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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六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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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也是犯了糊涂,这弟妹就弟妹罢了,还加什么三字,这样一听又像是哪个兄弟的弟媳了。
可偏偏张显也喊不出,这是你媳妇这样的话来。
还是吴氏拉了孙惠兰的手,将她带到张宗面前,道:“宗儿啊,这是你媳妇儿,年前才过门的,你瞧瞧这模样生的多俊。”
张宗闻言愣在原地,明明这词词句句都听的明白,可怎么也无法在脑中组织出意思来。
范氏怕张宗受了刺激,再犯了病,赶紧将张宗拉到身边坐下,接了丫鬟递的茶塞到他手里,安抚道:“我儿不必着急,你这是把以前的都忘了,为娘慢慢告诉你就是。”
张显也点头道:“母亲说的是,三弟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二哥说不全的这家里还有这么些人,而且那些过去的,也都是些没大要的,忘了也没什么。”
“你二哥这话说的在理,听娘一声劝,把心思放宽些,忘记就忘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宗捧着手里的杯子,嘴唇合动,偏偏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氏看了心惊,这好么好的要是又犯了病那可怎么好啊!心里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若是知道这般,怎么也不能让两人照了面,就是瞒着也好啊,再过个三五年等病情稳定了,再说不迟,着什么急啊!
“宗儿你可别吓为娘,为娘心里害怕。”范氏拉着张宗的手,掐的紧紧的。
孙蕙兰站在一边由奶娘扶着,面色还是青青白白的,和个死人一样。
一个屋子里七八十双招子都盯着两人看,移也不移。
“她?”张宗僵着脖子将视线移到孙蕙兰身上,虽说先前已经打量过一回,此时再看却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饱受惊吓之余,张宗也多了破罐子破摔的心。
要说惊吓,他莫名其妙回到这三百年前来,又何尝不是惊吓,现在不过是突然又多了一位妻子而已。
张显小心解释道:“三弟,你先前病着,弟妹怀孕以后又一直在山上养着,所以你才没见着,王太医那时也说你受不得刺激,所以才瞒到这时,此次弟妹心忧你的病情半岔子赶了回来,你当好好对她才是。”
“怀……怀……”张宗视线下移到孙蕙兰的小腹上,那处微微有些隆起,衣袍之下看不真切。
张显笑问道:“你二人成婚半年有余,这孩子眼见就六七个月了,三弟可还喜欢。”
张宗咽口了口水,喉结滚动之时,心中苦笑连连,原本知道古人结亲较早,可张宗这身子不过十三四岁,如何这么早就有了妻子,还有了孩子?
头上兄弟两个都未结亲,为何独独最小的一个排在了前头,这本身就不合常规。
是以虽有诸多疑惑,张宗也从没往那方面去想,这才有了此时惊心。要乖也只怪府内上下过于忧心张宗病情,竟然瞒的滴水不漏,此前毫无半丝痕迹可循,这也和孙惠兰入门不过半月就躲避深山有些联系。
张宗心头心思百转,再听不进旁人言语。
范式忧心忡忡的看着丫鬟小厮将张宗、孙蕙兰二人扶回休息,心中怎么也放心不下。
吴氏族廖氏宽慰几句,也相继告辞而去,路氏领了张显退下不谈。
廖氏从范氏那边出来后并没回自家那边,反而去了吴氏院子。吴氏前脚进门,她后脚便到了。
“可巧是还没歇,我这紧赶慢赶的,就怕这边歇了。”廖氏笑着走了进来。
“瞧你说的,你来了,我还能把你赶出去?”吴氏放下茶盏,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招呼廖氏坐下,吩咐丫鬟上了香茶。
廖氏瞥了一眼道:“这大晚上的,就不吃茶了,晚上歇不好。”
“我还道你今个不打算歇了呢。”吴氏笑着将丫鬟打发出去,又面向廖氏,问道:“这么晚了弟妹来这边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这边坐坐?”廖氏打笑一句,也没再说别的闲话,直接把声音压低,问道:“二嫂,今这事您怎么看?”
吴氏抬了抬眼,道:“还能怎么看,宗哥儿连爹娘都病的认不得了,记得那丫头才怪。只不过大嫂可又要头疼几天了,大房里剩下的那位还指不定怎么乐呢。”吴氏暗指路氏得意,廖氏自然心中清楚。
廖氏看着灯芯道:“大房子嗣单薄,宗哥儿这一病,可不就剩下显哥儿了吗。”
“这话也就是你我说说,再说这宗哥儿不过是忘了些记性,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病,指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呢。”
“这可说不准,看王太医模样,怕是没那么容易好的。”廖氏弹了弹手指,似能把隔着两丈的烛火弹灭一般。
“你说这大哥儿在京里好么好的,怎么偏偏就三哥儿又是病又是灾的?难不成真是犯了菩萨?可怜了他那媳妇,生的个乖巧性子,却落得这么个下家。这病万一再来个反复,指不定早早就没了依靠,带着个孩子可怎么活啊!”廖氏坐正身子,边说边摇头,舌头咋的一声一个响。
“可怜不可怜的,也轮不到我们说,这进门前就能大了肚子的,你指望她能好到哪去,大嫂给宗哥儿定这么一门亲,可真是没思量好。”
“那还不是宗哥儿自己闹出来的,轮不到她说不娶,老太爷都上火了,还不是想着赶紧将事情压下去。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孤苦无依的借住在咱们府里,受了这般欺负,这闹出来,一家子都跟着没脸,大嫂倒是想给打发了,可老太爷那关就过不去,更何况孙家那边还有人在呢。”
“我看啊,宗哥儿这病估计就是打那时起的,老太爷行家法的时候可没省力气,前些日子柴房里关了三天能抵个什么,可怜了惠兰那丫头,真是个没命的,以前看着她和大哥儿在一块,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谁曾想最后竟然嫁了宗哥儿。”廖氏唏嘘不已。
“她就是跟了大哥儿也不过是个侧室,这跟着宗哥儿好歹还是个正室,就是这般,要是没那回子事闹出来,她怕连这个名份都捞不着,张家是什么门户,宗哥儿再怎么说也是张家长房孙,比显哥儿高的不是一头半头,她孙家那是高攀了。”
院内早已打扫妥当,除了几处主处,都变了一番变化,东西也添置了许多。
张宗本不知该如何与孙蕙兰相处,又想起两人关系,顿在房前难以再前去一步。
孙蕙兰也不好越过张宗独自前行,只低声道:“相公早些安歇,蕙兰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言罢倾了倾身,便由丫鬟搀着入了西厢。
张宗这时才想孕时不同房的规矩来,以前也只是在影视节目小说杂谈里见过,张府这样人家,有这规矩也正常的很。
说是子嗣为大,却也是为男人提供方便而已,贴身丫鬟侍妾如何会少,便是张显,虽未曾成婚,房里也是有人的,只等新夫人进门一年后才正名,张宗大哥张继也是一般。
张耀芳也并不是只有路氏一个妾,听说老宅那边还有几个,病的夭的没名分的以及外室不算在其内。
也是范式和路氏手段了得之故,否则这大房哪有这样安生。
二房那边有主母吴氏镇压,都是起不了什么风浪的,三房先头听说才折了一个新的,偷偷运出去埋了。
这时候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也是天堂。
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不会对此产生反感,娇妻美妾左拥右抱齐人之福,羡煞旁人。
张宗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烛台上的红油蜡燃的正炽,比电灯差上许多。
环顾四周,实木家具,锦绣床榻被褥,瓷器瓶罐摆设琳琅满目,任何一件都不是张宗以前会买的东西。
下面坐的是瓷凳不是沙发,咫尺远的地方也没有电视、电视遥控器,杯子里也一样是茶,区别在于是茶水不是茶包。
张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倒在床上。
是继续在这里呆着,还是干脆走人算了?世界这么大,什么地方不能呆着,虽然这边的世界不太了解,但是总不会连地都跟着消失吧。
先找个地方呆两年,不习惯再换个地方,找份工啊耕个田啊,咱以前也不是没栽过花种过树……
张宗躺着躺着,思绪就飘远了,只有这东西是不分时代的。
“奶妈,我害怕,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真的把什么都忘了,他刚才还叫我嫂夫人。奶妈我们逃走吧,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把孩子生下来,就那么过一辈子,好过这般整日担惊受怕。”孙惠兰落泪道。
“小姐,你没吃过苦,逃是不行的,就是我们真逃了,还是有人会找过来的。”
“奶妈,我们明天就回山上去行吗?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在山上做姑子。”
“小姐你可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小少爷还盼着您呢,您忍心就这么抛下他?”孙惠兰的奶妈李氏闻言赶紧劝道。
“奶妈,他把什么都忘了,万一他要,他要,我可怎么办?”孙惠兰细声抽泣,她也不敢把声音放大了,惹来闲人注意。
这般小心翼翼的活着,如何不憋屈。
奶妈李氏思量一番,咬了咬牙“小姐,既然姑爷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您就这般和他过下去吧,这也算是有个依托啊,别在……别在惦记着那些不该惦记的了,您现在已经嫁了姑爷,就是他把你休了,大爷也不可能再娶你了。”
“孩子,孩子……”孙惠兰泪如雨下,手紧紧的捂着腹部,心中悲痛难绝。
“小姐,这孩子如今还能有个名分,说出去是张家的嫡曾孙,可您要和大爷在一块,这孩子,这孩子他就是私生子,什么也没有,将来就是长大了,也要被人瞧轻。”
“小姐,您就听我一句劝,现在姑爷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定然会把小少爷当成亲生的来待,您也能有个着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奶妈,你要如何放的下他,这孩子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他不会丢下我们母子不管的。”孙惠兰咬着下唇,哭道。
“大爷他娶不了您,要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您嫁给他弟弟,这孩子是大爷的骨肉不假,可没名没份的,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将来大爷娶了新人,要是个善妒的,这孩子连命都保不住。小姐,您就是为了孩子,也不能这么做。”
“他万一想起来了呢?”孙惠兰静默一会,问道。
“不是说连什么太医都没折吗,这想起来指不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到时候您再有个孩子,这小少爷说到底也是张家血脉,指不定、指不定就这么过了呢。”
虽说已经做了这个打算,可孙惠兰如何看的上张宗,比起才华人品俱出彩的张继,张宗的嘴脸更加让孙惠兰厌恶,可偏偏,看偏偏所有的事情都由不得她。
若是她能嫁了张家大表哥那该多好。
越是这般想着,孙惠兰就越是凄苦,呜呜咽咽的哭的越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