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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第四十六章青史留待后人说

      引语:
      "她在太学立了一块无字碑,说功过自有后人评说。那夜我们并肩站在碑前,雪花落满肩头:‘不必千古流芳,但求问心无愧。’"

      ---

      新朝九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都要早些。才过冬至,细密的雪花便纷纷扬扬地洒落,将汴京城装点成一片银装素裹。太学新辟的"清韵园"内,一块丈许高的汉白玉碑静静矗立在雪中,碑身光洁如镜,未刻一字,只在顶端雕着展翅的凤凰纹样。

      燕青伸手轻抚冰冷的碑面,指尖在玉石上留下淡淡的水痕。这块无字碑是李师师的主意,说是要留给后人评说这个时代的功过是非。

      "还记得《左传》中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李师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撑着一把素面油纸伞,为燕青挡住飘落的雪花。伞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映得她的面容格外清丽。

      "这三立之中,你最看重哪一立?"燕青转头问道,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来。

      李师师微微一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我啊,最看重立言。德会随时间而变,功会随世事而迁,唯有言能穿越时空,启迪后人。"

      雪花在她掌心慢慢融化,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燕青望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这些年来推行新政时遇到的种种阻力。那些守旧大臣们总是援引古训,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却不知时代在变,治国之道也当与时俱进。

      "你在想什么?"李师师轻声问道。

      "在想三年前我们推行女科时,那些老臣们痛心疾首的模样。"燕青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们说我们这是在动摇国本,说什么'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李师师将伞又往燕青那边偏了偏:"可现在呢?去年科举,女进士占了三分之一的席位。今年各地推荐的女子官吏,已经可以编成厚厚一本名册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名册,书页用上好的宣纸制成,墨香犹存。燕青轻轻翻动着书页,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挣脱束缚的女子:

      "林婉清,礼部侍郎,主持编纂《女科医典》;
      杨八妹,兵部郎中,整理《边关舆图》;
      赵清韵,工部侍郎,著《江南水利考》;
      ......"

      这些名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生。她们或出身名门,或来自寒微,但都在这个新时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有时夜深人静,我也会想,"燕青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若是当初我们退却了,今日会是什么光景?那些女子,是不是还要被困在深闺之中,终其一生都无法施展才华?"

      "没有若是。"李师师的语气坚定如铁,"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记得《孟子》中说过:'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雪越下越大,无字碑渐渐披上银装。李师师忽然解下自己身上的孔雀羽斗篷,仔细地披在燕青肩上。斗篷内里衬着柔软的貂绒,还带着她的体温。

      "你总是这样,"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为国事操劳,却不知爱惜自己。"

      燕青握住她尚未收回的手,轻声道:"有你在身边,我才能放心地往前闯。"

      这句话她说得极轻,却让李师师的眼中泛起温柔的波澜。

      "走吧,"李师师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带你去个地方,看看这些年的成果。"

      太学新建的藏书阁共有三层,飞檐翘角,气势恢宏。此刻阁内烛火通明,宛如白昼。最显眼的位置,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这些年来女子著述的典籍。除了那些政论文章,还有诗集、医书、农书,甚至还有几位女子合著的《九州风物志》。

      "三年前,这里还空空如也。"李师师的手指轻轻拂过书脊,像是在抚摸孩子的脸颊,"如今却快要放不下了。前些日子,司业还来请示,说是要再建一座副楼。"

      燕青在一卷《江南水利考》前驻足。这是赵清韵的著作,书中不仅详细记载了江南水系的治理方案,还配了精致的舆图。更难能可贵的是,书中特别提到了如何在水患来临时保护妇孺。

      "清韵上月来信,"李师师笑道,"说要在太湖畔建一座女子书院,专门教授水利工程之学。"

      "她倒是比你我还心急。"燕青也笑了,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

      "这才是盛世该有的模样。"李师师的目光扫过满架图书,语气中带着欣慰,"每个人都有机会施展才华,不论出身,不论性别。"

      阁外的雪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学子们的诵读声。这些年,太学的规模扩大了三倍,其中女子就占了一半。每当夜幕降临,藏书阁总是灯火通明,直到宵禁时分。那些刻苦攻读的身影,成了太学最美的风景。

      "有时我深夜路过这里,"燕青望着窗内那些专注的侧脸,"总会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在梁山,我连读书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人识破身份。"

      李师师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都过去了。现在的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自己。"

      是啊,都过去了。那些艰难岁月,那些质疑目光,都化作了前进的动力。燕青想起《庄子》中的一句话:"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那些固步自封的人,又如何能理解这个正在发生巨变的时代?

      二人并肩走出藏书阁,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出一片皎洁。无字碑静静地立在月光下,碑面上的雪花闪着细碎的光,宛如撒了一层银粉。

      "要不要在上面题个字?"李师师忽然问道,"比如'开万世太平'之类的?"

      燕青摇头轻笑:"既然立了无字碑,就让它无字吧。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们但求问心无愧。"

      她走近石碑,伸手拂去碑顶的积雪。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想起这些年推行新政时遇到的阻力。每一次改革,都像是在冰雪中前行,但终究还是走到了今天。

      李师师站在她身侧,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紧紧相依,不分彼此。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李师师忽然问道,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吟诗。

      "在樊楼。"燕青的眼中泛起温暖的笑意,"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却还是选择帮我。"

      "不是看穿,"李师师纠正道,伸手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是看见。看见了那个被困在男子身份下的你,看见了你的挣扎与坚持。"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梅花的冷香。燕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些年的艰辛都值得。她想起《诗经》中的句子:"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能得一人知心,此生足矣。

      "回去吧。"李师师为她系好斗篷的带子,动作娴熟自然,"明日还要早朝,听说边境互市的事还要再议。"

      二人沿着来路往回走,雪地上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走到宫门前,燕青忽然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座无字碑。

      碑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这块无字的石碑,将会见证这个时代的变迁,也会见证她们为之付出的一切。

      "你在想什么?"李师师轻声问道,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雪。

      燕青收回目光,望着太学方向依然亮着的灯火:"我在想,千年之后,当后人站在这块碑前,会如何评价我们这个时代。他们会理解我们的选择吗?会明白我们为什么要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推行新政吗?"

      李师师笑了,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脆:"何必想那么远。只要我们无愧于心,就够了。《论语》中不是说吗:'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无字碑留在清冷的夜色中。但藏书阁的灯火依然亮着,那些苦读的身影还在为这个时代添砖加瓦。历史的车轮,正在她们的推动下,缓缓向前。

      这一夜,雪落无声,却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变迁。

      ---

      (第四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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