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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冒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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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八点,蒋年初被尿给憋醒。输液后身体里水分太多了。
其实这一整个白天,他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在闷热和湿寒之间来回切换,噩梦连着做了好几个。
半斤和八两在痛斥年级周会的不必要性和非人类性,到底哪个大学会每周都聚众点名,然后再讲一些万古不变的用电安全巴拉巴拉,或者让校外补课和留学机构进来打广告?没错,就是他们A大。
要碰上调休的话,更惨。一周能开三次周会,反正只要是休息日结束都得点一次名。
蒋年初越听越烦,抓上手机就出去散步了。
他分明没设立目的地,走着走着却到了峻华大厦。
偶数电梯人满了,要等很久才会有下一趟。他不想等,于是跟着人流上了单数电梯到21楼,再往下走一层楼梯到浮生穿孔店。
正是周末前一晚,店里人很多,连店门都敞开着。
他迈步走进去,路过韩卢的工作间,但没往里看。不过余光还是捕捉到了,韩卢穿着灰色薄毛衣,撸上袖子戴着乳胶手套,给一个男生穿眉钉。
不知道他今天是拿鲨鱼夹固定头发的,还是又扎的丸子头。
客厅里人多声杂,阳台的工位依旧无人坐。
蒋年初刚坐到椅子上,将才一直没瞧见的警长就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它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他大腿上,四只小脚前后踩了踩,好像在测试柔软度,从神情能看出,它相当满意。泛光的黑尾巴向上一扫,拂过了蒋年初的下巴。一次还不够,反反复复了四五次。
喵。
蒋年初仰头躲它这一下。计划落空的警长很生气,特意踩重了许多。猫爪按摩还挺带劲,他笑出了声。
极小的笑音散开,客厅里却突然噤了声。
集中过来的视线令人头皮发麻,他抬起头看过去,瞳孔猛地张大。
韩卢站在人群里,直直盯着他,深黑的眼底似乎在翻涌某种浓烈的情绪。意外、惊惧、厌恶、鄙夷、不屑……果然没人会喜欢不速之客,特别是关系不清白的对象突然出现在工作场合,旁边还有许多人,他是不是觉得难堪和丢脸。
他是刚从工作间出来,侧着身体看向这边,顶灯加深了眉骨的阴影,又衬托出长腿上隐约的腰线。那些随风飘扬的碎发,轻于鸿毛,压在蒋年初心上时重于泰山,又像荆棘藤蔓缠紧了他的躯干,让他清醒着痛苦。
日复一日,生活照常过,涩味的血已经流了一路。
“你出门忘吃药了吧,这么冷的天坐阳台,亏你想得出。”
嘈杂的交谈声中,蒋年初如梦初醒,被韩卢一手提了起来。
喵!警长骂骂咧咧地跑开了。
“我不冷。”
“我管你冷不冷。”韩卢眉头紧锁,心情不太美妙,“跟我过来……走不走,没看见我很忙吗。”
工作间旁边还有一个小房间,只是每次蒋年初来都关着门。他以为是杂物间,没想到是个小卧室,里面有张单人床,平整铺着深蓝色的被单。
蒋年初各处望望,特意往里挪了两步空出门口的位子,谁知韩卢突然碰了碰他额头,手背停留了许久……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还烧着呢。抽屉里有布洛芬和矿泉水,自己吃药。”
话音一落,他就转身走了,带上了卧室门。
蒋年初呆滞了会儿,清醒后拍了下仍然烧红的脸,小声说:“我去过医院了。明明今天凌晨还在聊。”
……会不会他以为医院没开药,或者其实多吃布洛芬也没关系,反而对治愈发烧有益。
喵。门口猫咪在刨门。
蒋年初把它抱进屋,又快速关上了门。他这时才想起高等代数的作业没交,可是韩卢这儿不像有纸笔的样子。
抽屉里翻过了,只有药包和矿泉水,而且不止一个药包,每个药包都鼓鼓囊囊的。独居的人需要备那么多药吗?果然是给他和其他人用的。
本来完全不抱希望,回头一瞧又看见枕头边露出纸页,原来是翻开的素描本。
他一页页翻看着本子,警长在环绕他的脚走猫步,时不时用头用背蹭蹭他的脚踝。
咚咚。门被敲响了。
蒋年初来不及去开,门外的人已经推门进来。
韩卢用力推他到桌前,捏着他腰侧吻他,又重又狠,仿佛两个人分离经年。
“韩卢,有人!”
“没人。”
韩卢把他掰回来,攻势忽地加重,转为啃咬。暧昧的水声传开,两个人越靠越近难舍难分,蒋年初发烫的体温为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接吻添了柴,韩卢急不可耐地在他脖颈间舔舐,流连,“你冷暴力我。”
蒋年初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我没有。”
“没有吗?”韩卢用舌头挑逗着他的喉结,在他仰头享受时又故意退开,只用指腹粗暴地揉磨。他恳求似的抓上韩卢的后脖,却不敢使力气往下压,一双水亮的眼睛已经将他的企图暴露无遗。
“真的,没有。”
“那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韩卢语气骤然变冷,连那点隔靴搔痒的抚弄也没有了,空留他的嘴和喉结可怜地红肿着。
“你那个时候,在和别人……”蒋年初以为自己不会哭,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这点小事,明明都快要习惯了,明明对眼前这个人都已经失望透顶了。
他不想好了伤疤忘了疼,可是只要想到韩卢,他就还是会期待,还是会妄想。
哪怕韩卢对他只是蜻蜓点水,哪怕他注定不会为他停留。
韩卢靠在他肩上笑了声,“宝贝,那不回信息是什么意思,我在别人床上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你不高兴吗?”
“……高兴。”蒋年初违心地答。以后他会尽量回避真实情感的问题。没有矛盾就不会分道扬镳。
“好了,你回去吧。”
“不去你家了吗。”
“不去。”
韩卢拎上手边的外套,是准备出门的样子,但显然不准备带他,“朋友过生日,请我喝酒。”
“我,”蒋年初一下抓住了他衣角,“我能去吗?”
“啊?”
韩卢满脸不可思议,“你去干什么?你……”
“我去陪你。”蒋年初也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为了和韩卢待在一起,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宝贝,你不会喜欢那种场合的。”
“哪种场合,我可以的。”如果这就是走入韩卢世界的代价,那他愿意付,“我可以帮你挡酒。或者我不喝,等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韩卢捂着脸苦笑,“蒋年初,这不是我请客,是别人请客,你去不去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别天真了。”
“那你可以问一下他吗?”
“谁?”
“你朋友。”
韩卢翻了个白眼,亲了他一口:“宝贝,想跟着我啊。”
“嗯。”
“那你最好说到做到,一滴酒别沾。”
他们开车去了一家酒馆,生意很好,一些客人们围着台上的民谣歌手打拍子,合唱。
韩卢牵着蒋年初的手穿过人群,走到一方小桌前。那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面前都摆着五颜六色、隐隐泛着荧光的漂亮酒。
酒馆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些微弱的灯泡,将将足以照明,让每个人都沉醉在昏暗不清的氛围里,覆上一张朦胧的假面。
韩卢的朋友们和他本人一样,长相精致打扮好看,属于以前蒋年初会特意避着走的类型。可是现在,只要街上碰到了,他反而会多观察几眼。
“韩美人!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肯定得来啊,免费的酒当然要喝。”
酒馆的位子和酒吧不同,不是那种联排卡座,是那种单独的木凳或者木椅,上面有各种软垫。一群人围坐着,极像坐在星空下谈天说地。
韩卢拉着蒋年初坐下,马上有人问:“哟!韩美人这是收心了,都带人见家长啦。”
“小朋友,成年了吗?你可别被他的脸骗了。”
蒋年初握紧了韩卢的手,以此缓解局促,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成年了,没被骗。”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愣住,再笑作一团。
韩卢淡淡喝下半杯酒,连眼皮子都没抬。蒋年初以为他生气了,小心翼翼地看过去,谁知他在笑,只是嘴角上扬的幅度不大,笑意都隐藏在亮晶晶的眼睛里。
“好了,知道你没被骗了。真是的,我过个生日还要吃一嘴狗粮。今天我是寿星我最大,你俩把手松开。”
蒋年初松开了手,韩卢没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诶你叫什么名字?在上大学吗?还是工作了?”寿星简直是社交悍匪,他直接从座位上起身,趴到蒋年初背上说话,好像两个人是相当熟络的朋友。不过他浑身酒气,应该已经喝醉了。
“我叫蒋年初,在上大学,大二。”
“乖乖崽,你听好了,本寿星名叫李其华,灼灼其华的其华!好听吧,好听吧,她也觉得好听……哇啊啊啊啊……”他突然开始大哭大闹。
陈允文笑:“见谅见谅,他刚失恋,今天才分的手,你说这事儿闹的。”
“没事。”蒋年初小心扶住李其华,结果他哭得更厉害了,“我都没提分手,她凭什么说分手。要分手哪天不好,为什么非得选今天……哇啊啊啊……”
“我哪里不好,她为什么要分手……哇啊啊啊啊……”
众人皆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