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29、第十章（上）

　　这时湖上画舫舟蜉遍地，几乎是船船相连，此时靠过来的那艘舫船也几乎是从缝隙中挤过来的，这些暂且便放下不提。
　　且说那李凤章呼声一起，对面也立即有了回应，不一时便紧紧挨上，连踏板似乎都用不上了。
　　再说舫上众人，听见李凤章一呼，也纷纷注意起这边，议论之声骤起。
　　“那边船上的是什么人，惹得凤章公子如此在意？”一人不解道。
　　“隔的人多，瞧不清楚，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物。”一人踮起脚来力图能瞧清些。
　　在众人正疑惑间，却听人喜呼一声：“哎呀，是张、顾两位公子到了，我等理应上前见礼才是。”
　　那惊呼之人离张宗等人不算太远，那人又不由自主大声了些，是以这边耳朵好用的都听见了。
　　张宗还尚未有所反应，冯茂、赵踀却纷纷大喜，拉着张宗就往前挤，原本围绕着那凤章公子的人就众多，此时再加上像冯茂、赵踀这样突然兴奋起来的，一时竟挤成了铜墙铁壁，丝毫不亚于后世的招聘会和火车站或者某个偶像明星的专场。
　　张宗扶了扶脑门上的帽子，紧了紧手里的折扇，脚后跟突然又被人踩了一脚，方才稍稍太平下来。
　　也怨这清朝发式是强迫式的，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除非张宗狠的下心去做道士和乞丐，否则这一辈子都要晾着脑门，忒不习惯，总感觉前边冷风飕飕的吹，没几天就要剔一回头。
　　不戴帽子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话转回来，冯、赵二人突然和打了鸡血一般的往前挤，张宗吃二人的光竟然还真给挤进去了，正好瞅见两个年青儒生上了这边的船，其中一个还很熟——
　　张宗刚刚猛然听到故芝二字便觉得的耳熟，待看见当先上船来的张显便明白过来，这故芝不就是张显的字吗。
　　却不知他与那李凤章竟然熟识。
　　张宗在人缝里将三人悄悄打量了一遍，却也只能说是龙姿凤章，人间龙凤，比之自己这般的不知强了几番，心中感叹之余，却也没有什么嫉妒心思，只纯粹感叹而已。
　　那当先搭板过来的正是张宗的庶出兄长，与张宗没分开多久的张显，不过张显显然没能在人堆里看见张宗。
　　而张显与顾闵章到此，显然是寻李凤章而来的，是以匆匆寒暄几句，就与周围众人告了声罪，扯上李凤章便走了，这从头到尾不过两句话的功夫，纵使张宗有心上前，却也没瞅对时机。
　　好在对张宗来说，见不见张显都没什么，既然刚才没赶上，也不算他有意装作不识，想来他这二哥要怪罪也没理由。
　　区别于张宗的可有可无，冯茂和赵踀两人却扼腕叹息良久，不过随后李凤章命人送过来的帖子却又让两人高兴起来。
　　张宗打量着那人手一张的素红书笺贴，上面也只有“堪舆书舍”四个楷体大字，周围纹了些花边，制作也算精美，闻着还有香味，就是不知道这帖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冯兄啊，这堪舆书舍是？”张宗把帖子凑到鼻子上闻了闻，便开口问起来历来。
　　冯茂与张宗也算有过两面之缘，又一直认为张宗才来南地不久，是以对于张宗的某些无知也没感觉有什么奇怪，此时听他问起，开口便解释起来。
　　“张兄有所不知，这晒书会自创办以来便一直有个习俗，凡是疑难难解之事，皆可拿来交与众人商议，以得出解决之道，不过因为与会之人都是各地名士，参与者也大都为文人士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问题却是难以出现在这里的，大多是些词文难解，珍本断章不能理解之处，不过也有些是特意拿来考校学子们的学问的，再加上每次多有名士在最后点拨讲解，所以众人也都乐于参与，这‘堪舆书舍’便是其中一处。”
　　冯茂又详细解释了许多，张宗渐渐有了些了解，简单来说就是主办方开设的一项活动，因为参与的人多，所以也算是这晒书会的一大亮点，而众多问题也是提前精心准备妥当的，到时候自然有人带着各自的问题，占据麋鹿书院中的一处地方，来请众人解答，答对了答好了还有奖品可拿，不过因为每个馆舍的问题都不同，又大体都在一个时间段上，所以一般是只能参加一个的，不过如果这边先结束了，那边的还没人能回答出来，这些散场的闻风去凑凑热闹也是可以的。
　　只要还有空位就行，满了就不再放人进去了，当然入场还是要凭帖子，就如张宗手里的这张一般。
　　这也是为了防止一个地方爆满，一个地方没人的事情发生，不过那些热门些的问题，还是会选在场地比较大的地方的。
　　按照一般过程来说，众人会先去中堂，挑选自己比较感兴趣的那一类，领了入场卷再去入场，不过此时既然李凤章给这艘船上每人都发了一张“堪舆书舍”的帖子，不少人都在风中嗅到了什么。
　　“凤章公子去的地方肯定不会差到哪里，说不定里头还另有机缘，凤章公子此举是照顾我等。”众人思量到此，自然不会轻易错过，便都兴冲冲的让舟人开船，往堪舆书舍而去，而就赵踀这个麋鹿书院的学生说，这堪舆书舍只是学院普通的藏书处，不算是个大地方，不过既然李凤章和张显还有顾闵章都去了，这地方肯定有古怪，去是绝对要去的。
　　张宗有些好奇，更多的是跟风，便也稀里糊涂的跟着两人去了，一路上又问了许多关于这个“问题会”的事，自然也不忘询问一下往年都有什么题目，又有什么奖品。
　　冯茂谈兴正起，但凡张宗有问，必一一详细解答，连带张宗不知道的也说了一大堆，待张宗听到竟然有奖银三百两的事，不由更加热衷起来。
　　不过显然冯茂和赵踀都没将心思放在银子上，反而对往年一人得到的珍本孤卷羡慕不已。
　　张宗心里想道：“这晒书会既然是聚集文人的地方，文人们又都喜欢高风亮节，自然黄白阿堵物不会很多，但那些孤本字画啊什么的，哪个出手出去估计都不在金银珠宝下面，和奖银子也没什么区别，反而是那些直接奖银子的落了下乘，怪不得奖励金额都不高。”
　　不过想来像张宗这种把奖品与银钱挂钩换算的人，在这次晒书会里不会很多，即使是有这种人，也不大可能得到奖品，毕竟读书人的品性也是很重要的，圣贤书圣贤书读的都是圣贤，圣人往往不会教诲这些徒子徒孙往奸商发展。
　　简单说，这种人一般是没学好的，才有时间动歪心思。而即使有人有这个心思，也拿到了奖品，除非他有正当理由，否则买卖出去的话，便是有辱斯文，被人唾弃的了。
　　不过这些张宗自然不会去想，他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上的差异是正常的。
　　而他本人并没有具体认识到这种差异的存在。

　　张宗这船人因为有李凤章直接赠贴的关系，是以比别人要早上许多，许多人都趁着这个空挡去通知私交好友去了，不过众人还是有志一同的没有大肆宣扬，是以这堪舆书舍的人并不是很多。
　　而另一件值得一提的是，这堪舆书舍对应的问题竟然是术数，而奖品是五十两黄金。
　　先不说这奖励的是金银，明显档次不够，就是这术数也是偏门里面的，众人先前的激动兴奋不由都降了一些，甚至有些先前看好某馆舍的人打起了退堂鼓，毕竟这边开始了，那边就赶不及了。
　　连赵踀、冯茂也有些犹疑不决起来。
　　还是冯茂先开了口：“直接以金银做奖励的，这满书院也不过两三处，可见一般，凤章公子为何给我等这里的帖子？”
　　赵踀也忧心道：“莫不是凤章公子帮别人发的帖子？”
　　他这句话一出，冯茂也想走了，可偏偏两人又都怕真错过什么憾恨终生，坐在椅子上安生不下来。
　　张宗前前后后打量一番，确实没多少人，可以说凄清的很，要不是李凤章洒了一船人的帖子，怕比现在还凄凉。
　　不过等到快开始的时候，人突然多了起来，不一会的时间竟然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三人又不禁庆幸刚才没走。
　　可当几人和周围桌上才来的聊起来的时候问起，却都是听到风声才过来的，至于具体什么事，却没一个说的清，反而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猜测满天乱飞传的神乎其神，到最后也不知道这满满的一堂人都是听到什么版本的传言跑过来的了。
　　不过传言很好用，这里的人已经爆满了，虽然所有人都有担心和怀疑，可却没一个走的。
　　“三位兄台，我二人来的晚了些，别处已然没有空位，可否与三位挤挤？”正在张宗三人思疑不定的时候，一个书生走上前来，腼腆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