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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冒险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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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延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刚才他还是特意用的尊称呢。
“那,叫你什么?”
“你不是叫了吗?”陈景涣皱眉看他,“你刚才叫得很爽,现在又不喜欢了?”
徐延想起刚才的事,他一直直呼其名。
“哦,我知道了。”徐延假意道,悄无声息地退开三步远,喊了一声:“陈靖。”
陈靖。
话音震荡在充满血腥的小院里,最先回应这个声音的,不是陈景涣理性的愤怒,而是汹涌复杂的情绪。
就像深埋在海底的烂泥,从来不见光明,几乎被忘却了,却突然迎来了第一颗深水弹,不显山不露水地在他心里炸了个天翻地覆。
徐延见陈景涣的神色越来越深,心道不好,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讨好道:“陈景涣?不会这么就生气了吧,我就是叫个新鲜。我以后叫你陈景涣。”
陈景涣站着不动,他的心里起了一场海啸,他很复杂,他有点控制不住,怕自己莽撞,怕害了徐延,他不敢动。久久地看着徐延,似乎是深深的疑虑。
“你再叫一声。”陈景涣说。
“什么?”
“再叫一声。”
徐延谨慎地说:“陈景涣?”
“叫我陈靖。” 他在海啸的余韵中等待着,有一种自虐的快感。
徐延说自己不露怯是假的。但是自己的声音早就变了。他万分之一亿,确定,自己的声线和儿时完全不同。
陈景涣在发什么疯。
“叫我!”陈景涣的眉间现出一些戾气。
徐延不知道他们两个站在血尸中发什么癫,眼睛一闭,特意改了一种口气,叫道:“陈靖!”
陈景涣陈景涣的心底又震荡起来,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纷纷冒头,但都被清醒的陈景涣强行压了下去。他踏过尸身血泥走过去,握住徐延的胳膊:“你,以后,不准叫我的名。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调尾竟是轻轻地落了下去,回到了他对徐延固有的态度。戏弄又珍惜。
徐延觉得他小题大做,不过确实自己理亏在先,便认怂,微笑道:“不叫就不叫,我不是说图个新鲜?你自己还整天叫我‘徐延’、‘徐延’,我就不能叫你?”
陈景涣松开了他,“不能。”
徐延冷哼了一声,故意露出一个假笑(无论从哪种意义来说,徐延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笑的人)。
“我叫你徐延,是因为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叫‘徐延’;但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有字,我叫‘景涣’。而且,我比你大。”
“比我年长一岁,真不容易。”徐延懒得和他争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陈景涣又拉住了他,“你又去哪?”
“下山,这回总可以下山了吧。”
“谁跟你说可以下山的?”陈景涣长得很高,微仰起头的那种桀骜,让人眼前亮亮得有点走不动路。
明明刚才还很生气的徐延,被这样超高清的美貌贴脸冲击,火气一下就没影了。徐延有时候真的为自己的本性羞耻!
他纠正自己的注意力:“刺客不是已经死了,为何还不下山?”
“刺客死了一拨。后面指不定还有另一拨埋伏着。我说过,我们得等许旻远的援兵。这些事,你必须听我的。徐延。”
“术业有专攻。我懂,听从大将军安排。”徐延这个人虽然聪慧有主意,但是从来不犟,也不好面子,于是乖乖撤回了往外走的脚。
“走吧,收拾屋子。”陈景涣说。
“你是说?这些……尸体?” 徐延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陈景涣以为他胆小、害怕尸体,便说:“不想收拾的话,你去弄机关。按照我们中午做的再做一遍。”
其实徐延只是怕血会弄脏衣服,很不好洗,便道:“行。那我去弄机关。”
“胆小鬼。”陈景涣想,“文官果然弱鸡。还说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如果他见过徐延反杀刺客,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但是现在陈景涣被自己的保护欲冲昏了头脑。
陈景涣处理好尸体之后,徐延还在弄机关,二人合力很快就把机关重新布置了起来。
到了天晚,两人挤在血腥味未散的屋子里,徐延一开始有点厌恶,但陈景涣却全无反应。陈景涣坐在血迹干涸的炕上,靠着墙壁,弯着一条长长的腿,左手漫不经心地搭在那条腿上,看着徐延。
星光从破败的窗户中漏了出来,蓝灰的柔色晕染了陈景涣颀长的轮廓,和一双璨如星子般泰然自若的眼睛。
那双眼睛把徐延的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但仅仅是看着而已,没有其它动作。
“陈景涣,血腥太浓,我觉得恶心。”
“你过来,我有个办法。”陈景涣应对如流。
两人坐得很远,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尾,徐延犹豫了一下,从炕上爬了过去,刚到陈景涣身侧还没定身,就被陈景涣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只手压住了腰背,死死地按进怀里。速度太快、力气太大,徐延没有预料,几乎是瞬间被砸到陈景涣胸前的,咚的一下。
随后陈景涣的另一只手紧接着死死地按住了徐延的脑袋。
徐延一惊,拼命挣扎。但陈景涣的手一点都不松劲,跟铁箍似的。
徐延喘得厉害,猛然醒悟过来。不动了。
陈景涣不说话,徐延也不说话。陈景涣身上的味道很独特,是一种清醇木香,一呼一吸间钻入徐延的鼻子,充斥着徐延的五感。竟然一时压制住了血腥味。
良久,徐延瓮声瓮气道:“陈景涣,你放开我。”
“不放你。”
“我再说一次,你别逼我动手。”
“那你来吧。”
“陈景涣!”
那手真的松开了,透了一口气,血腥气就钻了进来,竟让徐延又有点想退缩。但他忍住了,推开陈景涣坐了起来。
两人离得很近,四目相对,徐延终于是开口问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逗你玩。”陈景涣坦然地说。
“你再这么欠揍,我就……”徐延说不出什么,这话竟然有点孩子气。
陈景涣却吊儿郎当道:“你就怎么?你就不和我玩了。你有和我玩过吗,你能拿我怎么样?”
陈景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不过神智却很清醒,他敏锐的目光不痛不痒地钉在徐延身上。
徐延透过他的眼睛,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需要攀附陈景涣,而不是陈景涣需要借助徐延;徐延扳不倒定远侯府,甚至他也打不过陈景涣。
现在的他,方方面面都没有和陈景涣讲条件的资格啊。
甚至连“不和你好”这种小孩话,他都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应该说,你就不和我好了?”陈景涣挑着丹凤眼看着他。
徐延滚到一旁坐下,静默地呼吸。
“你对我好点,以后才能说‘不和我好’,这样你就能要挟我了,怎么样徐延?”陈景涣建议道。
徐延垂眸,这简直就是个无解的谜题:“你为什么非要找我?”
“是你先找我的。”陈景涣也收回了视线,把头仰靠在墙壁上,“你先在山洞里救了我,如果你不救我、放弃我、杀了我,我们什么事也没有。而且你还利用我打击王贵和王太傅。我最讨厌被人利用,但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但保护你、原谅了你,我还觉得你有意思,所以我讨回来。这有什么错么?
徐延确实手脚不干净,缠着陈景涣,利用了他,陈景涣要对他怎么样,都是自己自找的。
而且徐延并没有改过自新的打算。以后用陈景涣的事情多着。不可能自己单方面利用陈景涣,却处处不被陈景涣反制。这纠缠不清的,说到底是徐延刻意为之。
但好像,方式偏离了正轨。
“没有错,但是,陈景涣,你不能那样对我。”徐延侧过脸,望着陈景涣,坦诚地说,“你不能‘那样’对我。我没法和你玩。因为我喜欢男的。你也知道了吧,我和公孙清源在一块儿。”
陈景涣的拳头一紧,转过头来,寂静的室内好像突然喷薄的沸水一样,一下子就冒起灼热的气泡。
陈景涣从没有正面和徐延说过这事,一方面是他不知道怎么讲这种下流事,另一面是他怕自己亲耳听见徐延承认。
原来,事到临头,是这样的感觉。生气、鄙夷。
虽然陈景涣不想管徐延的其它事,但徐延到底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陈景涣到底还是敬他的。
“女的呢?”陈景涣问。
“也喜欢。”徐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和盘托出,有点怂。
“你可真花心啊。”陈景涣有些讥讽地说。
“是啊,我就是这样。” 徐延自暴自弃地反嘲道:“我在你面前里子面子都没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