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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十四章(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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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姐见此白了脸色,虽是万分心疼那掉在地上的肉,却也是惊疑不定,她自家的猪这般急着杀,自然有不对劲的地方。
而她这般,却是担心张宗真的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越严重她就越害怕。
“小少爷,这肉可是有啥问题?”卖粥的老头也骇了一跳,贵姐家的肉他也买了不少,想到已经进了小孙子肚子的肉,不由也害怕起来。可随即又一想,不对啊,他那小孙子吃了也没见有什么毛病,要不他也不敢帮着贵姐卖肉啊,那肉看着新鲜确实是好肉,而且也当真便宜。
虽是这般想,却还是狐疑道:“贵姐啊,老汉可没害过你们家,你这肉有问题,怎还卖给老汉?”
“这肉我弟弟也吃了,当真没事,我这才敢拿出来卖的。”贵姐急红了眼,泪珠子成串的往下掉。
她这么一说众人又不禁看向张宗。
张宗俯身将肉从地上捡起来,放在那篮子盖布上面,卖粥的老头忙舀了碗水,伺候着他把手洗了。
原本在吃饭的那些力巴也不吃了,他们也图便宜买过贵姐的肉,现在一听有问题,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当成别人家的事。
“这位小少爷,那肉真有毛病?”当间一个忍不住问道,“可我娘也吃了,没啥事啊!”接着又疑惑起来,想着这小少爷这般小,许是弄错了吧。
张宗洗掉手上的泥和血,顺手在衣摆上擦了,又拿筷子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刚才落地的那块肉,并未再发现其他的囊虫,可却始终松不下眉头。
“这肉生了囊虫,吃不得,严重的要出人命的。”
众人闻言骇了一跳。
“少爷莫不是说笑,咱们家也有人吃,没见啥毛病。”一听会出人命,先前那些买过肉的顿时急了。他们这样的人家除非逢年过节要不连荤腥都沾不上,生了病更是付不起几幅汤要钱,要是要命的大病,只能躺着等死,免得拖累的一家都不能过。
贵姐也似沾了众人勇气,更何况这人命一说,她如何担的起,家里还指着这些肉活命呢,不说人吃了没事,就是当真有事,怕也要想方设法卖给别人。于是辩驳道:“我家人吃了都没事,少爷不买就是了,莫要含血喷人,奴家家里还指着这些肉活命呢,少爷这般说却要奴家怎么卖,也还有谁敢买。”说着就哭了起来,却也不是假哭。
她家的猪先是莫名其妙的死了一头,剩下的虽活着却是不吃东西,没几天就掉了一圈的肉,爹说再不杀,怕是等到最后还是个死,而且杀的晚了,怕也没什么肉可卖了,这才赶着杀,又卖的这般贱价。
她家虽是卖肉的,可家里就指着几头猪活命,先头里爹爹没病的时候,每逢卖完了肉,还有些剩下的总是紧着她和弟弟,日子过的比旁人家好上许多,总是能吃上肉的,她爹爹还说等她嫁人的时候卖头猪给她当嫁妆。
可现在,不说是嫁妆,却是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一家人都要活活饿死,她爹的药已经断了两天了,只拣着药渣子反复的熬,却清的和水似的,根本就挡不上什么用,否则也轮不上她一个大姑娘出来卖肉。
这般想着越发哭的凄楚,对张宗也更加怨怼,原先因张宗衣饰华贵而隐约想着的那些念头,也浇灭个干净。
“少爷是尊贵人,可不能张口胡说,你让奴家怎么活啊!”
张宗抿了抿唇,道:“我并非张口胡说,你这肉里生了囊虫,这东西少的话人吃了只是没力气,可一旦多了就要出人命的。”说着用筷子拨弄出方才见到的囊虫虫体,众人细瞧,只见一个绿豆大小的黄白色小球,里头似乎还有水,确实看起来像虫卵。不由都吓了一跳。
“不过是颗虫卵,拿刀割了就是,不吃它应该就没事了吧。”生了虫的米面,他们即便在饭里见到了,也多是一口焖,谁在乎有虫子,全当吃肉了。
张宗摇了摇头,道:“数量少的剔除了,用热水煮上几个时辰还能吃,可若是在指定几个部位发现十个以上就只能掩埋或者烧掉。”说着转向贵姐“姑娘,这肉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卖了,若是还有这样的肉猪,赶紧火化或者深埋,否则其他的猪也会长上囊虫,得不偿失。这肉最好也别吃,否则这虫会长到人身上,救也救不得。”
众人见张宗说的煞有其事,不由害怕起来,忙问张宗自己家有吃了肉的,后果会如何?
张宗不是大夫,自然说不出什么,只嘱咐若有不适的去医馆寻个大夫问问,自家不懂医药无能为力,又宽慰众人一番,说是既然没有察觉什么也没有害及性命,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时本瘫软在地上的贵姐突然喊道:“你胡说,我家也请了大夫给我爹爹看病,我爹爹也吃了肉的,大夫为何没看出来?”
张宗有些无奈,却也不能看着她再把有病的猪肉拿来贩卖,想着如何劝说,好了去这一桩撞到头上的麻烦。
却说那本买了贵姐家肉的力巴,却不似张宗这般客气,听了张宗所言,又亲眼见了肉上的虫,心里自然恨上卖肉的贵姐,此时听她出言,反呛了火气。
“贵姐,你说这事怎么办,我本看着你家急需药钱才买了你的肉,可你卖的却是病肉,这要是吃出个好歹来,不行,你怎把钱陪我。”
他这样一说,那些原本也买了肉的,顿时都要贵姐赔钱,还有说孩子前几天不舒服许是吃肉吃的,让她把医药钱给了。”
贵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更是拿不出那些钱来,吓的是花容失色,泪落涟涟。心里更是恨上张宗,都是这人胡说才会变成这样,这下不说她的肉卖不出去,就是家里也再没余钱买米抓药了,她兄弟还小,顶不得家,她连嫁妆都没了,什么人家还要她,一想到生活所遇困顿,贵姐心冷万分,哭嚎之余觉得连活着都成了负累,还不如死了的好。
张宗见众人逼的有些过份,忙把人都拦了下来,想想确实让一个女孩面对这些有些过份,又见贵姐哭的厉害,显然是没主意的,又想到既然生了囊尾蚴,怕也不是一家的事,这件事控制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也不算是一家一户的事了,况且损失一般人家估计承担着也有点负重了,还是官府的人出面好些,遂道:“你先莫哭,你跟我去衙门一趟,这些事还是官家来管妥当些。”
谁曾想张宗这话一出,那贵姐顿时两腿一摊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这时街上行人渐多,也便有许多人驻足观望。
“你先起来,别哭。”哪是他说不哭就不哭的,张宗这一劝贵姐反而哭的更大声了,弄的张宗手足无措,想要扶她起来,伸手过去对方却仿佛看到蛇蝎一般飞快往后避。
又听人群中有书生说:“非礼勿动,男女授受不亲,看这人一身长袍,大庭广众之下实是有辱斯文。”
张宗听了,顿时脸黑了半边。
“这儿怎么回事?”
“谁知道,似乎要去见官……”
“那少爷要拉那姑娘见官,说是肉是病肉,吃了要死人……”
“……怕不是见人家貌美,所以想找个由头强掳了去……”
这些话飘到那群力巴耳朵里,不禁也多了犹疑,看看地上哭的厉害的贵姐,虽说衣衫破烂了些,却比自家婆娘好看上许多,难不成这少爷真有这心思?
张宗却是越听脸色越黑,恨不能上去把那说胡话的牙齿全打碎,什么谣言止于智者——全是狗屁,这时候能站着听人说的,都是圣人。
那贵姐本还哭的天昏地暗,渐渐听人说,却也戒备的看起张宗来。
“你、你想干什么?你污我肉有虫,吃了会死人,全是胡说的?”贵姐将信将疑起来,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要不这么多人吃了肉,怎没一个如他说的那般吃死的?
这样一来,周围的人看着张宗越发指指点点起来,人也围的越发多了。
张宗上一次被这般围着,似乎是在酒楼里,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磁场问题,不然为何他总是被人围呢?
张宗深吸一口气,力持保持沉稳。
“姑娘误会了,这囊虫传染很快,既然你家的猪都是这般,想来周围也扩散了病源,这件事如果不抑制,怕会造成有人误食而死亡,人命关天,及早着手才好,还请姑娘顾念大局随我去府衙一趟,把事情禀报给知府大人知晓,好尽快处理此事。另外姑娘家的损失,想来知府大人也会设法补偿一二。”
在张宗看来这种个人能力有限的事,自然是由官府来办,却忽略了在这个朝代,这些人眼里,怕这区区小事,并不足以呈到府尊面前,况且还是张宗一个人的一面之词。
大部分人一辈子也没上过公堂。
“小少爷,这事真的要找府尊大人吗?要不先和里长说一声?”
张宗恍然大悟,这事也是要层层上报的,而不能直接找最高领导人,也并非直接打卫生防疫中心的电话就有人来接手。
张宗想了想点了点头,他也只是需要人来接手这桩事,至于速度,自然官府调派要便捷许多。
“不知谁能将里长请来?”
里长同保长一样,都是这一片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的,不过大多没有功名。一般邻里纠纷,婚嫁作保,分房产什么的都需要他来做个见证,类似于居委会,不过却更得人信重,一般很少有人敢违背里长的话。
康熙是个主张孝道的皇帝,是以在这个时代,对于辈分高的长者,更多了几分现代社会所没有的敬重和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