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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锦鸠宿人间 ...

  •   崔淤啉还没感受多久的新鲜空气,背后就被人扑得踉跄了一下。

      左肩上的伤处遭了突袭,崔淤啉蜷下身子,不住嗷嗷直叫。
      “嗷!等等等等等一下。”

      崔淤啉奋力挣脱开这热情的拥抱,转身便对上一张泪眼婆娑的脸。

      “阁主——”
      那人和他对视后便似哭丧般长啸一声。

      崔淤啉捂着肩,呲牙咧地打趣道:“这是嫉恨我三年未归的报复吗。”

      盛夙栖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嘴巴就先秃噜出来。
      “怎敢报复阁主呢?敢也是安阁主来才对。”

      崔淤啉被噎着了。
      敢情是不敢,不是不想呗。

      盛夙栖见崔淤啉的难受样儿,那一瞬间的欢喜激动也抛之脑后。

      “阁,阁主。”
      崔淤啉不理人。

      “阁主阁主?”
      崔淤啉还是不理人。

      “阁阁阁阁阁阁主主主主主。”
      崔淤啉:“……”
      想骂他是猪直说。

      “闭嘴。叫魂呢。”

      本就激动地快哭出来的脸,此时像饺子般皱成一团。

      盛夙栖:“阁主的肩伤是怎么回事?”

      崔淤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驾轻就熟地信口胡诌道:“不怎么回事。倒是阿夙想也不想便往我这伤上撞,是想疼死我好夺了这阁主之位?”

      盛夙栖听懵了。
      怎么有人能转移话题都显得如此无耻。

      见盛夙栖呆愣住,崔淤啉发自内心的咧开嘴角,他强压着想要捧腹大笑的冲动:“怎么是被我说中了?心虚?”

      盛夙栖方听出来玩笑之意,当即决定再也不和崔淤啉这个幼稚鬼说话。

      “阿夙?”
      盛夙栖不理人。

      “阿夙阿夙?”
      盛夙栖还是不理人。

      “阿阿阿阿阿阿夙夙夙夙夙夙。”
      盛夙栖:“……”
      练习怎么打喷嚏呢?

      “闭嘴。叫魂吗?”
      好一个风水轮流转。

      崔淤啉有心去烦人:“闭不上嘴。”

      盛夙栖见崔淤啉依旧插科打诨,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压下自己想越俎代庖、惩治崔淤啉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盛夙栖:“方才离得远只是看背影有点熟悉,凑近看才发现这小身板竟然真的是阁主您。令人好生惊喜。”

      崔淤啉假笑起来。
      “是挺令人惊喜的。毕竟在外面,我倒还没见过阿夙同样的大、身、板。”

      盛夙栖夸起自己来是毫不吝啬:“我这身板可是天下独一份。”

      崔淤啉见攻击失效就换了个路子。
      他抿住唇,敛下睫毛,随地大小演起来。

      “阿夙,不曾想三年未见,刚见面就开始说我这硬朗的身板啦?真是好令人伤心。”
      眼尾处似是有滴泪要落不落的。

      虽知道崔淤啉是演的,但这张脸具有极为强烈的欺骗性,再而眼前人当真受了重伤。

      盛夙栖看了没法不心疼,还是停住了嘴。
      “先进屋内疗伤罢。”

      崔淤啉见眼前人敛住了神色,便收起了逗人的心思。
      他乖巧地点点头,跟在盛夙栖后头。

      方才还没仔细打量过这地。
      如今仔细打量,也发现了诸多变化。

      比如原先栽着松柏的地,如今插上了桂树。
      再比如原先冬日的荒地,如今栽上了耐寒的蔬菜水果。

      便是连圆日见了都有种陌生感。

      许久未归。
      久到十来载故地都似未到过般。

      物是人非者?
      非也。

      盛夙栖还在那叨叨。
      “今儿安阁主带着他们出去了,不在曲阑阁中。你这样子还是赶明儿便走罢,不然碰上了免不了一顿说教。”

      崔淤啉跟在他后面,点点头:“放心吧,等会我便走了。”

      盛夙栖边走边点头:“那便好。等会便走那……等会便走?等会!”

      盛夙栖怒转了个身,震惊地看着崔淤啉。
      “三年未归,你就回来两三个时辰不到,就说等会走?崔淤啉你有心吗?”

      崔淤啉低着脑袋,越过暴怒的盛夙栖继续走。

      见崔淤啉不理人,盛夙栖大步往前走,伸手便拉住了崔淤啉,抓着人的肩膀掰正了面对着他。

      崔淤啉平静地抬头和盛夙栖对视,叹了口气。
      “阿夙……已经开始了。”

      盛夙栖愤怒不快的神色一顿,他盯着崔淤啉黑漆漆的眼珠子看了会,便松开了握着崔淤啉两臂的手。

      “哦,开始了……你回来要什么我来帮你找。”

      崔淤啉莞尔道:“不至于此。我自己来便可。”

      盛夙栖闻言情绪更低落了。
      若他是只鸟,怕是此时全身的羽毛都像淋了雨般狼狈地垂落。

      突地,他手里多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呐。拿去吧,这是本座前几日亲手刺的手帕。留下也好。”

      盛夙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转晴,拿起那手帕端详起来。

      崔淤啉心道,这傻小子实在好哄。

      那手帕的右下角缀着株醉心花幼花,歪歪扭扭的,线头都出来了好几根。
      盛夙栖细细地折叠好手帕收进衣襟内,忍住欣喜以免表情过痴傻,便大步跟上崔淤啉。

      “我还是觉得……这伤无关紧要,真的,没什么必要去费心包扎。”

      闻言,盛夙栖原本消下去的闷气又涌了上来。
      “什么叫做没必要?意思是,只有你吊着一口气的时候才叫有必要?”

      崔淤啉没回话,只是一味地向前走。

      盛夙栖则撇着嘴、跟在后头。
      他自是知道崔淤啉这就是没有余地的拒绝。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没再说话,就在这寂静的气氛里到了曲阑阁的核心处——石室。

      “北道……谭明……常阳,找到了!”
      崔淤啉跨进那一排金匮内,开始找起自己想要的情报。

      “龙阳……磨镜……私通……私生……谋杀……谋反……谋反!”

      曲阑阁防盗做得精细,不仅每每进出都要更改那石室外的天干地支锁,而且石室内的每个金匮上都挂着副三簧四窍锁。

      崔淤啉记忆力虽好,他记得清按簧顺序和对应的钥匙,但两年时间难免手生,就怕一不小心按错锁死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唤来了盛夙栖帮他解决。

      盛夙栖熟练地捏着锁,迅速地从大把锁匙里找到对应的插.入一扭。

      啪嗒。
      锁开了。

      那金匮内的密信密密麻麻的,像锯齿般竖立着,看得人毛骨悚然。

      曲阑阁这些情报多是由贪心人为财投书,但也有好心人匿名提供,还有便是曲阑阁中人拦截的信件。

      “常阳国……常阳……亲王……”
      崔淤啉纤细的手指快速地翻找起来。

      他忽地停住了,从木柜内抽出封信来。

      那棕色封皮上赫然写着:
      始凤玥七年末,常阳国亲王反。

      时间……差不离,
      内容……差不多。
      应当就是这封了。

      为了保证书信的完整,石室密封性良好,因此人在里面待久了会呼吸困难。

      崔淤啉揣着信、关锁金匮后,便同盛夙栖回到了曲阑阁的书屋中。
      他盘腿而席,轻捏着信的两边,用纤细的手指将里面薄薄的几张纸夹了出来。

      崔淤啉将其中一封打开来。
      那上面全然空白。
      俨然是封无字密信!

      崔淤啉见过的密信多,知晓这是用特殊的法子掩了字迹。
      他摊开密信,鼻尖贴在密信轻嗅了两三下。

      崔淤啉低头大声地喊到:“盛夙栖——”
      盛夙栖不应声。

      崔淤啉继续大声道:“碘酒——”
      还是没有声音。

      但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蹬蹬蹬的小跑声。

      崔淤啉早有预料的将手向脑后一送。
      那装着碘酒的棕色瓷瓶,稳稳当当地被放在了他的掌心。

      盛夙栖眼尖地见崔淤啉手上捏着封密信,便漫不经心地随口道。
      “数周前这封密信于益明北城偏地拦截下来,那鸽子早在数月前便被曲阑阁逮住一次,那时我们复刻了装着密信的竹筒上的泥章,顺便花了两三日驯服了那只鸽子,又将密信重新绑了回去放走了。后来这只被驯服的鸽子停在了第一次被拦截下来的地方,我们将它足上的密信取下后,将复刻之后的密信又绑回它的足上放走了。”

      长篇大论听得崔淤啉头晕。
      简言意骇便是,曲阑阁在数周前从鸽子那笑纳了这封密信,并复刻了一份还给别人。

      崔淤啉旋开陶瓷塞子,他沾出瓶内的碘酒均匀地涂抹在密信上。
      密信上果真显现出了字迹。

      也不知道这造反的是真蠢还是假蠢,米汤密信都是被人用烂的东西了。

      崔淤啉吹了吹信上的碘酒。
      「山鹁鸪,双不栖,得人间,无他事。
      玉面狸,嘉青素,至兄道,全唯意。 」

      崔淤啉看笑了。
      说这人蠢,他懂得用暗语;说这人不蠢,他的密信倒像是从异洲那传来的故事——皇帝的新密。

      盛夙栖也看清了上边的字,但奈何看不懂。

      当时截胡了这封信后,曲阑阁也只是确认了密信的主人为何,不知其中之意。知晓的人也闭口不言,只是传了封密信到常阳国。

      “阁主,这密信为何意?”
      虽不懂,但盛夙栖深知不懂便要问的道理。

      “鹁鸪指隹,而山鹁鸪自是指山隹,即为崔。此中在指崔氏二子在这人间一日便造反不得成功一日,暗示要杀本座和崔祉行呢。”

      不等崔淤啉解读完全信的内容,盛夙栖便义愤填膺:“简直过分!实在过分!不知好歹!气煞我也!”

      崔淤啉不顾盛夙栖的愤慨之言,继续解读打断了盛夙栖的施法:“再而玉面狸身富三色,嘉青素皆为腊月美称,再结合后六字。这是在说,到将来的第三个腊月你便可派军支援我来谋反,来完成你我之大业。”

      盛夙栖这下懂了。

      “那你这是处理完事了?”
      这是……又要走了?
      那文绉绉的书纸看得盛夙栖甚是不喜。

      崔淤啉见盛夙栖像是被人抛弃般的落寞样,促狭道:“怎会?不曾想我三年未归,如今归来这么一次,阿夙竟成了盲子。”

      言罢,崔淤啉还夹起地上的几封信件,向盛夙栖摇了摇。

      红晕从盛夙栖的后颈蔓上了他的脸颊,明明快要入冬,面部却是热意腾腾。
      不就是太久未见此人,何至于如此调侃他。

      不知道他面薄吗!

      盛夙栖虽窘迫但外耗,他冷哼一声,扭过脑袋,再次立誓死都不会关心此人了。

      崔淤啉见逗人都过了,只好收住了想火上浇油的想法。
      “我这人心直口快,管不住嘴。阿夙如此宽宏大量,便不要同我计较罢。可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锦鸠宿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