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106、第三十六章（上）

　　张宗抬目望去，恰见那火袍道士在众人围拢下进了凉亭，面上得意自满，便是他身边那童儿也得到了与其他道童不同的礼遇。
　　“冲虚道友看着小道作甚，既然众位大人都对冲虚道友赞誉有佳，想来道友也是本事非凡，如今趁着诸位大人都在，何不拿出来与我等瞧瞧？”
　　“哼，师傅，我看他是拿不出本事来，何必与这等人说话，诸位大人也定然是被他花言巧语蒙蔽了。”
　　张宗“当”的一声将酒杯撂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眼前这火袍道士还不是他的道友亲朋。
　　“冲虚道友这是何意？”
　　张宗站起身，死死盯住那火袍道士，口中道：“不过一个骗子，何敢如此大胆？”
　　“你这妖道休要张口胡说，我师傅乃是烈火真君座下，习得仙法无数，怎会是骗子？”那道童顿时炸了毛。
　　火袍道士勉强将自己的童儿压了下去，抬头冷笑道：“道友口出秽言，是何道理？”
　　“老夫说的都是实话，哪里是什么秽言。”张宗弹了弹衣袖，自顾自的说道。
　　“实话？好个实话，道友这般污蔑，小道怎么担当的起。”话音才落，竟然张手化出个火球朝张宗袭去。
　　这变化只在弹指间，众人哪里反应的急，呼啦张宗的假胡子就被烧了半边，他慌忙跳起，手忙脚乱的拿袖子去扑，可效用有限，最后还是抓了桌上的酒壶才给浇灭了。
　　这番惊吓一出，张宗先前的那番镇定做派是被驱的一丝也无。
　　那火袍道士却不理会张宗的愤怒，和亭中众人的惊惧，淡淡的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狼狈不堪的张宗道：“观道友年纪似乎比小道还要小上许多，何故要说自己七老八十，难道是想蒙蔽诸位大人们？”
　　三两句一个回环，转眼钉耙倒打，就打在了张宗身上。
　　反诬？张宗脑袋里蹦出这么两个字，可偏偏他还没能证明自己真个七老八十，早知如此便该弄个鹤发童颜过来，何故将就这满头黑发，想要老也不够格。
　　“老夫别号长春子，驻颜有术也是应当，你那些把戏别以为老夫瞧不出来，趁早滚出去，免得挨板子。”张宗抬手想要捋那三尺长须，却碰了一手酒水，还夹杂着焦糊味，只得恨恨放下，虽然不知道那道士耍了什么把戏，可方才要不是他灵机闪现，抓了酒壶灭火，这把假胡子就全烧没了。
　　“好，好的很，今天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张宗两个字倒过来写。”张宗暗道。
　　那火袍道士也暗中转着心思，“难不成他还真知道我那些门道？可就算那马道士也不过就是知晓些喷火的皮毛罢了，他那油锅的把柄也捏在我手里，想来根本不敢拆出来，除非他自己也不想在这行混了。”
　　又想到张宗买通乞丐的事，心中冷笑一声，嘿，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小道进门之前遇到过个老乞丐，带着个七八岁的孙子——”
　　火袍道士起了个头，张宗心头蓦的咯噔一声，他是做好被拆穿的准备的，却没想到这么快。
　　无论如何这时候绝对不能认，张宗暗地里捏了捏拳。
　　见张宗好似全无反应，那火袍道士继续道：“不巧听周围的人说那老乞丐恰是得了道友的恩德，才保住了快死的孙子。”
　　“遇到此等事，小道自然要上前问上一问，我那师弟见那祖孙衣不蔽体便给了几两碎银，谁曾想却叫小道听到了另外一回事。”
　　虽然不信这道士真是凑巧撞上的，可他说了这许多，八成是从那祖孙俩嘴里问出了什么。
　　该死，当初就该让那祖孙俩事后出城去，等他这里事了再回来。
　　张宗袖子下的拳头又捏紧了几分。
　　“那老乞丐说有个道士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做了一出戏，哄了好些人看，还被府衙的人请进了院子。”
　　他说到这里，纵使原本不明白的，此时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看向张宗的时候，面上也就多了些古怪。
　　“嘿嘿，道友先前买通那老乞丐，胡说什么能医百病，难道以为所有人都会受你愚弄吗？小道本心怀慈悲不愿揭穿你，免得你受刑入监，却不想你竟然污蔑起小道来，这就怨不得小道了。”
　　说着转向丁典吏、胡老方向，这一会的时间足够他看清楚这里主事的人是谁了。
　　抱拳道：“大人，那老乞丐小道已让人看住了，就在城中，此人虚言巧饰，愚弄百姓，根本没将诸位大人，知县老爷放在眼里，如何论处还请各位大人明断。”
　　“这——”丁永寿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说实话他还真不怎么信，毕竟先前张宗那番都江堰言论，让他印象很深，若说让他将张宗完全当成个骗子，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在他看来张宗比吕道士几个有用多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小厮往衙门里给县太爷通口信。
　　可眼前这火袍道士言之凿凿，却也不像是信口胡说。
　　丁永寿不由向胡老看去。
　　“这二人你指摘我，我指摘你，所言所语信三分尚可，却不可全信。”胡老压低声音在丁永寿耳边嘀咕道。
　　“胡老所言有理。”
　　于丁典吏是面向两人道：“两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何苦相斗不休，伤了彼此和气，不如都坐下来饮上一杯水酒，相谈相欢岂不更好？”
　　“此人愚弄众人在先，污蔑小道在后，恕小道实在无法与此等人相谈相欢。”
　　“你那些该死的把戏拆穿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却抢在前头含血喷人，怕了就直说，少唠叨这些有的没的。”张宗反唇相讥，假胡子上的水珠一抖一抖的。
　　“马道友出身名门，和小道修习的仙法类同，这人所言纯属污蔑。”眼见众人疑惑，火袍道士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在众人看来马道士这个真道士还是有“质量保证”的。
　　两个外来的信不过，可这自家的，完全没有信不过这一说。
　　如此一琢磨，顿时觉得火袍道士不可能是啥骗子，那被火袍道士指摘的张宗——
　　众人看向那胡子被烧了半边，尚在滴水的“冲虚”道士，面上又变得狐疑起来。
　　若不是张宗先前那番天南地北的言论，这时候怕早被打出去挨板子了。
　　“你不是要瞧老夫的本事，老夫就让你好好看看。”张宗呲牙咧嘴的冷笑一声。
　　当着众人的面指着一个小厮道：“你去拿纸，小米汤，蜡烛，紫色的颜料、果实什么的都行，颜色紫黑就可以，再去找些油来，还有醋。”
　　“仙长要这些东西有何用？”难不成这位也打算放把火，然后烧道菜出来？
　　众人听到那些吃食什么的大多疑惑不解。
　　红袍道士却变了脸色，蹭的站了起来“道友又要故弄玄虚，哄骗我等？”随即面向丁永寿等人道：“诸位大人，那老乞丐不一时就会被小道的师弟带过来，诸位既然不信小道所言，不妨听听那老乞丐的话。”
　　张宗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冲虚仙长既然想让我等开开眼界，火道长就且先坐下就是，其实两位道长之间想必有些误会，待一一解释清楚，自然就没什么了。”丁永寿这话有些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