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冷笑话大王一颗糖》今外路

31、第 31 颗 喜 糖

　　回到晚霞，闻到的是不同于医院消毒水的属于书店独有的纸张的味道。
　　曾经的沈晖并不觉得这种味道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如今却切实地感受到了，在这间小小的书店里，足够盛住沈晖的一切，让心灵归于安宁。

　　林敬昀大张旗鼓的要庆祝沈晖的康复，甚至将过年用的灯笼都翻出来过上了，沈晖知道他心里高兴，也就随他去了。
　　明明是年中，大红灯笼却高高悬挂在晚霞书店的门口正中央，任凭谁路过，都忍不住朝里张望。

　　透过晚霞的玻璃窗，沈晖等四人正开怀大笑着推杯换盏，红色的光亮此时此刻照映在四个人的脸庞上，那个大红灯笼也就显得没那么突兀了，恰到好处。
　　“行，沈晖，兄弟这次是真的服你，太牛了。。”林敬昀一边喝着杯里的啤酒，一边竖起大拇指。
　　沈晖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称赞，毕竟能从林敬昀嘴里听见几句夸自己的话可不容易。。。

　　果然，接下来林敬昀就话锋一转，指责起沈晖来：“就是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我，怎么也让兄弟陪你啊。。。。太不义气了。。。”说完静徒生出些委屈来，嘴角也瘪下来了。。

　　沈晖见林敬昀一开了这个话茬，沈时和陈夕唐也抬起头来盯着他看，皆是埋怨的目光。。
　　沈晖连忙认怂，才一个一个费劲巴力哄好的人，别一下子气性又上来了，于是赶忙说道：
　　“真错了，下不为例，以后我一定干什么都跟你们说，我之后就连上厕所，都给你们仨汇报，等你们批准了，我再去行了吧。”
　　陈夕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插科打诨，就嘴上说的好听。。。

　　沈晖没正形的笑着，见陈夕唐脸色不好，偷偷的挪过去，手指也想着去悄悄勾对方。。

　　就在这时候，林敬昀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给原本就心虚的沈晖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原本还想牵牵小手的沈晖被打断了，语气中有些不爽。
　　只见喝的脸都红了的林敬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手指并拢掌心朝下戳在自己的眉骨处，敬了个礼，接着用模糊又坚定的语气说道：“报告长官，我要去上个厕所，请批准！”

　　看着冒着傻气耍酒疯的林敬昀，三个人顿时无语，没有一个人想理这个酒鬼，奈何这个酒鬼非常的执着，没人回应他，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非要听见个指令才行。
　　最后还是沈时实在看不下，侧过脸，非常不想承认这人和自己有关系，但又怕林敬昀这么忍着在给自己忍出病来，于是别扭的蹦出一句：
　　“批准。”
　　“收到！”
　　林敬昀又挺起身子响亮的喊了一嗓子，然后赶紧转身奔向洗手间，脚下尽是慌乱。

　　沈晖冷笑，一脸这就是你非要找的人的表情看着沈时，嘲讽说：“你男朋友。”
　　沈时虽然也觉得有点羞愧，但还是嘴不饶人的反击：“你兄弟。”

　　砰地一声洗手间传来撞击的声音，身为兄弟的沈晖像是没听到一样坐的安安稳稳，但身为男朋友的沈时却坐不住，下一秒就冲了出去。

　　沈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一看这没有出息的样子，表面装的再好，也是被人家吃死了。
　　刚刚吐槽完自己的弟弟的沈晖，一回头看见陈夕唐。
　　今天陈夕唐也稍微喝了一点酒，脸上也泛着红晕，嘴唇是湿漉漉的淡粉色。
　　沈晖心里趁着酒劲爬上细细的痒。

　　他悄悄凑过去，心想：才确定了关系，陈夕唐这心里怎么一点都不波动呢？
　　沈晖身体向前倾。
　　就在终于要贴上对方的嘴唇的时候。
　　晚霞书店的门被敲响了。

　　靠！
　　手手牵不到，嘴嘴亲不着！谁家谈恋爱跟我这么谈的这么憋屈。
　　我大病初愈，就这么对我！
　　凭什么！

　　沈晖气急败坏，深深吸几口气，接着无奈认命的叹气打算去开门。

　　就在这时，陈夕唐猝不及防的上前，轻轻碰了一下沈晖的唇，又快速的离开，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脸上的红色也更加重了。
　　而沈晖则是转阴为晴，也不觉得憋屈了，有被安慰到。
　　心想：谈恋爱可真好啊。

　　来的人是秦康和小九。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紧紧挨着站在晚霞门口。
　　两双眼睛还是从前的那两双眼睛，一个精明中藏着那么点若隐若现的试探和倔强，一个怯生生的但像是夜晚月色下泛着涟漪的湖光。

　　一阵夏夜的风吹拂过去，将小九的头发吹的轻轻颤动着。
　　“呦，剪头发啦。”
　　沈晖打量眼前的俩人，将头发理的挺精神，还换了新衣服，尤其是小九，除了他那走哪都得挎着的包，基本上从头到脚都换了，黑色短裤，白色运动鞋，胸前带着图案的半袖，原本小孩就长的讨喜，这下衬的更加可爱了些。
　　像是放到校园里，和所有的小学生一样，被爸爸妈妈宠爱着长大的小孩。
　　“行，挺帅。当然你要把你那破包甩出二里地外去，会更帅。”沈晖打趣。

　　小九其实一直有点害怕沈晖这人，因为他表面看上去正直坦荡，内陷儿里却泛着黑，还总爱唬人，把康哥都能唬的一愣一愣的，于是他对沈晖就是，非必要不接触。
　　当然必要不必要，要取决于沈晖每次去找秦康，拎的包子是什么馅的。牛肉馅的，那就是是天大的必要，香菇白菜，就差点意思。
　　但就是这么个人，救了他们。

　　现在这个季节的晚上是最舒服的，温热的空气在身边若即若离，让人不由的变得松弛。
　　当然，也不能太松弛。

　　几个人转身进了屋。
　　眼前便是松弛的过了劲的林敬昀，喝多的林敬昀像一摊。
　　他三分之一的身子勉强搭在沙发的边缘，剩三分之二大大咧咧搁在地上，歪着脑袋，已然不省人事。

　　拿着湿毛巾的沈时从洗手间出来，一下子看见眼前的景象，顿时无语，那摊子人，还在那往下出溜呢，再出溜，脑袋就该摔地上了。
　　明知道自己那一杯倒的酒量，非得喝。
　　沈时强忍着想打人的心，上前费力的将林敬昀的胳膊揽在自己肩上，搀扶着提起来，说：“我先给他整上去。”
　　那冰冷的语气，听着说的像是：你们等着，我先给他整死。

　　几个人识趣的让开。
　　但总有不识趣的。

　　林敬昀突然一下子蹦起来，像是突然打了鸡血。
　　刚刚分明脑袋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下一秒，飞快地窜到沈晖眼前，郑重的站着，那脖子挺得比谁都直。

　　陈夕唐觉得这动作有点眼熟，想起来自己小学的时候入少先队，给自己带红领巾的时候，好像就这样。
　　然后人家给自己带完红领巾，自己后面应该是啥反应来，时间有点远，陈夕唐有点想不起来了。

　　林敬昀盯着沈晖敬了个礼。
　　哦，陈夕唐想起来了，敬礼。

　　“表忠心也得等你酒醒了吧。”沈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盯着眼前的人撒酒疯。
　　“沈。沈。。。沈。。”林敬昀话都有点说不清楚。
　　“沈晖。”沈晖翻个白眼扭头不乐意搭理他。
　　“沈晖，你太牛逼了，你是我爸爸！”眼前的人大喊。
　　嗯？沈晖快速将头扭过来，你要整这一出，我就得搭理搭理了。

　　几个人都被林敬昀这一嗓子吓够呛，听见他喊出这句话，小九震惊的嘴巴都长的老大，沈晖他，果真不是一般人。
　　秦康托着小九的下巴，手动给他的嘴合上。

　　“你，别，抽，疯！”沈时在林敬昀耳边警告。
　　林敬昀看着沈时傻笑，倒还能认清人，摸了摸他的脸，“等会，宝贝，等我跟我爸爸说完啊。”
　　沈时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分手。

　　沈晖到乐得开心，笑着拿出手机，点开录音键：“来，听着呢，你想说啥？”
　　气吞山河的声音响起，“爸爸，我将终生追随你！！！！”

　　书店门口不远处的声控路灯，啪的一声，亮了。
　　书店里面的楼梯处，啪的一声，沈时给林敬昀扔到了地上。

　　终于折腾完了，有的人喝多了，也太难缠。
　　秦康和小九并排坐在沙发上，陈夕唐给秦康和小九一人递过去一罐可乐。
　　小九接过去，也没打开，把那罐可乐塞进自己的包里。

　　一罐可乐塞进去，包从外观上也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还挺能装，陈夕唐想着。他走到门口的前台里，抬头朝着小九招了招手。

　　小九也不知道陈夕唐叫自己过去要干什么，但还是起身要往陈夕唐那走。
　　“诶。”衣服被秦康拽住，扯出一道曲线。
　　嗯？咋的了？小九疑惑回头看他的同时，听见兹咔一声，带着气泡的声响。
　　秦康单手打开自己的可乐，塞到小九手里，说：“喝吧。”
　　“不呢，你喝，我有。”小九傻笑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宝贝书包。
　　嘀哩哐啷的，看来这包确实还挺能装。
　　秦康没说话，轻挑下眉。
　　于是小九在下一秒开心的接过去，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步伐轻快的去找陈夕唐。

　　“这小孩，还挺好玩。”沈晖想起来第一次见小九，搁地上一躺就往自己车轱辘底下咕噜，等那边碰瓷儿谈判都结束了，人搁车轱辘底下睡着了，心大。
　　“活的没心没肺的，挺好。”秦康看着沈晖说。
　　沈晖见秦康的眼睛里充满怅然。

　　谁家被好好养着的孩子愿意去碰瓷去坑蒙拐骗，别提什么道德本心，换成任何一个人，吃喝温饱都成困难，你再一天天傻呵呵守着自己的单纯善良，命都能守没。
　　秦康心里原本的那些纯粹真挚善良温暖，反正和美好品质沾点边的东西，早就没了，因为不能当饭吃。

　　至于什么时候没的，可能是在福利院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爸爸来接自己的时候，也许是周围其他孩子故意打翻自己碗里的粥还往自己菜里吐口水的时候，又也许是自己被卖到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直到给自己腿都打瘸了的时候。。。
　　但没了就没了，你他妈管它到底什么时候没的呢。
　　最起码，小九还有，那就行。

　　“打算怎么着？”沈晖问。
　　秦康收回思绪，说：“其他人被带走了，送到福利机构，我俩。。。。我俩不想去，想往南走走。”
　　“就你俩？”沈晖皱眉，其实是有点担心，他总觉得其实秦康也没多大。
　　“嗯。”但秦康却很坚定。
　　“行。”沈晖也不拦，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不是靠别人告诉你往哪走，你自己走过，才知道适不适合你。

　　沈晖起身去书架前，在一排书里把夹着的一个信封拿出来，转身扔到秦康边上。
　　“给。”说的挺酷。

　　陈夕唐在那不断的将掏出来的小零食往小九那包里塞，终于塞的鼓鼓囊囊的，听见沈晖这边的声音，抬起头来。
　　果然，一边甩钱，一边不再多说的沈晖，又帅出一个高度。

　　“塞不下了。”小九抬头跟陈夕唐说。
　　陈夕唐收回视线，看了看小九的包。
　　“还能再塞一个山楂卷。要不？”
　　“要！”

　　“我不要。”秦康急忙想把那信封退回去，他们欠沈晖的。。本来就很多了。。
　　“大哥，你以为白给你的？要还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再墨迹一会，小九那包就好撑炸了。”沈晖说。

　　还在费力往进塞的两个脑袋一下抬起来，看过来，带着点被发现的不好意思。
　　“你到给我留个山楂卷啊。”沈晖看自己放小零食那抽屉，空的比小九那终于洗了一回的脸还干净。
　　“留了留了。”陈夕唐弯着眼笑，胳膊往抽屉最里面伸，摸索了半天，还真给掏出个山楂卷来。

　　最后秦康终于收了下钱，并再三保证将来一定会还给沈晖。
　　“行了，耳朵都快出茧子了，赶紧走吧。”

　　俩人在书店门口跟陈夕唐和沈晖告别。
　　再见说的轻飘飘，不郑重，因为知道会再见。

　　沈晖朝俩人摆了摆手，望着这一高一矮的背影，在路灯下，拖长，拖长，朝着以后拖长、生长。

　　快走到转弯的地方，小九包里的零食走着走着掉出来一个，轱辘到马路上。
　　赶忙跑着去拣起来。
　　“这小孩。”沈晖看着还没走出视线的俩人，摇了摇头。
　　小九将糖果如愿以偿的握在手心捡起来，嘴角还没来得及笑。

　　“砰！！！————”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呼啸而过，瞬间将小九的身体撞飞。
　　“小九！”秦康大喊，眼睛快裂开。

　　车辆撞完人飞快的驶过，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小九面朝下趴在地上，血流涓涓在身下氤开大片。
　　那个一直被宝贝着的斜挎包被高高抛起又落下，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撒了一地，那瓶可乐被摔破，伴随着气泡流出来和红色的血液交汇融合。

　　在那花花绿绿的小零食中，静静的躺着一张泛黄的纸。
　　那是一张出生证明，染红的角落依稀能看见，落款的地址上写着潮州省南嘉市。

　　那个城市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往南走走，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