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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三十四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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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石头自然是往凹的地方掉才是,这水轻自然能上凸的地方,这道士却反过来说,不合理,不合理啊!”一人偷偷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袖,贴耳小声议论道。
“什么不合理,你说是带着石头的水流的快,还是单单水流的快?这流在前头的自然往好流的地方去。”那人驳了一句,却没将这等歪理放在心上,不过谈笑罢了,至于去向那道士问个究竟?问清楚了能干什么,再说这等治水的事,他们这些外行听内行话八成听不懂,问了也白问。
县太爷让他们招的是道士,又不是河工,讲究这个干什么,吃饱撑着。
吃饱了撑着的丁典吏却是另一种想法,他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上头年年治水,他又是专管文报文案的,比别人知晓的多一些,就因为这知道的多这么一点,他就清楚上头那位龙椅上坐着的屡次下江南是为了什么,这水患治水或许不是全因,可到底也占了一大半啊,皇帝重视的没小事,光看这江南总督换人的速度就能知道。
再者京中全靠着漕运,漕运又靠的是水,一下占了两大头,皇帝不重视那才说不过去。
眼前这道士说的头头是道,竟似乎是个通治水的,若是加上这条指不定真能送到圣驾面前,那时候知府大人也不会不重视起来,毕竟讨好了皇帝,那才是一等一的政绩一等一的大事。
若是有心,这般运作一番,未尝没有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可能。
丁典吏想着眯起了眼睛,啜着杯中的酒心思却不在那酒味上头,一定怎把这道士留下。
那边胡老击掌笑道:“仙长见多识广,今天可是长了不少见识。”话虽这般说,也确实将张宗看重了几分,可多少还是有些不以为意,毕竟这些治河什么的工事,在他们读书人来说,都是些细枝末节,比不得经义来的清贵,自有考明经的去做。
而众所周知考明经的和考进士的没得比。
却不论众人心中如何想法,这面上少不得附和着胡老称赞一番,张宗是摆了高架子坐这的,自然一律坦然受了,连句自谦的话也省了说。
这般做派落在几个相携而来的道士眼里,自然不是滋味。
马道士和楚道士同向吕道士看过去,对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还是马道长不甘心,私底下咬牙道:“许是赶巧了,你再试试,他不是说云游天下经年吗,我就不信他真去过那般多的地方,你也不妨挑那些难去地方,总之辖制住他,我们也不至于被赶出去。”
吕道士暗道:“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道,刚才挑了那蜀中,不就是难去的地方吗,当初走的那两三个月,险些没把我这把骨头颠散了,谁能想到他还真去过。”又暗自嘟囔了一句“你当蜀中是好去的吗,当真是个没见识的。”
张宗那一番都江堰的理论解析,算是完全将吕道士的龙王说驳了个没边,比起其他几个来,吕道士自然更加没面子,脸上笑着,心里头牙咬的比谁都响。
众人这一捧贺,吕道长笑的越发僵硬。
“冲虚道友好见识,”吕道长不咸不淡的跟着众人赞了一句,转过话头就道:“贫道云游多年曾涉丽水巫江,也曾到过西北石窟,泰山问道,蓬莱访仙自问也颇去了几个地方,虽不都是好山好水,但也不乏仙地,自以为若论仙山洞府还是要属蓬莱,道友所去地方亦是不少,不知可有不同见解?”
“仙山洞府?”张宗险些脱口将花果山说出来,忙端起酒杯啜饮一口,拿捏好姿态,慢悠悠道:“仙山洞府倒是没见,不过恍似仙境的地方倒是见过一处。”
“哦?何地能得道友如此高的评价?”
张宗眯了眯眼,嘿嘿一笑:“说来那处也在蜀地。”
“道友莫不是要说峨眉青城吧?”
“那倒不是,那处在剑南道那边,不过中间隔着些山翻过去可不容易,路也不是很好走,不过风景却是其他地方没有的。”
“究竟有何奇特之处?当真天下独此一处?”
“天下不敢说,大清的地面上见不到类似的就是了。”
这话细究起来有些不敬,虽说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可大清的天下和天下的大清,完全是两个概念。
张宗那话就有些贬低大清的意思了。
是以众人都没怎么附和,可见这些官衙里的到底比旁人敏感,张宗却没当回事,继续道:“那处的水颜色由深到浅不一,五彩斑斓很是难得,我这么说或许有听不明白的,就单说那一处有一个湖,一湖的水却偏偏有五种颜色,层层下来由深到浅,却不会混杂到一起。而且那边的水,虽深却极为透彻,能见湖底一切事物,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感慨的。”
“哦?当真如此奇特?为何我等都未曾听闻过,不知具体在何地,由哪个府管制?”
“那处是个藏寨,许还有土司,其他的老夫就不清楚了。”
“离那地不远处还有一地,也是斑斓湖水,不同于前一处的平整,此处从山脚罗列一直到山顶,由下到上层层叠叠,一个小池一个小池的连着,便如那堆起的玉碗,池里的水也是颜色透彻各个不一。”
众人无法想象一个池子里的水会分出五种颜色,也无法想想碗堆出的山,就好似他们未曾喝过鸡尾酒,见过香槟阵一样。
吕道长一时拿捏不准张宗所言是真是假,可见他说的详细,连通往那里的路都说出来了,似乎也不像全是假的,可天底下哪有一个池子里的水分几种颜色的,除非住了水妖。
“莫不是你都在蜀地和卫藏打转了吧?”马道士抢先呛了声。
“老夫既然称是云游天下,又岂会在小小西隅过多停留。”张宗冷笑一声,嘲讽道:“老夫也不和你们说别的,就这大清疆域,老夫没踏足过的地方,还没生出来。”
这口气就有些大了!
吕道士抽了口冷气,觉得舌头疼。
“仙长当真去过这般多的地方?”许多人里只有丁典吏郑重问道。瞧着他这模样似乎真是信了张宗所说。
张宗此时也感觉自己舌头疼了,但他敢这么说,自然是不怕问的。
“北往长白山,西往吐鲁番,南过琉球,北到扶桑,老夫自问走过的路比尔等吃过的米还多。”
“道友年岁不大,口气却大的很啊!”吕道士冷冷点出两点,这时候交通不便,可不是三两天就能环游全球的,张宗面皮粉嫩,瞧起来那是比马道士几人年轻多了,这样的年纪要说把个大清朝的版图踏便了,还真难取信于人。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埋头喝酒对眼前事见而不闻,有的笑眯着眼,狐狸样不动如山,但通有的一点就是,这些人都在等着看热闹。
本来嘛,叫这几个道士来,就是演斗戏的。
他们陪着含糊这么久,两边总算是正经的对上了,这时候多事插嘴的,那是找抽。
试玉需烧三日满,这是真是假,斗完了也就明白了。
“老夫年岁是不大,可也大的过你几十岁。”张宗面上不咸不淡,暗地里却转着心思,戒备的很。
毕竟他真的是个假道士,假的真不了啊!
“贫道云游之余,也将沿路风俗景物记录了下来,本是打算百年后留与后人的,可惜人老力弱,一直未能完成,冲虚道友见多识广想来必能对此游记增补一二,贫道苟颜请道友相助些许。”
“哦?那游记道长可带来了?”
“尚是残稿,不敢示于人前。”
张宗笑了,看着吕道人道:“这要老夫如何相助?”
“游记本是贫道所录,其间内容自不会忘记什么,便由贫道口述,请道友点评可好?若是能有所增补那自然就更好了。”
吕道士笑容深深,只要张宗不能跟上三言两句,那他那云游天下之名,就只能是虚名了。
若是一问三不知,含糊其辞,嘿嘿,那丢人的绝对不是他吕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