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有花堪折 ...

  •   屋外,几只碎嘴的鸟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使得酣梦中的佳人有些懊恼的扯了被子将头埋住。四周终于安静了少许,偏偏又来一只挠人的爪子,将锦被倏的拉下。安薄年有些无奈的撑开沉重的眼皮,人还没瞧清就开口,“夕乐别闹”。那顽皮的手还是不依不饶,甚至整个身子压了上来,“夕乐,你怎么一下子肥成这样啊,怪重的”。

      “夕乐又是谁,莫非是你养的猫”?一声疑惑的问句传来,安薄年吓的顿时清醒,才瞧见明頥宸隔着被子正俯视着她,一脸的狭促。

      “皇上醒了啊,臣妾叫人进来伺候吧”,她有些诺诺的回答,没有了昨晚醉酒后的痴狂。

      明頥宸没有说话,起身下床,安薄年这才呼进一口气,也连忙爬了起来伺候。他洗漱一番,换上藕荷色的便服,青丝盘上发髻,一根黑色耀眼的墨玉簪固定其间。真好看,安薄年看着他,也不免生出小女子的情怀,暗暗的偷着乐,脸上仍然一派正经。她将一杯热茶递予他,见他垂下优美的脖颈,轻吹几口,优雅的抿了一下,便打算起身离开。安薄年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不说话,想的深了,也不知身前的人在门口定住了身形,一下子就撞了上去,她又惊又羞,扶着额角,低着头。

      见她反映,他玩味的在她耳根边轻轻吐气,“薄年,昨夜朕忘了跟你说一句话”。

      安薄年抬头,眨巴眼睛望着他,一副期待的神情。明頥宸一笑,一双眼睛里明媚在流转,“朕会这么...疼你一辈子”。

      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红的通透,红的无法掩饰,那躲避的目光里含羞带臊。明頥宸很满意她的反映,转身迈着轻松的步子走了。安薄年瞧着他有些得意的背影,恍惚间有一种被人轻薄调戏的滋味,而此人便是她的夫君,加上身上的酸痛不适,无法压抑的有几分心神荡漾。

      明頥宸走后派了一位年长的宫人来,帮着她准备后日在栖梧宫所设的宴席,那宫人办事利落,进退得宜,也没仗着是明頥宸派来的,就对着其他宫人呼三喝四。其他的宫人恭敬的称他喜公公,安薄年知道他是个有资历的老宫人,便耐心的向他询问一些设宴的想法,喜公公也十分配合,对她的态度是不卑不亢。

      今日天气有些转暖,安薄年将宴席开在了庭院里,用轻薄的雾纱在四周拢了个环形,隐约还可以从雾纱中欣赏庭院里早春的美景。摆上上好的乌檀桌椅,用婉约的白瓷呈上精致的糕点,陆续的有宮妃沿着青石小径入了内殿。

      娄梦瑶来的最早,将特意准备的礼物交予安薄年手上,她掀起红缎,托盘上一只绣工精美的并蒂莲荷包。“安姐姐,梦瑶没什么拿的出手,就这绣工还过得去,这东西虽不值钱,却是梦瑶的一番心意,希望姐姐能喜欢。”

      随后是相伴而来的林水月,胡依尘,梁芝玉与周清雨,皆是带着礼物而来,林水月送的是一本古词集,安薄年知晓那是千金难寻的孤本;胡依尘送的是一枚玉石雕刻的发簪,那玉通体晶莹,触手温润,乃是上好的晶暖玉;梁芝玉送上一对耳铛,周清雨是一副玉镯,虽不及胡依尘的,也不落俗品。

      赵纤织今日盛装而来,脸上依旧是怨怼的神情,却也难得的准备了礼物,这让安薄年有些稀奇。她这人的情绪是最流于表面的,示好之事她不愿,没人逼的了她。且她送的礼物也让安薄年有些惊讶,居然是自制的花木香,虽未点燃,但滑腻的甜香早已沁入心脾,是木含笑的味道。安薄年从小爱研究那花草树木,没想今日居然遇到一位知音,只是这位知音的脾气平日稍大了些,不然还可切磋一二。

      佘敏敏是最后到的,高傲的美眸未变,一身素淡的衣裙也能将她衬托的风情十足,这众妃之中只有她空手而来。她语气略带懊恼,“纯妃,真是对不起,出来的急,将送你的礼物忘在灵犀宫了,我下回再派人给你送来。”

      明頥宸来的时候,众人早已入席,按妃位,右侧是佘敏敏与赵纤织,左侧是安薄年与娄梦瑶,其余的人都坐在下首。待人来齐,安薄年吩咐了夕乐与燦星准备奉茶,不久宫娥就端着精美的茶碟款款而来。安薄年接过夕乐端来的茶碟,亲自起身递给明頥宸,他接过茶碟,轻嗅一下,“爱妃,这是什么茶,为何有股淡香”?

      “臣妾素来爱做各色花茶,今日让皇上与众位姐妹一同品尝”,安薄年恭顺的回答,素淡的衣裙在微风中轻摆。

      “姐姐,我这杯有桂花的香味”,胡依尘一脸笑容,与那清甜的桂花一样滋味。

      众人听了,皆是低头轻嗅自己的茶碟;白莲,娄梦瑶颇爱此香味;玫瑰,佘敏敏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丁香,赵纤织有些狐疑的看了安薄年一眼;寒梅,林水月也忍不住看向安薄年。

      安薄年的嘴角始终是微笑的弧度,她明白为何她们露出那副表情,一定是在猜测自己,如何能猜对她们的喜好。其实要了解一个人不难,从平日的穿着打扮,甚至举止谈吐,便可窥一二,只是她们哪会对身边的人上心,若是是讨厌的人,更加避之不及。

      “爱妃不如坐这里,与朕说说,如何制这花茶”,明頥宸广袖一扬,在身侧留出一个位置。

      安薄年无奈,顶着众人各异的眼光,硬着头皮坐到他的身边,刚坐下就有一弯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入怀里。只此一个动作,安薄年就能感受下面几道锐利的目光,被他温热的体温熨贴着,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暖暖的,让人欲醉。

      “薄年,这杯是何花茶,朕品不出来”,明頥宸旁若无人的在她耳边亲昵的呢喃。

      安薄年仰头看着他,那目光里浸透了温柔,“皇上喝的,是臣妾最爱的玉蝴蝶”,两人相视而笑,一片白梅花瓣随风坠入茶碟,碎了一泓清幽。

      此后多日,明頥宸皆留宿栖梧宫,这样的宠爱羡煞旁人。而后宫中议论纷纷,安薄年自己也觉得这份情,似梦似幻,美好的让她心虚。她知道自己该谏言,劝他做到雨露均占,可那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她与他在一起是如此的满足快乐,她为他磨香墨,他为她绘红颜,闲来共品一盏香茗。

      回廊下几株白梅,正在吐露芬芳,雪做的花瓣随风洒了一地,几片洒进宫殿里,为艳色的地毯染了几分幽香。那一日,他与她同坐在桌前,她亲手为他煮茶。他优雅的接过被子,轻啄一口,“你瞧外面”。正是一阵风过,那梅瓣像雪片洋洋洒洒,他略带玩味的对她说,“这花瓣若是落了你我一头,可算是白头到老了”。安薄年听的甚为清晰,他说的是我,不是朕。

      有日安薄年将卧榻搬至回廊下,倚在那里享受片刻的水色日光,待她醒来,却瞧见昂扬纤瘦的背影挡在眼前。她微微的愣神,用手指抚过那桀骜的背脊,他回身浅淡的一笑,“朕为薄年遮遮,那日光太璨耀,照久了会伤了眼睛”。她轻咬嘴唇,心中的甜蜜翻涌着要冒出头来,只能深深的往下沉淀,而眸子里的光影夺目的让人沉沦。在那之后,栖梧宫的回廊下就挂起了一片茜红色的纱幔,而回廊下时常会出现女子憨睡的容颜。

      她曾提议将那一池的睡莲挖了,引了活泉,再种上那白色的野姜花,待到夏日,整个栖梧宫里都能弥漫清甜不腻的香味。于是隔日,当曙光破晓的时候,夕乐兴冲冲的告诉她,那一池睡莲不见了踪影,只余一片碧绿霭霭的枝叶,安薄年认得...那是野姜花。

      有时整日的厮磨,却说不上几句话,他批阅奏章时,她在一边为他添茶磨墨;他抚琴扬乐时,她为他舞姿翩跹;她总是安静的,直到他回想起什么抬头寻她时,两人的目光总会相遇;偶尔守在他的身侧,一言不发,不时的递上一杯热茶;偶尔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会看她专心致志的研读一卷诗篇。

      安薄年心中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奢望,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不让任何人走近他,将他的心牢牢的锁在她这里。

      皇太后的召见打破了眼前的一切,那威严的语气平静的述说着,“纯妃,你是安相的女儿,自然是德才兼备。哀家年纪大了,这后宫之事,以后便交给你与淑妃打理,皇上现在还年轻,雨露均占的道理你们都知道,要趁早生下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孙。”

      安薄年不记得皇太后还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那个太美好的梦即将要破碎,耳边胡依尘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直到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的散了,她才有些迟钝的踏步离开。

      “安姐姐”,娄梦瑶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你脸色不好,要不要传太医瞧瞧”。

      “不用,多谢妹妹关心”,安薄年强打着精神回答。

      “梦瑶,你傻啊,这都看不出来,有人知道不能独霸着皇上,心里自然不开心”,赵纤织说话的语气酸溜溜的。安薄年知道,她原本可以说出比这更让她难堪的话,难得赵纤织没有犀利的刻薄她,也就懒得与她斗嘴,气息恹恹的转身走了。

      回到宫中她便歇下,到了晚间,明頥宸如期而至,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侍寝。明頥宸到没有安薄年所料的恼怒,只是淡淡的注视她许久,那目光凉凉的仿若雪化的冰水,浇不熄她内心的痛苦与煎熬。

      明頥宸去了娄梦瑶的醉霞宫,接着是佘敏敏的灵犀宫,赵纤织的永宁宫,按照妃位,真做到雨露均占,一个多月下来也算是功德圆满。只是他没有再踏足栖梧宫,夕乐与燦星看着她一副消沉的模样,忍不住在一旁劝说,既然皇上不来栖凤宫,娘娘可以亲自去找皇上啊。安薄年置若罔闻,一个人倚在窗边,看着庭院内嬉耍的几只雀儿。她刻意不去听身边人说的,关于那个男人今夜留宿在哪,后妃们为了讨他欢心又做了什么事情,每日里只呆在栖凤宫,放空思绪飘到一个无人之境。她劝自己看开点,没法子拥有全部,又不想与人分享,不如就此了却残生,不去招谁,也不惹谁。

      栖梧宫被胡依尘的到来打破了平静,安薄年看着她阳光下灿烂的笑容,有一刻晃神,才几日光景,她就觉得内心疲惫,无法再笑的这般洒脱。

      “姐姐,之前听说你病了,也不敢来打扰,前日派了宫女来询问,才知你已经病愈”,胡依尘亲热的挽起她的手,将她从屋子里拖出来,往栖梧宫外走,“病好了就别老呆屋子里,去花园里逛逛,晒晒太阳,身子骨才能好”。

      安薄年见她一片热诚也不好拒绝,由着她挽着出去,屋外艳阳高照,御花园里早已繁花锦绣,走了一段时间,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十分痛快。日头西倾,两人才告别,路过佘敏敏的灵犀宫,却见明頥宸的贴身侍卫守在殿外,她不由一阵烦闷,加速了脚步。

      回宫之后,又是一晌无话,晚膳被夕乐热了又热,怎么劝也不肯动下筷子。安薄年心中有怨,昔日与他的恩爱虽不是惊涛骇浪的澎湃,却也如细水长流般温馨甜蜜,虽是她先拒他于门外,却也不是出自本意。别人可以不懂她心中的无奈,他身为一国之主,这身不由己的感受怕不会少尝。若是他与她置气也不必冷落她到如斯地步,心中豁然一闷,不是早就决定置身事外了,如今怎么能起了贪求的念想。

      夜已深沉,安薄年穿着一件薄衫,披散着青丝,屏退了众人,独坐桌前,一座小泥炉烧的正旺。紫砂小壶上一阵白烟四散,热水噗噗的翻滚,她为自己斟满一杯热茶。

      “皇上深夜来访,为何驻足门外”,她的声音不重,门外的人恰好能听到。

      他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也不问她,怎么知道他在屋外。她也没有开口解释,因为爱他太深,对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香味早已熟知。两人对月而坐,却是四下无言,安薄年也为他斟上一杯热茶。

      许久后,明頥宸站了起来,整了整袖子,露出一丝的局促,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盒子,是一颗颗雪白圆滚滚的糖球,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捏了一颗,小心翼翼的递到她的唇边,“小时候,朕的母后说过,若是惹了姑娘不开心,就送她些糖球,吃了嘴巴甜,心就乐了”。安薄年没说话,吞下糖球,头低了几分。

      “薄年,朕一直不来瞧你,不是恼你那日的做法,是朕知道薄年不同于其他女子,之前日日与你相对,如寻常夫妻一般恩爱。那日之后,朕已明白,这好梦终归要醒,而朕怕是自己再也走不进薄年的心了”。

      安薄年心头一酸,他字字珠玑可谓一针见血,若说佘敏敏的傲,众人都瞧得见,那她的傲就是藏在骨子里。就如赵纤织哪样嚣张跋扈的女子,也愿为明頥宸屈就于众妃之中。而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从身到心都屈服于他,身不由已是无可奈何,这心...自己也做不得主吗?

      明頥宸将她拥入怀里,一手拂过她的青丝,一手搭在她的背后,“薄年,你我这样僵持着,蹉跎的不过是彼此的岁月,平添一份寂寥而已”。

      她的泪低落在他的肩头,有些滚烫,他将她搂的更紧。她没看到此时他的脸,带着一股凝重,没有他话语里的那份温情,褐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慈悲。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