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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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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镐京。
夏风从城外的苍茫碧野呼啸而过,翻卷着巨浪的白云滚过朱雀门城墙的角楼。
“王上,为什么一定要选在这个时候南下?”原野的长风吹得城墙上那一袭红衣猎猎作响,那张模糊了男女界限的妖娆容颜噙着一丝微笑看向身旁遥望南方静静出神的男子。
那人偏首白了红衣人一眼,回道:“你是在装糊涂呢,还是真的不懂?我北漠居于北地,只有夏季草木丰盛之时才能为南下行军提供充足的粮草。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正是这个道理。枉先生在我面前说你聪明过人,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我又没带过兵,”红衣人嬉笑道,“这行军打仗,我不如王上您是应该的。”
“徐仲彦,在我看来你比先生聪明得多。”北漠王秋晟别有深意的看了笑颜如花的红衣人一眼,“不过,有一点先生比你强,那就是先生比你的心更狠。”
“你说得对,可是情爱这种事就像濠梁观鱼,子非我,安知我之乐?”徐仲彦看着那连天碧草延伸的方向微笑着说道。
“我爹已经回大理城去说服滇南郡国国主了,您说我爹会成功吗?”拢了拢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徐仲彦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以他爹的手段只容得下成功。哪怕是玉石俱焚,也要达到目的,这点他和他爹是非常的相像。
“段堂阳不是无能之辈,滇南肖想脱离大靖控制已经很多年了,只是惧于南疆其他两个郡国的压力,尤其是和它接壤的秀城郡国的丞相是大靖人。他不会看着段堂阳坐大,就算不为大靖着想,也会为他秀城顾虑。”
秋晟扬眉一笑,“先生此去大理,我看不仅仅是说服段堂阳那么简单。”
“王上准备派谁做此次南下大军的统帅?”
听到徐仲彦的疑问,秋晟在把目光移至他的脸上,忽然秋晟淡淡地笑了,“你觉得有人能比我更胜任吗?”言语间的自信和帝王与生俱来的高傲让人不能直视。
大靖王朝天和三年八月中旬,北漠王秋晟率五十万大军南下。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九月末,在北漠和滇南联合之下,迫使大靖徽宗皇帝退位,大靖灭亡。
同年十月,北漠迁都汴梁,改国号为齐。
在大靖灭亡的同时,南疆的格局也发生了变化。
秀城郡国趁滇南郡国举兵进攻大靖之时吞并了滇南郡国和宜梓郡国,并侵吞了大靖南部一部分领地,定国号为周。
然而尚未稳住全局的北漠并未对滇南施以援手,腹背受敌之下滇南只能退居岭南之地。
这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将原有势力格局全部打乱,大靖不复存在而居于一隅的滇南也势必不能长久,定会被大齐或是大周吞并。
果不其然,未过年关,滇南被大周所灭。
至此,大齐和大周协定以长江为界二分天下。长江以北的大齐定都汴梁,称汴梁为南京,而镐京则被叫做北京;长江以南的大周定都洪州,称洪州为东京,而旧都锦绣则称为西京。
南京汴梁,南府。
玉冠素衣的南白石坐在花厅的圆桌旁,手里端着一套淡青色官窑茶盏,修长的手指缓缓转动着同色的杯盖,轻声发出一声感叹。
“你在叹息什么?”圆桌对面的师流徵幽然一笑,搁下茶盏问道。
“你可知,你我手上的茶杯可是大靖未灭之前官窑烧出的最后一批瓷器。胎质细腻,釉质莹润,光泽润目倒是难得的极品。本是要上供给帝王使用的,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流落民间。”
师流徵一怔,失笑道:“我道你是为了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历朝历代的更迭本是历史发展的过程,有兴便有亡,你看了那么多的史书,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啊。大靖的徽宗皇帝不务朝政,不思进取,成天只知道自个儿贪图享乐,亡就亡了有什么可惜的。”
南白石轻叹道:“道理是这样,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过。毕竟树立了一二十年的忠君爱国观念一夕倒塌,脑子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说,秋晟比之何洵,哪个有雄图大略,哪个更勤政爱民,哪个更励精图治?”师流徵凝视南白石问道。
“自然是秋晟强些。”
“那不就得了,百姓只管明天能不能平安过下去,将来能不能有好日子过,谁坐皇位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帝要是能勤政爱民,造福百姓,他自然会得到天下的拥护,你们这些爱国人士是不是先闲一闲,看看这个新上任的皇帝是不是符合你们的要求再下结论。”
听着师流徵淡然的语调,南白石侧首以视,也微微的笑了,“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番见识,平时倒是我小瞧你了。”
闻言,师流徵白了南白石一眼,但一想南白石又看不见,只得出声愤愤道:“我如今好歹是个楼主了,你还嘲笑我。”
“你这楼主来得有些不厚道,要不是何离楼……”南白石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无意间又提及了那个让师流徵心伤千百回名字。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现在虽说是十月,在南方还是入秋没多久,但对于北方人来说十月算是已经入冬了。冰凉的冷风涌进厅内,师流徵微一瑟缩,感觉灵敏的南白石便察觉到了,他皱着眉叫敏行拿了件大毛披风过来。
“你出门也穿得太单薄了些。你现在不比从前,有了身子不能着风寒。”
师流徵披上披风,浅笑道:“知道了,今天走得急了些就忘记了。”
“对了,听说武林大会下个月就要开了,十二楼会去参加吗?”虽然不出门,南白石还是知道新近发生的一些大事。
随着朝代的变迁,江湖也有了新的变化,比如,在大齐王朝的支持下新设立的武林盟。
江山有江山的统治者,那就是皇帝;江湖也该有江湖的带领人,那就是武林盟主。但是江湖几百年来都不曾有过合而为一的局面,现在设立的武林盟是否能名至实归呢?
先不说谁能成为第一任武林盟主,光是要不要搅进官家这滩浑水的问题都已经难到了江湖上的各大门派。
江湖能统一自然是件好事,但是这个在官家支持下的武林盟明显就是当权者想要借以控制武林的手段,而江湖人士几百年来恪守着不与官家打交道的原则,这次的武林盟设立无疑是对江湖规矩的一个巨大挑战。
十二楼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大门派,不少尚在观望的门派还指着看十二楼的举动呢。若是十二楼会参加,那么就等于认可了武林盟的存在;若是十二楼不参加,那么新成立的武林盟将是十二楼的又一强劲之敌。
师流徵蹙着眉,深深叹道:“唉,我也不知道啊。你说呢?”
“依我看,十二楼必须参加。且不说,新成立的武林盟将将来会不会是十二楼的又一强劲之敌,就从官家设立武林盟,召开武林大会这一系列的举动来看,官家这次是铁了心要介入武林事宜了。”南白石清澈的眼眸凝望着对面的师流徵,语调温和如故,俊逸的容颜上却多了几分担忧。
听到南白石,师流徵蹙着的眉又更紧了些,“你的意思是如果不参加,官家会先拿十二楼开刀?”
“很有可能。”
师流徵端起桌上的茶盏,待要喝时却被刚进门的言讷拦了下来。夺过师流徵手里的茶盏,言讷瞪了师流徵一眼。
师流徵一怔,笑道:“我怎么惹你生气了,竟连一口茶都不让我喝?”
“你说你都一个有七八个月身孕的人了,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这茶都冷了多久了你还喝,你要想这肚里的孩子死你就喝。”一番好意被误会了的言讷“啪”的一声将杯子重重地放到师流徵的面前。
“是是,我知道了,我这不是说着话忘记了嘛。”师流徵扯着言讷的袖子讨好道,虽然言讷说得有些过,但是也是心心念念的为了她好。
言讷瞄了师流徵的肚子一眼,“这还差不多,将来我还要当这孩子的师叔呢,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打蛇上棍的师流徵拿起那把淡青官窑茶壶递给言讷,笑道:“好言讷,你师侄他渴了,劳烦你这做师叔的再去重沏一壶过来。”
一旁坐着的南白石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吹来的冷风撩起他耳侧垂下的几缕散发,拂过他俊逸清奇的容颜和微微翘起的唇。
待言讷出去了,师流徵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既是按你猜测的,十二楼参加武林大会是势在必行的了。我倒想看看,官家究竟做的是什么样的安排。”
“若是当真要参加武林大会,必得有人代表十二楼去参加那擂台赛。这些东西你比我更懂,你是怎么打算的?”
师流徵微微一笑,“这你不用担心,十二楼的人多得是,随便拿一个上去,都不容别人小觑。我也很想上台去试试,可是这身子累赘得很,怕是上去了给人家看笑话了。”言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淡淡的遗憾。
听到师流徵不会自己亲自参加武林大会的擂台赛,南白石松了一口气。师流徵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平时看着沉稳淡然,但是一着急起来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他怕万一十二楼找不出人来,她自己便会挺着大肚子上场。
“只要是十二楼的人做了武林盟主就行,我也没这野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十二楼的人还是有自觉性的,这点我很放心。”师流徵不无骄傲的说道。
“师姐,十二楼派人来接你了。”言讷端着沏好的热茶进来,“那人也真奇怪,冷风天的站在门口也不肯进来,他让我跟你说是时候回去了,楼里还有事要你去处理。”
“知道了。”师流徵捧起热茶暖着手,嘴里淡淡的应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少了何离楼的存在,她现在只要回到幽篁居就会出现一种幻觉。明明看见何离楼在那里对着她微笑,可是一眨眼他又不见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她每次清醒过来都是痛彻心扉的难过。
即便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可是这痛这伤只怕一生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