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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如此(五) ...

  •   幻世镜是一块硕大的水晶,被加以术法成为呈现考核情况的屏幕。

      柳眠无心在此,所有的结果都如前世一般。身边的齐池手里拿着锦果靠在他身旁睡着了。

      上午的考核结束后,柳眠带着齐池回去。

      他将齐池放在床上,把乾坤袋里那一盘子锦果放在齐池的床头,拿下他手里抓着的那个锦果,慢慢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正午气温变高,日光照在雪门门前的几棵松树上,化了树枝上几层雪,光线透过枝叶间落在地上。

      冷泉里的水依然没有什么温度,只是比周围的要高一些,不至于冻住,柳眠腿了衣裳。冷水划过肌肤,柳眠有时嫌弃自己这般的懒惰。

      一边嫌着润禾堂太远,在宫门的最东边,一边又给自己念起防寒咒,在这冷泉里泡着。

      洗完后柳眠解了隐藏术,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皮肤上、衣服上,惹得柳眠不快。

      午时末,柳眠回到住所内,推开门,看见床上坐着刚睡醒的齐池,吃力的穿戴自己的鞋子。

      “师父!”

      齐池鞋还没穿上,直接伸进去踩着就往柳眠这边走。

      柳眠快步赶到齐池面前,抱着他坐回床上,细心的为他穿好鞋子。

      “这个要这么穿,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谢谢师父。”

      “师父下午有事出门,你切勿离开这里偷跑到别处。”

      “知道了,师父。”

      柳眠看着齐池点点自己的脸颊,装作深思的样子。

      “那阿池乖乖的,师父可以给阿池再带点锦果吗?”

      柳眠皱眉,疑惑地抬头转向床头旁的桌子上,那上面连果核都没有了。

      “好,不过阿池下次记得不可以在床上吃东西,也不要把果核吃到肚子里面。”

      “好,不过什么是果核呀?师父?”

      柳眠忽然意识到齐池并不知晓如同他一般大的孩子懂得的道理,当初他并考虑到此,便将齐池送到了礼安堂中习作。想来齐池该在那里受了不少委屈才回来了。

      敲门声响起,柳眠开门发现是刘岑,询问他何事。

      刘岑将手里的晋级名单交给柳眠,请他过目。

      “日日都要你操劳,你为了整个雪门很是辛劳。为师相信你的能力,一切便按你说的做即可。”

      刘岑听得疑惑且动容,柳眠身后的齐池探出脑袋,叫着“大师兄”。

      刘岑愣了一会儿,听见齐池喊他,低头吵齐池笑笑。

      柳眠看着眼前神情不适的大弟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是多么的奇怪,毕竟他们现在都还未经历那痛苦的事。

      “若是有空闲,歇着便是。”柳眠低下头看着齐池,“阿池,记得不要乱跑。”

      “嗯嗯!”

      柳眠走时看见刘岑蹲下身子,把耳朵凑到齐池嘴边,听他讲着什么,还一脸惊奇的样子。

      花雨殿前长着数百里青松,枝头被顾桓派人挂满了灯笼,柳眠把步履落在雨门前,抬脚走进去。

      院内只有一位老树精和他打着招呼,满院都是秋千,木马之类的孩童玩具,柳眠眨眨眼,心虚的朝身后那无名无姓的住所象征性的望去。

      “师兄怎么来了?”

      顾桓从后院走出来,说这话时说得极轻,拉着柳眠往屋外走。

      “师弟何意?这里留不得师兄坐坐吗?”

      顾桓吓得加快速度,终于出了门上的那道门槛,才长舒一口气,摇摇头。

      “我怎么会这样待师兄,只是秦朝阳那孩子不知道偷吃了阿兰幽师姐的什么灵药,五感变得极其敏感,三十尺内,他都能听见,为了防止他下午继续缠着我,给他下了三道子迷药,才把他弄睡着。”

      “啊?”

      柳眠很是惊讶,疑惑和关心同时浮现在他的心里,一时之间只是惊叹了声,就没了下文。

      “师兄来找我何事?”

      柳眠从袖口里拿出那张画着忘忧草的图纸,展开给顾桓看,顾桓看了半天问他这是什么?

      “从你这里流出来的东西——忘忧草绘纸。”

      “这怎么会是忘忧草的绘样,他们的花叶都不一样,从我这里出的,是谁拿给你的。”

      “是我座下弟子接了我的手牌来这里借走了这页绘纸。”

      “师兄可知这是什么?”

      “我偶然救了一个樵夫,他告诉我说这是红丹,人间有位公子在寻此入药。”

      “师兄忽然要找忘忧草干嘛?有何用处?我记得阿兰幽师姐那里还有三四颗,也许可以等她出丹后问她讨要一颗。”

      柳眠默声沉思片刻,并没有对顾桓提出的建议做出回答,只是向他讨要忘忧草的绘本,再次踏上了去往齐山天池的路。

      很明显,有人不希望他找到真正的忘忧草,但这对他并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即使是上一世,他向掌门汇报了这件事,也无甚影响。

      那就只能是针对宫门主的,其中缘由想起来就是不计其数的,但目的都只是为了伤害他们。

      拿到真正绘纸的柳眠再次来到了山崖下,虞江的江水依旧滚滚向西流淌,左右岸边杂草丛生,江水时不时涌上江岸,打湿泥土。

      柳眠沿着山崖仔细寻找,果然看到数月之前的那颗被他错认两遍的忘忧草。

      他摘下放入乾坤袋中,不放心又施了层保护。

      回去的路上,柳眠御剑停在无瑕镇,从钱袋里拿出一些文钱给齐池买了一堆锦果,路过糖葫芦时,买了两个,一个自己吃了,一个忍不住又吃了,回到宫门前降低距离,把竹签丢掉了。

      将忘忧草交给风门内的弟子后,柳眠回到住所,看见齐池正闭着眼开心的唱歌,手还不时的举起来又放下。

      柳眠将乾坤袋里的锦果放到齐池的面前,齐池开心地抱住那粗麻袋子,说自己新学了一首歌要唱给他听。

      “大道三千,落寞可寻……梦里惜别离,枝头又花落……”

      柳眠靠近他,侧身站在齐池的身边,听他唱完,齐池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唱法,给他自己唱哭了。

      正伤感的齐池睁开眼发现柳眠在面前看着他,吓了一跳,伸手指指柳眠嘴角的亮点,问是什么?

      柳眠擦擦嘴发现手指上的糖渣,心虚的说没什么,树胶弄脏了自己的脸罢了,见齐池不相信的叉着腰看着他,生硬的转移话题。

      “阿池唱得真好听——阿池,为师……”

      柳眠眼前万物的身影逐渐模糊,他撑着愈演愈烈的头疼离开院落。

      通过提前设置好的联通镜来到卿尘雪山。

      阿兰幽还在闭关中,他现在这幅样子不能去见任何人。

      柳眠痛恨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再度回到上一世失控的时候,那时的他做错的,错过的都不能在这一世再次重演,否则他的万劫不复很快便会出现。

      他用情刃的分剑阵围住自己,抑制不住的冲动逼的他体内气血翻涌,一股鲜血从口腔处吐出。

      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控制感席卷柳眠,他忍着疼痛,闯出剑阵,飞旋而来的幻刃刺入他的皮肉,情刃垂悬在他身前抵抗着伤害自己的剑主。

      柳眠略微恢复意识后,捂着胸口召回情刃,皮下青筋暴起,弯下腰用剑撑着身体踉跄了一下,猩红的血丝遍布眼球,对着雪山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

      “我偏不!”

      声音从山顶传到远处的山谷,回声荡漾在柳眠耳边。柳眠倒下失去感知前,他意识到自己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中。

      一抹青绿色的身影留在他最后的视线里。

      一阵嘈杂在柳眠的耳边响起,待他睁开眼,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师!”齐池慌忙捂着嘴,悄声喊:“师父,您醒了。”

      看见柳眠要起身,齐池连忙从椅子上下来,脚上仍然踩着鞋子,别别扭扭的走。

      柳眠双手扶着床边,身上的被子从肩膀滑落,他靠在床边咳嗽,抬眼看到齐池递过来的一杯水。

      他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冷漠的看着站在身边齐池,无言的寂静让齐池无措的揉着自己的手指。

      “师父,昨日您怎么突然离开,宫门主带您回来的时候,您浑身都是血,阿池好害怕。”

      “师父,您怎么不理我?是阿池做错了什么吗?”

      “你……你什么都没做错,出去吧!”

      “师……”

      “我说出去!”

      “是。”齐池颤抖着身体,含着哭腔转身离去。

      “唔!”

      柳眠噗的一声将胸口处的血吐在床边,他刚刚在干什么?

      前世的孽缘,今生的束缚同他一个孩子何干!

      分明是自己决意要拿他作饵,去钓出那幕后黑手,如今又这般的将怨恨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

      柳眠转头看着齐池哭着跑出去时未关紧的门,抬手施法将他关住。

      又是一夜无眠,柳眠回想起那抹身影,原来是灵檀师姐回来了。改日要去寻她交代一些事。

      纸窗外的白逐渐变得刺眼,那是雪山反射日光照到了这里,暗色的卧室被明亮填充。

      柳眠看清铜镜旁有一堆锦果,心中一紧,无法抑制的酸楚涌上心头。

      随意的从衣柜里挑出几件衣裳穿好,将桌子上的情刃收入气海穴,打开门看见齐池正在给院子里的草木浇水。

      “啊,师父,早上好。”

      柳眠走到给他打完招呼就继续浇水的齐池身边,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看到到齐池颤栗了一下,无措的收回手。

      “阿池,为师昨夜吓到你了吧!师父不该因为自己的问题对你发脾气的,你不要怕师父好吗?”

      “师父”齐池与柳眠对视,眼里满是欣喜,“师父不讨厌阿池就好,阿池绝对不会讨厌师父。”

      “昨夜你陪着为师,见你衣服穿得有些单薄,快到月中了,师父带你下山做件冬衣如何?”

      “谢谢师父,师父真好,阿池最喜欢师父了。”

      齐池放下手里的葫芦瓢,拍拍手上的水,扯起自己的脸,做出一个调皮的鬼脸给柳眠看。

      柳眠对着他笑,摸了摸他的头。

      走着走着,路上下起鹅毛大雪,已经到了十一月份了,宫门的雪又开始下了。

      柳眠撑起幻出的伞,走在竹林的小路上,赶去风门。

      一到风门边界,雪迹逐渐消失,那棵百年枯木上被风门弟子挂满了铃铛和信条,记录他们对将来的美好祈愿,柳眠回想起前世,曾经来过这里无数次,也看过无数次,却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些。

      前世,他的雪门素清,没有欢声笑语,只有循规蹈矩的训练和出任务,和他一人时不时跑到墓碑旁的自言自语,是时间太久了他记不得了,还是他从未如此安然自若过。

      那他的目光都偏向了何处呢?

      风声唤起铃铛,信条被风吹得好急,在柳眠身后发出不乐意的响声,柳眠加快了脚步,这样的景象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幽兰殿内只有两三个弟子在内整理和打扫,柳眠等弟子通报得到灵檀的同意,才从院内进了殿内。

      “宫门主。”柳眠对着她行礼,灵檀温声答应着,叫他入座,放下手里的请折,问他何事特意跑一趟。

      “昨日谢过宫门主了。”

      “柳师弟不必在无外人时如此客气,还按之前那般唤我师姐便可。”灵檀说的不急不慢,“倒是师弟怎会在自己的地界受了剑伤。”

      “我派人追寻,却没能找到那人的踪迹。阿兰幽师妹正炼丹闭关,我渡了一些仙力给你,霜门寒气太重,让她门下弟子给你治疗后便又将你送了回去。”

      “伤是情刃的剑阵弄的,我来找师姐正为告知此事。”

      “为何?”

      柳眠还未开口,门外弟子忽然急匆匆地前来禀告霜门起了大火,像是真火怎么也灭不了,眼看就要顺着烧到雨门的素经阁了。

      一日前顾桓得到了残断经书《骨迹》完整拓本的消息,离开了宫门,阿兰幽仍然在闭关。

      眼下能灭了那真火的人只有其他二位门主了。

      “柳师弟,随我速去。”

      柳眠召出情刃,哪知它突然不出来,强行幻出,硬生生变成哑剑,注不了仙法,柳眠握着剑施法跟上,速度远远降低,待他赶到霜门,早已不见灵檀的身影。

      站在半空中的他画出灵符隔开真火与四周的接触,虽然不比顾桓的精湛但好歹能挡住火势。

      清脆的鞭声响起,对着蔓延的真火进行扑灭,鳞鞭化作龙骨剑,将其中的灵体风龙显现在空中,不一会儿集了百里的乌云下起雨来,火焰逐渐变小,只剩底火还在一片大雨中顽强的抵抗着,灵檀用封印符抱住真火,在手心里熄灭。

      柳眠飞身到她身边,看着真火烧起的中心已经不成样子,霜门的半亩荆霄花荡然无存,还烧毁了周遭好多的木屋。

      “柳门主,此事交由你查,定要让那宵小之辈无机可乘。”

      “是,宫门主。”

      灵檀查探四周的伤亡后,满面愁容的离开了,憔悴的身形让柳眠动容。

      走进药馆,全是被真火烧伤的弟子,柳眠留在那里照看了一整天,夜半露重,为他们施了防寒咒才赶回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如此(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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