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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落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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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墨半支起身体,抬起左手,道:“来拿这个。”
经他提醒,历辛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擎着盏烛灯,此时仍在徐徐燃动,这盏灯被护的小心,就算经历了天旋地转的一遭,也没熄灭,蜡油都未漏出一滴。
这个时间,确实只有他的书房亮着,看来这人是趋光而来,可这大半夜不睡觉,非要这灯干什么?
历辛在灯盏和窗外看了一个来回,福至心灵:“你怕黑?”
谭墨神情终于肉眼可见的变化,他开始抗拒,先曲腿,意图顶开历辛,后者觉察到他的动作,反手向下扣压,将人老老实实按回去,挑眉:
“叫我什么?”历辛用了功法,将人死死制在地上,不容置喙:“叫对了才准起。”
谭墨静下来:“师父。”
“好徒弟。”历辛回了句。
目的达成,历辛率先起身,而后将谭墨拉起,他整理好衣襟褶皱,转身到桌边,将上面小些的烛台一并递给对方,问:“房里没有蜡烛?”
见谭墨点头,历辛想了想,道:“那是间客房,灯烛用不上,应该被小厮拿回库房了。”他说着,往里间去,拿出新的外袍往身上穿,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外间传来回答:“寅时五刻。”
历辛新着绛紫色宽袖长袍,流光浮动,奢靡华贵,在他身上,仿佛量身打造。
扶正脑后发冠,历辛重新走出里间,看到谭墨,做惊讶状:“你还在?”
二人静默着对视几个呼吸后,谭墨微微俯首致意,转身朝门口去。
历辛就是故意逗他的,看到谭墨紧着往外走,一下笑出声,又将人叫住:“回来。”
待谭墨走到近前,历辛将人拉到椅子上坐下,抬手按他左肩:“疼不疼?”
历辛还没忘刚才磕在桌腿的那声巨响,那种力道肯定伤了,不等谭墨回答,他手一翻,变戏法般托出一罐药膏。
见对方迟迟不动,历辛将瓷罐搁在桌上,走近一步,扬眉道:“怎么,还要为师亲手帮你?”
谭墨轻轻吸了一口气,抬手扯松领口,拿过瓷罐开始动作,历辛绕到他后方,目视他左后肩,发现这么一会的功夫,那块皮里肉外已经浮出青黑,极为渗人,历辛主动帮他把脑后的头发撩到另一侧,令他上药更方便,盯了一会,提议:
“天亮之后,带你出去逛逛,熟悉一下这里,怎么样?”
历辛的手冰凉,刮在皮肤上存在感十足,谭墨条件反射想躲,对方已经把手收了回去,他唇线绷紧,吐出一字:“好。”
历辛追问:“你有什么想看的地方?”
谭墨思考了一瞬,道:“演武场。”
历辛以为他想去操练操练,脑海中不可自抑地浮现出一群狂猛的汉子,把谭墨按在中间搓扁揉圆的场面,不禁担忧后者这身板,去了不就是挨捶的份?
他斟酌了一下,决定先看看对方的身体素质:“可以,不过去之前,为师要测测你的体质。”
那厢谭墨穿好衣服:“嗯。”
历辛经得同意,也不拖沓,一把按上少年腹部,上下用力按了几下。
这一手出其不意,谭墨眼皮微抬,似乎不解历辛这一动作的含义。
系统也忍不住提问:【你是在揩油吗?】
历辛不太懂它的脑回路:【我又不是没有,揩别人的油做什么?】
【况且不这样还能怎么测,当场做两百个俯卧撑?】
系统后知后觉,历辛竟然真的单纯在‘试体质’。
系统主动开口,叫历辛想起一事:【谭小莫怎么不像绑定完系统的样子,你没去找他?】
系统:【目前用不上他,契约极其耗费本系统的力量,不可频繁。】
历辛了然,正要再问些话,谭墨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神游天外:“合格吗?”
历辛这才想起手还放在人家肚子上,他赶紧抽回手,干笑两声,道:“锻炼的不错,合格。”
历辛转身托了把椅子,挨着谭墨坐,知道谭墨是什么性格,他也不主动去聊天,而是径自抓过地图记录,直到天色微曦,历辛搁下毛笔,向外看去。
“去不了演武场了。”历辛言出法随,话落下,书房外的天地间就响起噼里啪啦落豆声,雨顷刻瓢泼,历辛无奈转向谭墨:“下雨了。”
魔族落雨从百年前开始带有腐蚀性,原因未知,不仅不能沾身,农耕更是深受其害,眼下正是士兵去演武场操练的时候,一场雨下来,训练进度又被拖慢不少。
历辛对谭墨解释了不能去演武场的缘由,对这场雨的突兀感到头疼,忽地,他精神一震,立马沉入神识找系统求证一件事。
系统肯定了他:【怨气影响水源,雨雪自然有毒。】
历辛不做答复,状似随意问谭墨:“你在人族生活过,他们的雨水可正常?”
“正常。”谭墨说完,又有一丝不确定:“不过近十年来,收成有减。”
那是有影响了,人魔双方老死不相往来,只有战事摩擦,其余了解为零,人族收成如何,历辛更是无从知晓,思及此,历辛起身到书架旁,单手抽一把铜伞,示意谭墨跟上自己,向门外去。
将谭墨纳进伞下保护范围,历辛带人去到魔尊历冥处理公务、开办会议的大书房。
这里比小书房大了不知多少倍,伏案议事、品茶对弈,功能应有尽有,历辛坐上主位,从桌上成山的文件中抽出一张地形图,靠向椅背,聚精会神看了会。
书房的木椅,自然是比不上他的软塌,不到一刻钟,谭墨就腰酸背痛,他直身,指挥谭墨站到自己身边。
“帮为师磨墨。” 历辛知会完,心安理得将砚台向右一推,再自顾自趴到桌面上继续看书。
二人离得近,谭墨稍低头,便一览无遗这份图纸,打眼的瞬间,便意识到这是份内部布局图。
机密就在眼前,谭墨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但历辛毫不设防的姿态,还是让他微微拧起眉头,移开了视线。
他自觉性极强,历辛却打了个哈欠,将图纸主动塞进谭墨手里:“躲什么?就是给你看的,自己熟悉。”
谭墨拿过地形图,没有看,而是折起收好,转头,见那厢历辛已经另抓起一本《人族历年收成记录》,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不消一会,历辛明显失了兴趣,将手中书往身后扔开,探手抓起另一本,这本谭墨没有看清书名,只隐隐约约看到‘志怪’二字。
前者表情认真仔细阅读,突然似愠怒,急促叹出一口气,谭墨拿着墨条的手顿住,听历辛语调上扬,仿佛带了一弯小钩子:“人族竟说我族民众个个青面獠牙,四爪刨地而行。”翻过一页,他不敢置信:“还有肖像图?”
历辛坐直,指着上面的丑陋画像展示,吐槽:“既然不了解,怎么不派点人来卧底?也好过在这里胡乱编撰。”
作为卧底本底,谭墨沉默,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里头确实是胡编乱造,最起码不适用于历辛。
因为历辛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跟青面獠牙绝对沾不上边。
历辛合上书册,扔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他吐出一口气,伸手拿起另一本——《人族强者大全》
历辛随手翻开一页,照着念出声:“谭墨。”
谭墨霍然扭头,盯向那本书。
历辛无所觉,念下一行:“正道魁首。”
此‘魁首’,并非说谭墨是人族最厉害的人,而之所以有这个名号,是因为人族今年上半年举办的一个比试。
比试由各方势力合办,三年一次,年轻适龄修行皆可参加,那谭墨,便是今年在比试中拿下第一的人。
历辛抬眸,眼尾压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想到什么,轻飘飘瞟了眼谭墨:“说起来,你名字还挺像他。”
谭墨终于舍得开口:“弟子的莫,是‘善莫大焉’的莫。”
没有在意那句稍显奇怪的解释,历辛随口问:“你在人族生活过,可曾听过这谭墨的事迹?”
谭墨看向历辛手中那本大全,嗓音冷淡:“无父无母,幼时四处求学精进武艺,十七岁清缴平岳宗,十九岁持‘沉潭剑’以擂台战赢下魁首……”
他说的都是大众俗知的,没什么参考价值,历辛听了半天,打断他:“有没有没听过的弱点?”
谭墨喉结滚动,是在思考,在历辛希冀的目光下,开口:“据说,他从天山秘境出来后,得了后遗症。”
历辛并没有认真思考,随意点出几个:“恐高?晕血?”他顿了顿,“总不能和你一样,怕黑吧。”
历辛说完,自己先笑了,似乎是觉得天方夜谭,他笑得眼弯弯:“别听吕曲瞎说,打败谭墨暂时不要想,那人二十多岁当上第一,肯定是很强。”
谭墨嘴唇紧抿,一反常态,纠正历辛:“十九岁。”
“你倒是清楚,也是,你生活在那边,自然比我们听到的多。”
历辛说着,翻向下一页:“不如,看看这谭墨到底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