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74、第二十五章（中）

　　“阿嚏”张宗不甘不愿的裹着被子打了个喷嚏，越发后悔自己当初的英勇行为，也越加对张家的人不满。
　　当然此张家乃是张昶永的张家，而非杭州府张宗逃离的那个张家。
　　“小哥你没事吧？”一旁杌子上坐着的却是承载张宗二人的那个船家，此时面上颇为忐忑不安，在这豪华雅致的屋子里，连手脚都有些不自在。
　　“还要多谢船家了，否则我真要喂了那水鬼了。”
　　那船家忙摆了摆手，道：“我那时候也只是胡乱伸手一摸，原还以为是那张公子——嘿，小哥不用和我客套，说来要不是我起了贪心要去救张家公子，小哥想来早到地了，哪还会喝了一肚子水。”说到这里却叹了口气，他虽把张宗救回，可实在抵不上救那张公子有银子拿。
　　虽说遗憾可他也并不是不想救张宗，龙王的女婿歹人的命，他撑了一辈子船，哪有不救落水人的道理，若是龙王爷发了怒，把他收了去，可就罪过大了。
　　阿弥陀佛，来世他是要享福的，再不是这两根竿子撑一辈子。
　　“阿嚏！”张宗揉了揉鼻子，想着自家许是真感冒了，对了，这个时代是叫风寒还是什么来着？
　　“张相公快把这姜汤喝了吧。”一个小丫头端着个薄瓷小碗匆匆走了过来。
　　许是伺候人伺候惯了，服侍甚为周道，那撑船的王二瞧着一个十五六七的大姑娘又是整枕头又是吹药的伺候着张宗，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为何救了那张公子的不是自己，要不然岂不是也能给人这么伺候一回，何况还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可拿，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够买好大一艘船呢。
　　王二看着张宗不紧不慢的就着丫头的手喝着姜汤，怎么瞧也不像是给人当账房的，反道像个老爷。
　　而且这小哥从一开始进了屋就没见他瞟过几眼屋子里正中的那座金观音，他进来瞧了好几眼，看的真真的，是纯金的，那怎值多少银子？
　　把他卖了也抵不上莲花座上的一个瓣，还是信佛好，下一辈子他指不定也能有座金观音拜拜，王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小心思，倒没再注意张宗其他的老爷行径。
　　端着药蛊的红药也甚为惊奇，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给人跑腿做活的外人竟然有这样一般做派，瞧着也不像是学了谁的，倒像是给养出来的，莫不是刘总管弄错了？
　　心中虽这般想着，红药还是小心着手里的动作，只是比先前又精细了几分。
　　等张宗用完了药，又借机端了痰盂给他，对方竟然也就着茶漱了口，红药对张宗越发不敢小瞧了。
　　这小门小户的哪有那般多的讲究，她刚来的那会还把这痰盆当了酒蛊，学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能照顾少爷了。
　　这富人家的吃穿讲究哪是穷的人琢磨的起的，谁吃个饭还漱三次口，就只为了怕冲了味。
　　红药接了张宗手里的帕子，福了福身，柔声道：“张相公好好歇息，我家公子感念张相公救命之恩，特许了奴婢在这里伺候，张相公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就好。”话虽这么说着，却没把名告诉张宗，差别之处自然显见。
　　红药退了下去，她是张昶永的贴身大丫环，来伺候张宗这位救命恩人，也不过是全了张家礼数，哪能真个去当成主子伺候。
　　“小哥好福气，这张家的丫鬟水灵灵的，瞧着跟个小姐似的。”
　　张宗闻言笑笑，且不说这不知根底的张家，就是他逃出的那个张家，丫鬟们不也比小门小户家的小姐强上许多？吃穿用度样样不差的，可无论如何体面，在主家面前也只是任由打杀的奴才，一如韩二、张贵。
　　张宗心思回转，冯家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
　　王二没有察觉张宗的走神，红药出去之后他明显自在了许多，这时候摸摸大理石嵌红木的圆桌，雨过天青越窑茶杯，样样觉得贵重，碰大了些力气都怕给弄坏了，赔他是赔不起的。
　　“这些物件，也就是在戏里见过，那还全是唱出来的假货。”王二喃喃道。
　　张宗瞥过室内摆件，白玉的如意，青玉的熏顶，琉璃五彩的珐琅，窗前横桌上还挂着副对联，似乎是彷的怀素和尚的狂草，至于出自哪个名家之手，就不是张宗能看的出来的了。
　　隔间竖凳上放着龙蛇兰，瞧的出也是品相俱佳的，这张家看起来应当也是大富大贵之家，只不知是商富还是权富，或者两者兼得？
　　“船家……”张宗思绪在两个张家之间来回走了一趟，猛然间想起另一件事来，忙唤道。
　　“我大名叫王二，小哥随意称呼就是。”
　　“王大哥。”
　　“当不得，当不得，叫声王二就是。”
　　“王大哥不必客气，王大哥可曾见过与我一起的那位？”
　　“你是说和你一道做我船的那个穿青衣的小哥？”
　　“正是，怎么没见到他？”张宗先前呛了水，迷迷瞪瞪的昏了一段时间，醒来就到了这张家，与他一起的韩二却一直未曾见着。
　　“那小哥见你落水急的不行，也跟着一道过来了，就是张家的没放进来，给留在门房喝茶了。”
　　张宗嘴里有点不是滋味，原来这张家要进还分个三六九等，怨不得直到此时他连个正主都没见着，直接被个小丫鬟打发了，这张家的架子比起杭州那个张家来还真是不遑多让，犹胜许多。
　　这也是张宗未曾以外客身份拜访过张家，否则那朝中带品高官，太子府詹士的官邸又是那般轻易好进的？
　　“这张家好大的架子，门槛高的连人都进不来。”张宗被张昶永拖下水，险些没淹死河中，心气本就不顺，这时说出话来便有些尖酸嘲讽。
　　王二被张宗的话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往院外看，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小哥说话小心，这张家可不是好得罪的，那可是做官老爷的人家。”
　　“咱们被撂在这里连个正主都没见着，好歹也救了他儿子，把人这般晾着算什么？”
　　“小哥你也莫发牢骚，好生拿了那一百五十两的谢银，那可比什么都强，那张老爷张公子见不见咱们有什么吃紧。”
　　王二说的都是实在话，张宗离开张家有这么一笔浮财也是好事，更何况还有韩二和冯家的事要打算。
　　两人这边正说着，门外传来朗朗笑声，先前一个声音粗大，响亮，陌生的紧，第二道附和的笑声张宗却是熟悉，正是那陈家的郑管事。
　　这郑管事怎么来了张家？他何时来的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