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瑶兔无烟

80、冬至（20）

　　酆竟遥颇有几分无语，又听宋渺说：“那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酆竟遥没有。

　　宋渺谨慎起见，又把格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这一检查还真的就发现了问题。

　　柜子之后传来空鼓声，酆竟遥凑上来，隔着人偶的空肚子，说：“有暗室！”

　　二人站起身，眼神交流过后，酆竟遥上前一步，长臂单臂抱起人偶，快速响旁边转身。

　　宋渺也同步退开几步，以防人偶被拿出后柜内有暗器射出。

　　二人躲开后，依旧是静悄悄地没有异样。

　　宋渺这才探入身体到柜中，最后根据腐臭味道的浓烈程度，终于在柜门最下方找到了缝隙。

　　没有发现有打开隔板的机关，但是在隔板周围发现了几个撬痕。

　　宋渺不舍得用自己的鹤翎剑撬开缝隙，于是乎就抢了酆竟遥的苗刀。

　　即使二人都有心理准备，撬开隔板的时候也被隔板下的“尸体”吓了一大跳。

　　是的，那已经不算是尸体了，一个不算完整的人的骨架被折叠塞在柜子下方不足一尺深的暗格中。

　　之所以说不算完整，是因为折叠的骨架之中没有头颅。

　　只有一副已经腐烂到只剩下一点碎肉的尸体。

　　没有强烈的腐臭味，尸体反而处于一种半化不化的状态。

　　二人凑上前看，他们两个显然从尸体上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尸体这特殊的状态让他们两个回忆起同一个人。

　　陆琪儿。

　　宋渺：“陆琪儿的头颅也差不多的状态，只是当时是二月，没现在热，所以头颅也没有现在融化的多。”

　　酆竟遥：“你怀疑这是陆琪儿的身体？”

　　宋渺没有轻易下决断：“不知道，先把尸体拿出来看看是男是女再说。”

　　宋渺叹口气，略有些嫌弃地看向酆竟遥：“怎么下来的是你呢，青茶下来多好啊。”

　　酆竟遥：“……”

　　宋渺又故作深沉地叹气：“诶，不过你下来也挺好。”

　　酆竟遥捧了一下他的肩膀，追问：“好在哪里？”

　　宋渺歪着头，挑着眼尾，上下打量酆竟遥。

　　酆竟遥原本斜斜地站着，见宋渺打量他，特意站直了身体任他打量。

　　宋渺的打量没有任何蔑视的意思，反而那种劲劲的感觉就像傲娇的小动物。

　　宋渺大量半晌说：“你勉强比青茶能打一点吧。”

　　酆竟遥略有些失望，低声念叨：“明显不是因为这个……”

　　宋渺听到了，问：“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酆竟遥也学宋渺刚才的样子，挑着眼尾打量宋渺，接着说：“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顺眼？”

　　宋渺“哼哼”两下，上前割开人偶的衣服，垫着手，一块一块把尸体往外转移。

　　酆竟遥也割下一块布料，在一边接过宋渺递来的尸块。

　　他们两个对人体并不是很熟悉，只能把尸体拼个大概。

　　但是把骨盆拿到手里，二人都认出这具尸体应该是个女子。

　　宋渺捏起尸体的脊椎仔仔细细看了一边，然后拿到酆竟遥的眼前，不再让酆竟遥沾手去拿。

　　酆竟遥也就就着宋渺的手，把脊椎断裂的地方仔仔细细看了一边。

　　酆竟遥：“这痕迹和头颅上的是一样的。”

　　宋渺把脊椎骨放回原位，站起身，用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手：“不管怎么说，人藕阁都是璇玑楼的一部分，谁有这个本事潜进来，把尸体放在这里呢？”

　　酆竟遥问：“谷小米呢？他最有可能吧。”

　　宋渺只挑了一下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酆竟遥见他这个样子，看似是默认，其实神情举止中都透露出一点心虚。

　　宋渺这样的反应，让酆竟遥忍不住回忆往事。

　　酆竟遥抱臂而立，凑近宋渺耳边：“我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他的气息扑在宋渺的耳朵上，痒意从耳朵传进心里。

　　宋渺打了个颤，上前一步，远离酆竟遥，揉着自己耳朵，略提高了点声调：“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走那么近干啥！”

　　酆竟遥偏偏就要站的近，也迈出一步，把宋渺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当年你追谷小米，我追你的时候……”

　　酆竟遥故意卖关子，他边说边注意宋渺的表情，把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一点点肯定自己的猜测。

　　宋渺盯着酆竟遥的眼睛不说话，酆竟遥就接着说：“我只知道你去追谷小米了，可我却没真的见到谷小米，净跟在你屁股后面追了。”

　　逐渐靠近的酆竟遥压得宋渺紧张的呼吸都放慢了，他实在受不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酆竟遥的胸前。

　　宋渺：“别靠近了！”

　　酆竟遥攥着宋渺的手直接按在自己的胸膛前。

　　宋渺呼吸都停了一瞬。

　　酆竟遥毫无所觉的样子，继续说：“其实仔细想，我还真没见过谷小米这个人，你说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宋渺脑袋空空，一时没听清楚酆竟遥说的什么。

　　酆竟遥拍了他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宋渺这才说：“有……当然有啊！”

　　酆竟遥：“是吗？”

　　酆竟遥一张脸放大出现在宋渺的眼前，即使是这么进的距离，那张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瑕疵。

　　就是宋渺想在这张脸上挑出来什么毛病，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无从下手的。

　　宋渺平时嘴上说的自己风流浪荡，自然在别人面前演戏也是演的出来的。

　　此刻真的面对酆竟遥，面对这么暧昧的距离，宋渺就变得不知所措，没了风流浪荡，变得纯情起来。

　　酆竟遥看出他的不自在，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继续说：“也对哈，毕竟谷小米的盗侠之名还是皇上给的，别人见没见过不说，倒是在皇上那儿是有这个人的。”

　　宋渺：“……你离我远点！”

　　酆竟遥不仅没有远离，更是进一步压榨两人之间的距离：“我觉得这就是谷小米聪明的地方。”

　　距离近到彼此呼吸交织，可能是紧张过了头，宋渺反而冷静下来，他被酆竟遥按在胸前的手轻轻动了两下。

　　细微的动作透过衣衫传递下去变成了微微的痒。

　　宋渺回过神来：“你在套我的话？”

　　酆竟遥装傻：“什么套话？我只是跟你感叹谷小米聪明而已。”

　　宋渺猛地抽回手，顺带在酆竟遥的肩上推了一把，拉远两人的距离。

　　宋渺：“这里就咱俩外加一堆人偶，有话直说，打什么机锋？”

　　酆竟遥：“我直截了当地问，你就毫不隐地回答吗？”

　　宋渺背靠在柜子之间的隔断的三个，也学着酆竟遥刚才那样抱着双臂。

　　他想了片刻说：“看我心情。”

　　酆竟遥听到这句话心里就知道答案了，宋渺不会回答的，但还是不死心的问上一句：“你是谷小米。”

　　虽是询问，但是他几乎是肯定地说出这句话的，他心中对于这件事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宋渺的答案也并不会影响这个答案。

　　只是……

　　只是这其中的差别只是宋渺对他的信任。

　　酆竟遥根本就不抱希望了。

　　“是我。”

　　酆竟遥略有些暗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意料之外的回答把让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宋渺看到了就觉得好笑，在酆竟遥的震惊中，宋渺又说了一遍：“是我。”

　　“挺聪明的嘛，你是怎么猜到的？”

　　酆竟遥直接忽略宋渺的提问，反问道：“你怎么会回答我？”

　　宋渺：“我为什么不能回答你？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

　　酆竟遥：“凭我对你的了解，就是证据贴在你的脸上，也不妨碍你的狡辩。”

　　“……”宋渺对这番吐槽十分无力，“就不能是今天我懒得费心思想理由了！”

　　酆竟遥沉思片刻，果断摇头：“不可能。”

　　宋渺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呵，懒得跟你掰扯！”

　　说完就转身走开，去其它的地方寻找离开人偶阁的线索。

　　“你不是懒得掰扯吧，其实是你已经信任我，把我看成自己人了吧！”酆竟遥咧着嘴凑上去，肩膀去撞宋渺的肩膀。

　　兴奋之下，一时间没收住力，险些把宋渺撞个大跟头。

　　宋渺猛倒腾自己两条腿，堪堪站稳身体。

　　酆竟遥也没想到宋渺会差点被自己撞个嘴啃地，赶紧伸手去扶。

　　宋渺：“……”

　　酆竟遥：“……那啥，没收住劲，我不是故意的。”

　　宋渺：“我决定重新把你放回到敌对阵营里去。”

　　“不不不，别呀！”

　　宋渺抱着双臂往前走，酆竟遥捏着他袖子一角，走一步就要喊上一句“拉回来！”

　　夜明珠光辉柔和，他们两个在这本应该危难的情况下，偷得了一点难得的欢乐时光。

　　宋渺想拿架子，可也没拿多久，就被晃得直笑。

　　酆竟遥见他笑，笑得更加灿烂。

　　他又去撞宋渺的肩膀，这次收着力度，宋渺被撞的一晃一晃。

　　两个二十多岁的侠客玩着幼稚的游戏，倒也别有生趣。

　　酆竟遥又问：“你真的信任我了？”

　　宋渺口是心非：“不信。”

　　酆竟遥才不会听他这句话，紧跟着问：“这件事叶湫知道吗？你师父师叔知道吗？青茶白九知道吗？”

　　说完也不等宋渺回答，自己就分析起来：“我觉得这是你偷偷默默做的事，师父师叔肯定不知道。

　　青茶白九最近才下山跟着你，还是为了你的身体，估计你也瞒着他们。

　　唯一可能知道的只有叶湫，虽然你说你俩不熟，但是很多秘密都是只有你俩彼此知道。

　　说起叶湫，经过我这一路的观察，他并不经常用牵丝结，倒是会用刀，那架势——

　　颇有几分像锦衣卫，如果他之前是锦衣卫，你又去见过皇帝，那很有可能叶湫是知道的。”

　　宋渺点点头：“说的挺好，但是是错的，叶湫不知道，不仅叶湫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他并没见过我长什么样子。”

　　酆竟遥暗爽：“那就是只有我知道啦！”

　　宋渺给他泼冷水：“不！”

　　酆竟遥失望的表情很明显，耷拉下来的眼尾让他的眼睛变得圆溜溜的，像极狗狗眼。

　　宋渺没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故意逗他说：“黄豆子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