沉吟,缓声道,
“颅损致忘,未必前身皆荒唐。或许曾是巧匠,抑或仗剑游侠,亦未可知。”
他语带试探,却以调侃口吻遮掩。
清风闻言失笑,想到可能小六子提过他与蛮人打斗之事,便解释道,
“功夫师门早无印象,只险境临身时,招式自来——权作防身罢了。”
武毅成听罢轻笑,眼底微动,似是宽慰,
“前尘既忘,未必不是天意。”
他语气温和,目光却细细描摹清风神色,
“既与夫人情深,膝下又有儿女双全,已是人间至福,何必再困于旧事?”
言罢,他指尖轻叩桌面,似是随口补道,
“只是不知……孩子们可都随你?”
语落,清风倒是眉宇间一派澄明,坦然道,
“不瞒王爷,内子前夫戍边未归。当年我遇险得她兄长相救,后蒙她收留,这才结为夫妻。家中四个孩子虽非亲生,倒都与我眉眼相似,许是老天安排的缘分吧。”
他身为乡野村夫,面对王侯询问自是无甚好欺瞒的,一来为消解何心莹与他的年龄之疑,二来则也存着坦诚相交的念头,殊不知此番刨白,能在对方心头激起怎样的波涛。
武毅成早有些许猜疑,但听本人如实相告后,虽表面无波,心下却登时狂喜:未至而立的男子,为报恩娶了年长病弱的妇人,更将四个非亲子女视如己出……许是这郎君生性纯善,未必真动了儿女情肠……
他指节轻击青瓷茶盏,破碎的光斑令他心下蓦地一舒——何家那看似牢不可破的温情,不过是系在清风脖颈上的恩义枷锁,如此,他只需静待时机,自能窥其破绽。
信念至此,他看着面前俊秀的男人,不禁露出一抹发自真心的笑意,
“好个重义知恩的男儿!天道既佑你数次脱劫,可见是个有福之人,不如再与本王结为异姓手足,私下唤声‘武兄’便是。”
清风一愣,没料到王爷竟这般随和,结拜之喜正中下怀,当即肃然行礼,
“蒙王爷垂青,实乃草民三世之幸。”
武毅成眼底暗芒浮动,当即令青莲备三牲醴酒。不消半刻,李府正堂已设好香案,惊得夫妇俩面面相觑。
案上檀木武神像高约二尺,虬髯戟张,目含雷火,腰悬七宝鎏金刀,正是边民共奉的“斩厄神君”。
青莲捧来铜盆,二人以柳枝蘸露净手,歃血时双杯承浆,共同起誓曰——“连理同枝,死生无负”。
礼成时,武毅成将掌心覆上清风手腕扶之起身,那截白玉似的腕子微凉,触感滑腻莹润,勾得他唇角弯了弯。
之后,清风顺势恳请武毅成遣人暗中护佑何心莹与小六子。
武毅成略作沉吟,建议道,
“心莹既通医理,不若拜在李妙仁门下。此老医术冠绝西境,与我有旧,腾间厢房供她修习并非难事。至于小六子,我瞧那孩子筋骨结实,不如在医庐当个杂役,平日帮着晒药捣臼,李老最缺这等踏实人手。如此安排,我派人照应也便宜。”
清风欣然应允,只道是两全其美,却不知正中武毅成下怀——如此安排,既免了多遣人手的张扬,避过镇上世家门阀的耳目,又能将何心莹那只护食的野猫支离清风身侧。
几年间,陛下对武毅成这异姓王,向来恩威并施。虽厚赐爵禄,却只许他养三百亲卫,更将他麾下三万武家军尽数裁撤。朝中杨家势大,暗中指使薛、洛两家对其处处刁难,逼得他隐忍退避,连西境诸处宅院都不得不托于亲信名下。
因此,他这镇西王的名头只是表面风光,实则处处受限,而春竹镇更是薛、洛两族的地界。
此番他趁着“祭祀武神,与民同乐”的由头前来,本是为暗中采买军粮供养麾下万余精锐,不料竟遇着清风,一见倾心。
为能多留些时日,他只得更为谨慎,分批零散购粮的同时,还掩人耳目地在城西搭了施粥棚作幌。
此时,他看着清风喜悦展颜的同时也在心底暗忖:如何能将人带回尚阳郡的王府,又不惹薛、洛两家的鹰犬嗅出端倪?
清风察觉他目光停留,拱手道,
“武兄待我恩厚,不知可有驱策之处?借居统领府邸已是不安,如今武兄又好心为心莹他们谋了出路,但求为武兄略尽绵力。”
武毅成展眉,指节摩挲茶盏,略一思忖道,
“恰逢武神庙翻修神像,方才见你雕工了得,不如接下这活计?工钱按掌墨师傅的例。”
清风顿觉心头一荡:管食宿、荐活计、予厚酬……这般好事是竟接连朝他砸来!
因着结拜,他才忍住了跪谢的冲动,真心感激道,
“王爷平日广设粥棚济世,今又帮我们这等乡野粗人谋活路……真真是菩萨心肠!”
武毅成垂眸掩住眼底暗涌,只为他将茶水蓄了,温声道,
“既结金兰之好,为兄替你谋个差事,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