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82、第二十八章（上）

　　张宗看着静静躺在榻板上连呻吟都有些吃力的春老汉，再看春花一家风尘仆仆的样子，明显也是同他一般刚下的船，这样说来他们当初根本就没下船看病。
　　春花此时见那大夫频频叹气，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悔不当初该听了张相公的话，下船为爹爹治病，可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晚了。
　　只盼着还有治。
　　春花一家几乎是不上医馆的，就她奶奶死的时候抓过几幅汤药，平时有个小病也都是躺躺最多找上两个土方子，是以也没和大夫打过交道。
　　只以为摇头就是不行了。
　　“大夫？”春花心惊胆战的唤了一声，“我爹他还能救吗？”
　　那大夫又是一通摇头，嘴里道着“难，难，难！”一连三个难字，让春花一家白了脸。
　　难道说救不活了？
　　张宗还算是个有见识的，至少来了这个时空之后与王太医很是交流了一段时间，虽说对中医依旧是一知半解，可还不至于如春花一家般被吓的束手无策。
　　“大夫，可还能救治？”
　　那大夫看了张宗一眼，又看了看春花一家，似乎觉得张宗不似和春花家一伙的，可张宗却又从头到尾都在，不由有些好奇，可他是大夫，和病情无关的东西也不好多问，是以虽疑惑张宗为何在这里，还是回答道：“这人脉象外强中干，已成枯竭之象，肺腑皆有损伤，内伤外劳，难，难啊！”
　　见张宗没接话，只得续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拿人参吊着，再用药细细温补，或许还有可为，猛药是万万用不得的。”
　　“这，这要治多长时间？”
　　“少则半月，多则年许，这温补的过程，人参是万万断不得的。”那大夫又特意叮嘱了一句。
　　果然这一句话，就让春花家刚刚缓和的脸色，又白了起来。
　　“那要用多少银子？”
　　“细细切成片用，月余就要用掉一支山参。”
　　“那，那一支参要多少钱银子？”春花娘结结巴巴的问道。”
　　“山参纹银九两七钱，自然高丽参药效要好些，纹银十两一支。”
　　“十两银子？”春花结结巴巴道，他们家哪里吃的起。
　　“大夫，不用人参行吗？”
　　“人命重要还是，银钱重要，你们自己要想清楚。”
　　“可我家实在用不起人参，可能用其他的替换？”
　　那大夫有些为难道：“山参药效尚有不足，本该用高丽参才对，罢了，用参须也使得，不过这病怕……”
　　“参须每两七钱银子，你们用就罢，不用可另谋高处，在下无能为力。”
　　“徒儿，把药钱和他们结算一下。”
　　“是，师傅。”那原本端着砂锅的学徒忙答应道。那大夫也不再在这里耽搁，继续往隔间诊病去了。
　　“这炉药一共三钱银子，用的是山参。”
　　春花从怀里搂出个荷包，数了又数，才付了那三钱银子，那学徒也是不耐，收了银钱，将药锅递给春花，转身就往后院去了。
　　“那药直接喂下去就成，我这还没收你守炉的钱呢。”药童边走边道。
　　春花家忙应了一声，春花娘小心接过那药砂锅，滤的一滴不剩，春花更是小心的全给春老汉灌了下去，那春老汉迷糊中似乎也知道这救命的药贵的吓人，喝的时候虽说浑身抖擞着，却是一滴也没露。
　　最后那砂锅里的药渣子也被寻了纸张包了其起来，据说法，这药渣子还能熬上几回，等没了颜色磨碎了也能和成药丸子，总不能就这么倒掉，这一炉要三钱银子的，他们家三个月不吃东西，也就能换这么一副药。
　　许是那贵的吓人的人参真的起了效用，春老汉服了药之后明显平静了许多，面色也缓了过来，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春花家一看不由大喜，忙叫了大夫来看，问是不是好了？
　　那大夫把完脉就摇了摇头道：“这头一副用的剂量大些，若是不继续服药，病是好不了的。”
　　春花家闻言尽皆失望，还是要吃那贵的吓人的药……
　　“张相公，能否周借二十两银子，等联系到我家二叔，必定归还……”春花不敢再说下去，二十两不是个小数目，就是真找着她家二叔，也不可能归还的了这么些银子，二十两足够他们一大家子用三年的了，她二叔哪里有那么些银子给她家还债，即便是有，那也是辛苦积攒下的，如何肯拿出来给他们家花用。
　　就是亲如二叔家也不会出这个钱，张相公不过是他们同船的路人，肯借给她这么多吗？
　　她还一借二十两……
　　春花心里越来越没底，谁肯把白花花的银子给别人呢。
　　张宗叹了口气，虽说并非是什么雷锋，乐于助人到自己吃糠咽菜的地步，可见死不救却也没那份狠心。
　　“你拿好。”张宗取出二十两散银交给春花，这算是他能帮到的。
　　春花娘看着那二十两白花花一大捧银子，眼睛都直了，春花开口张张合合，她原本以为张宗给她一二两就已经算是仗义的了，哪想到真得了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那字据——”春花还没糊涂，嗫嚅的问道。
　　张宗点了点头，对那药柜前观望的伙计道：“劳烦拿些纸墨来。”
　　那伙计见张宗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也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
　　春花娘也回了神，立了字据那就是要还的，不还，那就要吃官司。
　　她哆嗦了一下，想说不立成不成，可不立的话，人家哪有白给二十两银子的道理，那可是二十两啊，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张宗请那伙计做了中人，写了字据，春花伸出手画了压，心头却是茫然的很，就是把她卖去做丫鬟，也不过六两银子，这二十两银子用了要怎么还？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张宗见天色不早，便思量着寻个能睡觉的地方，此时他肚中也是饥饿的紧。
　　其实这银子他也没指望着春花一家还回来，是以连个还款的日期都没填，可若以后春花家有银子偿还，他也不会拒之门外。
　　毕竟他离开张家也是要靠银子过活的。
　　也就是在离开药铺的路上张宗摸了摸扁荷包，觉得自己不能坐吃山空，该找份活计养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