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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八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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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明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细思下来,张氏说何氏故意打翻药碗,诬陷于她,直指何氏动机不纯,至于真正要诬陷的是谁,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再加上何氏身份以及她怀有张宗子嗣的事,这番陷害孙蕙兰,所图为何一眼可见。
再延伸一下,甚至何润和童罄都有可能是何氏同谋,不然为何恰巧参与其中,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所有人都不免思量了一番,何润想到因由,面上也不由白了白,方知道何梅生往日教导所言,句句是真,有些事根本就不是他能冒然插手的,甚至还会连累他人。
何润看了一眼静立不语的何梅生,又看了一眼同他一般跪着的童罄,暗暗自责懊悔。
张汴放下手中茶盏,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钟青退下。
“李氏你随着我这孙媳来张家已经五年了吧?”
“是,小妇人随少夫人是三十二年十月入的府,算来已经有五年零四个月了。”李氏心中忐忑,虽不明白张汴为何突然问起这话,还是估摸着答了。
当年孙氏还未嫁入张家,只以远亲身份前来投奔,随身也不过一个老妈子加上李氏和两个丫鬟而已,虽不能说举目无亲,可也算是无依无靠了,孙家根本就指望不上,否则又何必来张家,念的不过是祖上和二房太太之间那一点情分。
说起来和张家倒没多大关系。
“老了记不得那么清楚,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张汴说着又叹了口气,随即声音转厉“你本不是我张家下仆,老夫也不该苛责于你,可既然蕙兰这丫头已经嫁了进来,你跟着她这么多年,也算不得外人,这么多年老夫可曾亏待过你们?可如今为何却要欺瞒老夫?”
“贱奴不敢。”李氏闻言胆颤心惊,急急呼道。
“我问你,那何氏不过进府两日,七个月前才来到本地,入府之后更是尚未离开过院中一步,何润童罄自小入府,他们如何勾结?”
“那何氏既然有心栽赃,必然有所准备,如何会真个喝下堕胎之物,至今昏迷?更何况她孤身一人,位处陌生之地,这堕胎药又从何来?”
“我、我……”李氏张口难言。
“人带来了吗?”张汴问道。
“就在外边,已经都问清楚了。”钟青垂手回道。
“叫进来吧。”
“是”
钟青抬手示意了门边的下人一下,不一会就有人领着一个中年大夫走了进来,李氏一见到此人立刻变的面无人色,脸色灰败。
“见过张老大人。”那大夫忐忑的行了礼,想也是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张汴点点头,示意他把所知之事,尽数说来。
那医生自然不敢怠慢,详细把李氏找他买堕胎药的事说了一遍,其实李氏也是为了小心才亲自去买药的,可谁曾想那大夫竟然认得她是张家三少夫人的奶妈,不由就留了心,堕胎药这种东西,说白了也是伤天害理的东西,而张家是什么人家?出了差错可就麻烦了。那大夫越想越不对,怕出事,就自个找上门来了,正巧被查这事的钟青撞到,也算是阴差阳错,恢恢不漏。
示意钟青将那大夫送出去,钟青客气之余自然免不了封口一番,那大夫既然能找到张府来,自然也是个识趣的,收了银封便告辞去了。
李氏这里已经是再无狡辩的可能,何梅生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面色稍缓和了一些,不注意也瞧不出来。
李氏恍恍惚惚的跪在地上,不明白她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一回可是真的完了,她会怎么样?
只听张汴说道:“你本不是张家人,这就出府去吧。”
出府?她这般年纪又没有谋生之力,出府就只有死……
“不,老太爷,那何氏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三爷的种。”李氏顾不得其他,语出惊人,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六个月前三爷被老爷罚在书房思过,足足半个月没出府,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从哪来的?”
李氏神态开始变的狂热,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只盼着,这样可以减轻她的责罚,不被赶出府,冻死饿死在外面。
张耀芳皱眉想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脸色不禁不好看起来。张宗三天两头总能惹出些事来,自然也是三天两头挨罚,这罚的多了久了,张耀芳就记不清了。
这时听李氏提起,方才想起点来。
“可有此事?”张汴蹙眉问张耀芳道。
“确是有这么回事。”张耀芳脸色变了变,点了点头,证明了李氏所言非虚。
厅中顿时一片静寂,良久,还是钟青打断,说了一句话:“何氏已经醒了,是否叫过来问问?”又道:“大夫来说,何氏先前的汤药大半都呕出来了,喝了药就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受了惊吓,才昏了这般久,问个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汴点了点头。
越是这样的人家,越是在乎血脉,内里头堕一个倒没什么关系,可这要是混进来的野种,可就真是欺人太甚了,当张家是什么?
张耀芳瞧了瞧张汴的脸色,面上也不大好看,毕竟这可是让人看笑话的事,先前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这茬呢?
真真是老糊涂了。
“宗儿呢?”张汴早就发现张宗不在,此时才问出来。
“儿子罚他在柴房思过。”张耀芳忙解释道。
“宗儿在柴房?”
“这倒没有……”张耀芳忙把前因后果说了“因为过几日要跟着显儿去晒书会,所以才改了让他去书房读书。”
“哼,惹是生非的东西,这才病好,就不安生,去把他叫来。”张汴冷哼一声,颇为不满,显然因为张宗惹出来的这一摊子事着恼不已。
范氏心里不乐意,这何氏怀孕都六个月了,儿子才病好没几日,还把以前的都忘了,怎么能扯到一起,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暗暗为儿子操心,要是老太爷上火,再打上一顿可怎么好。
张宗自然是在书房躲清闲,顺便也识两个字,这做文盲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受,想写个东西记录一下他的奇特经历,都被毛笔百般考验。
钟青来的时候,张宗刚歪歪扭扭的访着颜真卿的字帖写了一篇,说起来用毛笔写繁体字比简体要简单一些,横平竖直点撇捺,都是分开的,初学嘛连起来的那种草书只能靠猜的。
端详了一会,张宗发现还是有几个字写的也算是能看的。
“少爷,少爷,老太爷身边的钟管事来了。”正自得的时候,张贵跑了进来,张宗是在书房里思过,张贵却是在院子里思过,不过显然两人都没什么思过的样子。
这时候钟青已经进了来,躬身行了礼,开门见山道:“老太爷请三少爷过去一趟。”
“这是有什么事?”张宗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着钟青去了,在这个家里,他没有拒绝不去的权利。
不过事先打探打探还是可以的。
钟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把事情前前后后详细说了,毕竟叫张宗去是佐证的,如果一点也不知道,去了还要废时间了解一番。
张宗跟在钟青身后,脸色越听越是阴晴不定,先是惊讶,李氏和孙氏他都见过,虽然这种什么豪门内斗他在电视上剧本里啊的常见,可这真要放在自己身边,就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实在想不出她们会做这样的事情,至于何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张宗的,他却不太在意,因为何氏肚子里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这个“张宗”的。
“三少爷也莫恼,事情现在还未有定论,至于李氏的事,三少夫人似乎并没有插手其中,三少爷也莫要心存芥蒂。”
又道:“老太爷心头火气正盛,三爷说话小心些。”
这话却是提点张宗了。
张宗谢了,心头却是苦笑,其实无论是李氏强灌何氏堕胎汤药,还是何氏诈骗入府,都是别人的所作所为,他都没有直接参与进去,从犯都不是。
可这罪过他无论如何都免不掉,只因为他是起因,套句上帝的话来说就是——他是原罪。
耷下肩,叹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道他真的不该呆在这里?
张宗到的时候内堂已经被清理了一番,闲杂人等如何梅生何润等人都已撤去,毕竟这件事没必要当着这么些人的面问。
也没道理让外人知道。
何氏惊惶的被带了过来,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听完李氏的话,立马又变灰了。
哭哭啼啼的说张宗当时确实与她有过一夜,孩子便是那时怀下的,至于是她撒谎还是张宗偷溜出去的,都不是现在的“张宗”能知道的了。
对于一个已经把以前的事“忘”的一干二净的人,你指望他能为六多月前发生的某件事作证,那是不现实的。
“这些,我哪还记得啊。”张宗苦哈哈的站在那里,对于何时和李氏的两种说法,他根本无法辨别真伪。
张汴虽不满,可张宗的病他是知道的,这还真不能怪他。
偏巧是当初张贵并不在张宗身边,这连佐证的人都没有了。
“这件事你怎么说?”
“孙儿虽然都忘了,不过这麻烦是孙儿惹下的,孙儿知错了。”
“嗯,一会下去领四十板子,半年不许离府。”
张宗闻言傻了,四十板子,真打啊?
张汴说完又转向下跪的何氏,何氏哭哭啼啼却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只能继续哭。
“这孩子不能留下了。”张汴面无表情的说道。
众人都愣了愣,却没人反对,连范氏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做法。
“不,求求你,求求你,这孩子真是三爷的,这孩子真是三爷的,求求你们。”何氏哭闹起来,却被家丁制住。
孙氏面色苍白,手紧紧托在小腹上,哆嗦着想开口,看看范氏紧抿着的唇,最终没说出来,身子摇摇欲坠,惶惶无措。
“不要杀我的孩子,这孩子真是三爷的,孩子是三爷的……求求你们……”
“带下去吧。”张汴是张氏族长,对于一个不能证明是张家血脉的孩子,无情的选择了抹杀。
以最快最有效的方式,终结了这之后所有的麻烦。
何氏的哀求哭泣,惊醒了呆滞之中的张宗,他总算明白过来这群人的打算。
“你们要干什么?即使那个孩子不是我的,那也是一个孩子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强行强迫着打掉。
这是不符合人性。
张宗的内心被冲击着,他慌张的看着内堂里的人,义正言辞的要求他们放人。
“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留着也是个麻烦,下去,大叫大嚷成什么样子。”张汴呵斥道。
对于张宗的所作所为似乎已经到了容忍的底线,那根弦一崩一崩的,随时都可能断掉。
张宗依旧在大声讨伐着,他根本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在他清楚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他不是什么见义勇为嫉恶如仇的人,可这种泯灭人性的事,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不能坐视不管。
这些人并不是在看玩笑,也不是在演戏,时间会让事情变成事实,再也无法扭转的事实,所以必须阻止它的发生。
“孩子是无辜的,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犯法的,是犯罪行为。”张宗已经顾及不到言辞是否符合这个时代的说法,他推开制住何氏的仆人,那仆人顾忌张宗的身份并不敢还手,只能放开对何氏的钳制。
“放肆,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张汴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盏打翻,流了一桌茶水,他的威严,根本不能容忍张宗这样的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