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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学三年级 ...

  •   纸板子撞不坏什么,那口锅倒有点攻击性。
      在某一次俯冲时,余扬差一点撞上车子保险杠,他下意识抬手去抵,手又长,扬得高,手中锅砸上车玻璃,响声旋转长空,裂纹密密麻麻,什么脆皮破烂车!
      看看前头标。
      “不可能!奥迪A8!”
      刘凌峰跟着傻眼。
      余扬喊,“哪个孙子把车停这的!”
      刘凌峰,“本来就是个停车坡。”
      “…”
      突然,有电筒的光在黑暗处晃射,领导的狗逃出五楼,两少年必须得走。
      走之前,余扬问,“有纸有笔?”
      刘凌峰是幼儿园老师,口袋里会装这类文具,还是记号笔,纸却没有。
      匮乏之下,余扬干脆利落扯来刘凌峰的围巾,丢地,人趴地,在围巾上写下一串数字后再把围巾绑在汽车后视镜。
      余扬,“我没手机,留了个你的号码,让车主方便我赔偿。”
      刘凌峰,“你好有素质,可你有钱赔吗?”
      余扬,“你先借我嘛!黑龙棺材都放你家你还怕我跑?”
      -
      今夜惊险刺激,无依无靠,要找个安全地方躲躲风雪和领导的狗,只有‘重霄殿’。
      ‘重霄殿’大门贴着黄符,墨水新鲜,余扬凑近符闻,脖子后直觉凉嗖。
      余扬,“这是什么意思?可以镇僵尸吗?”
      关于黄符的事刘凌峰不作回答,他径直走到炉子边,生火,吹烟,拿出一张锡纸,叠起一个小方盒子,盘来两颗土豆,洗干净,不用去皮,撒上盐,滋啦滋啦一股脑丢进炉子里,等待十五分钟。
      北方人爱吃蒜,刘凌峰会剥好半个。
      -
      余扬窝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零碎的月光飘摇,听着柴火噼啪作响眩晕,淀粉的香气偷偷从鼻腔布满喉道,含着浓烈的困意昏厥。
      再次睁开眼,半小时过去,茶几上的两颗土豆冒着热气。
      一觉醒来有东西吃可太幸福!土豆外皮皱巴巴,焦焦的,拿起来烧手要呼呼吹着迅速掰,鹅黄色的热气滚升扶额,原汁原味粉糯糯巨香无敌!土豆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懂事的好宝!
      可余扬吃土豆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烫也不管,四五六口塞下肚肠,然后喊着火炉边安安静静在看书的刘凌峰,“哥哥不够吃啊!我还要。”
      都喊哥哥了,能怎么办,刘凌峰果断起身,“吃几个?”
      “五个。”
      “这么多?”
      ”不多了!都不是肉!”
      “就因为是淀粉我才怕你吃多了胃不舒服,肉还没什么。”
      “我一米八六啊!不是你这种小矮个的胃!五个都少了!而且我从广州回龙城后就没吃过肉。”
      “我之前买的麻辣烫给猪吃了。”
      “切!那都是合成肉。”
      “那香不香?”刘凌峰问。
      余扬毫不犹豫,“香!”
      -
      在新一轮土豆焦香之前,刘凌峰在门边窄桌下勾出快递箱,踢去余扬腿边。
      余扬,“什么啊?”
      一条纯灰毛毯,余扬拿出裹住肚子,“嘻嘻,盖好盖好,不要冷到了我的脚脚。”
      刘凌峰,“怎么不问我要被子,感冒了多难受。”
      “没事,我体质好,没觉得感个冒有什么难受的。”
      言不由衷,余扬缩成一团,立刻打起呼噜。
      刘凌峰苦笑,“滑雪玩累了吧。”
      -
      炉子里偎着土豆,炉子上放着盒装牛奶,完达山的。
      是刘凌峰放这温热的。
      他拿起牛奶走近余扬,贴在余扬脸颊一秒,突然被迷迷糊糊的余扬抱去怀中当热水袋,有点乖。
      刘凌峰顺势坐茶几,盯余扬,出了神。
      ‘重霄殿’昏暗,余扬脸上的淤青却若隐若现,不只是单纯的青红,是灰色的毯子,蓝色的牛奶,窗户外冰绿色的月光…交杂融化后是宇宙爆炸,是ccd镜头,是一只虫类标本。
      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余扬跟平常很不一样。
      刘凌峰想看仔细些,就微微俯身靠余扬更近了,这么一来,余扬一些别的动静也全被刘凌峰收尽眼底。
      余扬会发抖,嘴里偶尔蹦出一句梦话,别吵,别砸,然后眼窝卧泪,还会突然睁开眼睛,跟刘凌峰四目相对。
      “你干嘛。”
      “没,没干嘛,给你牛奶。”
      余扬一手揉着发涨的太阳穴,一手捂胸口坐起身,“你想扭我的奶?”
      “…”刘凌峰,“我给你热了牛奶,可以喝了。”
      余扬低头看,果真有牛奶,他拆了吸管就喝,腮帮子鼓很大。
      刘凌峰,“慢点,会烫。”
      果然就被烫到,鲜白的奶水从余扬嘴角流出,滴在膝盖上,“纸!给我纸!”
      “好!好。”
      余扬接过纸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擦膝盖,而是抬手擦眼泪,这个动作尴尬他后知后觉慢慢放下手。
      “我哭了?不可能。”他自言自语。
      “可能是太困了。”
      “嘶,脸好疼啊!”那些淤青在作祟。
      “你到底在看我什么?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我知道我帅也没必要一直看一直看吧?我真的很想揍你刘凌峰!”
      他把心底的火气莫名其妙一股脑全撒给他。
      他也轻轻接着,别过了脸,走去炉子边,给土豆翻了个面。
      ‘重霄殿’中异常安静,只有炉火中的木材和苞米烧出的小小爆破声,像摇篮曲,可余扬再没睡意。
      余扬坐着又躺下,躺下又坐起,捶完脑袋捶沙发。
      谁都觉得他下一秒会大喊大闹‘重霄殿’的一米四沙发是刑具,硌得他一八六的骨架断了筋,结果他声音比猫小,痒痒的挠进刘凌峰心里。
      “小学三年级的事?嗯,我很清楚,老师说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学习英文。我很不喜欢英文,念英文舌头会打牙齿,所以我的英文成绩常常考9,但我的英文老师很负责,即使我考9她也不会放弃我,经常找我爸沟通。有天夜里,我爸我妈在吵架,我还以为是都怪我英文成绩考9,结果是英文老师跟我爸有一腿,当然这是我妈的个人猜测,她没有确切证据,所以那场架特别凶,我的家不像家,像花果山水帘洞,呵,就是没有让我感觉安全的齐天大圣,我真是个可惨的小猴。”
      “不对不对,我妈更惨,我爸摔门离开后,我走出房间,我看见,我妈穿着吊带裙,鲜绿色的,躺在客厅的棕皮掉屑大沙发上,那身体,只要是漏出来的部分都是棕色,我很小就知道血的尽头颜色是棕色,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常常躺在大沙发上看西游记,我喜欢棕色的大沙发。其实是冷血吧,我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我爸打她的时候我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阻止,因为我好像不会同情她,我却会觉得英文老师很漂亮,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天经地义,男人厌恶唠叨的女人地久天长。其实我爸对我妈有时候挺好,他特大方,给我妈买的手机是当时最火的苹果,总之他能买也能亲手砸掉它,就在我房间,我床边,我脑袋边,神经病,有毛病。”
      “神经病有毛病!他经常发这种雷霆,比如我妈没及时接他电话,他就拿菜刀斩腰手机,钢铁和电子之间的火光交错填满我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房间和还没发育完全的耳朵里,嘶哗嘶哗,我躲在被子里,看不见屏幕碎得一塌糊涂,但我能闻见鸡蛋壳的腥,我还觉得我鼻子里有一坨鸡蛋清,哈哈,其实是鼻涕太多了,好蠢好傻不说了,特矫情一大男的对小时候的事耿耿于怀…可现在我睡觉耳边还是有幻听,然后忍不住鼻子腥。”
      余扬双手揉鼻翼,大力仿佛是个假鼻,好一会才放下手。
      刘凌峰沉默许久后,平淡一句,“羡慕你的记忆力,我小学的事,我都记不清。”
      余扬惊讶,“怎么可能?小学五六年级的事你也记不住吗?不可能啊,小学背古诗的,日照香炉生紫烟你背过吧!啧?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我没开玩笑,从你看西游记起我就发现不对劲了,正常人怎么会不知道哪吒的故事。”
      “我知道,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后来想起来了。”
      “还是不对劲,正常人怎么会说后来想起来了,这故事是刻在大家潜意识里的。”
      “可是我不喜欢。”刘凌峰突然有了情绪,语气加重,“我不喜欢潜意识里有那种事。”
      “长在我身上的骨和肉,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大力气长的,我不喜欢还给任何人。”
      -
      余扬想尿尿了,可‘重霄殿’厨厕一体,他不好意思在这上。
      刘凌峰拿出个东西,“用这个。”
      公鸡尿壶。
      余扬,“啥意思?”
      “我平常解决是出店左转十几米,有个公用厕所,店里的厕所一般是不用的,因为做饭也在这,怕串味。”
      所以不想出门只能用这个?余扬嘴角抽搐,“射不准怎么办?”
      “我帮你扶着?”
      “嘻嘻不了。”
      到门口,开门,风堪比刀子齐飞,扎人皮下真层,余扬情愿憋死也不要出去露屁股。
      “不尿了,这天气别把我弟弟冻没!”余扬猛一个后退,踩凹了门边地上的小突起,“这啥玩意?”
      刘凌峰轻轻抬眼,“除了棺材,这是‘重霄殿’第二赚钱的东西。”
      “啊?”余扬心凉了大半截,“要我赔吗?我暂时没钱啊,而且这玩意到底是个啥?”
      已经看不出形状了,余扬脚劲很大。
      刘凌峰丢出一张卡纸,阴间使用说明书?余扬念,“吸油锅地狱的热油属于商家故意行为,不参与保修。”
      说明书的背面有完整图样,居然是个吸尘器,单单一个吸口,螺旋纹似真货,更别提机器本体,各种零件,繁琐密集。
      “好精良!”余扬感叹一秒,转眼鄙视,“再设计也没用,你们得卖大豪宅大奔驰大宝马!谁死了还打扫卫生啊,是不是有病。”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吸尘器是某个客人单独定制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来‘重霄殿’买走,就一直搁置在角落里。
      刘凌峰也懒得解释,准备丢了吸尘器。
      余扬把人拦住,“弄坏了东西就得赔,多少钱你开个价,反正可以送我爸。”
      “二百五。”
      “你有病啊,我好好跟你讲话你骂我干嘛!”
      “两百五十块,钱。”刘凌峰叹气。
      余扬,“还是有病,这种破烂纸板要上百块?你是不是看我买黑龙棺材送亲爹觉得我脑子也有病就逮着我讹!”
      “你没病。”刘凌峰十分真诚,“纯手工制造。”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不奢求余扬能赔出什么钱来,他只要余扬安安分分不再损坏‘重霄殿’里其他东西就好。
      所以他会安抚余扬,顾及余扬的面子,“这样,我明天要上寒假班,你明天帮我守‘重霄殿’,就当赔这吸尘器,好吗?”
      “你爸呢?”余扬纳闷,“他没空?”
      “嗯,他经常通宵打牌。”
      刘凌峰从沙发侧面拖出一粉红铁架床,毫无弹力,中空下陷,“一般我爸睡沙发,我睡这个。”
      沙发上余扬屁股一紧,“所以你是要我走?”
      刘凌峰笑,“没这回事,你愿意呆就呆,我是拖出来给我爸睡的。”
      “那你睡哪?”
      刘凌峰走到炉子边环胸坐,闭眼,“睡了。”
      “你坐着睡啊!”余扬喊,“你爸不是还没回来么,你先躺着睡呗!”
      “我不确定我爸什么时候回来,但我想他回来了一定有地方睡,所以你快睡你的。”
      听着刘凌峰的话,余扬心想,妈耶,真孝顺,衬得我有点畜生。
      所以余扬莫名暴躁,“我不会守店啊!你家棺材称斤卖还是怎么卖?可以讲价吗!有没有充卡消费啊!你别嫌我烦这可是你家的店!口碑往下掉了可不能怪我!”
      “好…”
      “别睡啊刘凌峰,我们来看电影吧!我现在根本睡不着。”
      “因为你刚才睡过了一轮…”
      “对了,土豆还没好吗!你帮我剥皮啊,太烫了!”
      “求你了,自己剥…”
      “一个人吃没劲,你陪我一起吃!五个土豆我是猪啊能吃得下!”
      “明明是你自己要的…”
      “我说什么你听什么你是割了鼻子的猪吗那么听话!”
      “余扬…我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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