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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疫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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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日后,徐竟忱在淡江官员陪同下亲到疫区,以鼓舞民心。
百姓见到钦差纷纷跪下磕头,高呼,“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其中一位官员搀扶起面前的老人,“你们知道这位钦差大人是谁吗?是陛下的儿子,是我们大兴的大皇子。”
昨日见的那傻子,似是被震慑住了,盯着徐竟忱直愣愣地看,歌也忘了唱。
老人双眼浑浊,双手颤巍巍地抓着徐竟忱衣袖,不敢相信的问,“你是皇上的儿子?”
一旁的官员怕老人将疫病传给皇子,想要阻止。
徐竟忱表示无碍,高声对众人道,“父皇得知淡江闹瘟疫,你们日子艰难,特命我来帮助你们,大家放心,治病的药材,果腹的粮食都有,所有费用皆由国家出,大家无需出一文钱。”
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更有甚者已经红了眼眶。
徐竟忱又仔细询问了老人身体状况,叮嘱他好好养病,与他闲话家常,安抚民心的目的达到,这才离开。
昨日那高价粥棚和诊棚已经消失不见,安甯便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回到下榻处,何初已命人送来黄酒,“我们大人说,殿下去了收治场,易染上疫病,需用黄酒净身,今日这身衣裳也留不得了。”
徐竟忱照做,想到安甯,吩咐道,“安姑娘那边也送黄酒过去。”
那人道,“已经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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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竟忱的出现大大安抚了民心,官员与百姓齐心协力,疫情很快开始有所好转,只一直研制不出特效方子,因此,轻者得愈,重者还在苦熬,每日有不少人死去。
安甯每日都去粥棚帮忙,傻子似是很喜欢她,见她在这里后,隔三差五便过来,时而高唱,时而发呆。
一日两次开粥,今日施粥毕,抬头见傻子盯着自己,安甯便盛了一碗粥递给他,“吃吧。”
傻子犹豫了一会儿后,接过来,呼噜噜吃了,显然是饿极了。
安甯问,“你叫什么名字?”
傻子盯着她,眼睛咕噜噜乱转,天空有鸟飞过,他追着鸟儿跑远了,又开始唱,“新娘子,坐轿子,新娘子,坐轿子……”
“安姑娘,别问了,他不会说的。”开口之人是武嫂,正是安甯进城那日相帮之人,她的孩子因病情太重,没能救治回来,虽心痛,然看到还有许多孩子等待救治,需要帮忙,便每日都来帮忙施粥。
“你认识他?”
武嫂叹口气,“他叫柳升,本地人,父母死后,便和妹妹相依为命,两年前妹妹被抢,他索要无果,几次被打,便疯了,每日只唱那两句,疯疯癫癫,谁也不理。”
安甯道,“他妹妹被谁抢了?”
武嫂左右一看,压低声道,“冯公子。”
又是他,安甯眉头微皱,“这个冯公子是何来头,竟如此嚣张,何大人为何坐视不理,纵着他。”
武嫂只知官官相护,虽知安甯是个好人,却不知她与那些当官的系何关系,恐惹祸上身,因此不敢多言,低声道,“我一个贫民百姓,哪里知道这些。”
安甯知她畏事,便不再多问了。
柳升得了安甯的粥,知她是好人,不打骂自己,便每日都过来。安甯忙时,他便在远处自己玩,待无人时,便上前,无需开口,安甯便会盛粥给他。
安甯有心问柳升话,可他总是不言,每每一笑了事。
这日,柳升吃了粥,依然没有离开,安甯心中奇怪,“可是有事?”往日吃过粥后,他便跑远了。
柳升自怀中掏出一支珠花钗来,别扭的递给安甯。
他蓬头垢衣,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片干净地方来,这珠花钗小心翼翼包在布中,十分干净,安甯颇意外,“送给我的?”
柳升点点头,似害羞一般,将头扭向一边,将钗子又向前递了递。
安甯笑接过钗,仔细观看,虽不是上等物,但保存的极好,可见主人对它珍视,“哪里得来的?”
柳升扭捏着,好半响才吐出两个字,“娘的。”声音醇厚低哑。
难怪保存的如此好,竟是他娘的遗物,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安甯将珠花钗还给他,“即是你娘的东西,就该好好收起来才是,如何能轻易送人。”
见安甯不要,柳升有些着急,一个劲往回推。
安甯笑道,“我不能要。”
“谢,谢你。”柳升急道,他似是说话不利索,每次开口,只简单几个字。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不能要。”
见她执意不收,柳升愈发急了,“你收……”余光看到有人过来,忽而收了珠花钗,跑远了。
徐竟忱看着跑远的人,不明所以,“做什么呢?”
“被你吓跑了。”安甯笑道。
徐竟忱收回目光,低笑,“我有这么可怕吗?”
“你不可怕,我还要谢谢你呢。”安甯起身,两人缓步而行,“那人叫柳升,我每日给他两碗粥,今日他竟拿了母亲的遗物来谢我,正不可开交呢,幸好你来了。”
“倒是个有趣之人。”
想到柳升的遭遇,安甯叹息了一声,“今日怎得有空过来?”
“出来透口气。”徐竟忱的声音略显疲惫。
他是钦差,虽不用亲去施粥散药,救治病人,然统筹药材,调配人手,粮食发放,所有的消息最后都会递到他面前,等他拿主意,他的事情一点不比那些人轻松。
初来时,路边尸体随处可见,哭声不绝于耳,经过这些日子救治,已是好了许多。
安甯道,“眼下情况已好了许多,相信这场疫情很快便会过去的。”
徐竟忱摇头,“眼下放心,为时尚早,疫病虽有所缓和,然目前的方子并不是十分有效,那些重病之人还是没办法治愈。”
“太医们日以继夜,不敢稍歇,定会研制出有效的方子的,殿下无需担心。”安甯宽慰道。
徐竟忱轻叹一声,“但愿如此吧。”
“江南好风光,难得来一次,却无缘可见,好可惜。”安甯抬头,仰望天空,江南多雨,这里的天空似乎也比阊都的蓝。
“这有何难。”徐竟忱道,“待疫情过去,总有你玩的日子。”
安甯禁不住笑了,“你可是钦差,如何敢耽误,不怕被人参上一本?”
徐竟忱也笑了,“那里那么严格,一两日的时间总是有的,不能把美景一一走遍,便挑个顶想的罢。”
“殿下一诺千金,可不能食言哦。”安甯莞尔。
徐竟忱轻笑,点头,“嗯,答应你了。”
当晚,入睡时,安甯觉身子发冷,探了额头,微烫,自想是劳累所致,好好休息一晚便好,因此并未放在心上。次日一醒,便觉头重如裹,脚踩棉花。
小丫头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脸梳妆,不经意碰到安甯手背,只觉滚烫,惊叫,“姑娘这是病了?”
安甯虚弱开口,“休息一日便好,无需声张。”
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小丫头心下疑惑,凑近一看,登时吓得向后退去,“这,这,这是染病了?”
安甯也是吃了一惊,忙伸脖子看去,看到红点后又扯了衣领检查,锁骨处亦有,扭头对小丫头道,“快出去,记得每日喝汤药,让负责洒扫的人过来。”
小丫头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徐竟忱正准备用早饭,听闻安甯染病后,急急赶了过来,不能进屋,隔着门板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已经叫了大夫来,你别急。”
“这病应是昨日染上的,昨日回来,行走不避,让这院子里所有人都喝几碗药,不能随意外出,我这屋子,需安排专人洒扫。”安甯不忘叮嘱,“殿下昨日与我同行,尤其注意。”深深自责,“是我连累殿下了。”
徐竟忱担忧道,“事到如今说什么连累,你究竟什么样了?”
“我只是初发病,殿下无需担心。”
大夫很快赶来,查看过安甯后,退出屋来,“确是疫病,处于初期阶段,按时服药,很快会好起来的,殿下无需担心。”
徐竟忱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有劳。”
众人吃过药,皆未发病,唯有安甯,汤药一日日灌下去,病不但不见好,反而越发严重起来,前几日神志尚清,这几日变得昏沉起来。
负责洒扫的小厮格外小心谨慎,送汤药和饭菜的小丫头,蒙着口鼻,整日提心吊胆。
徐竟忱一边忙政务,一边忧心安甯病情。
大夫无奈摇头,“眼下的汤药怕是无法治愈,只能寄希望殿下自阊都带来的医官,快些研制出有效用的方子来。”
徐竟忱心急如焚,推门便走了进去,众人忙拦,已是晚了。
安甯半睡半醒昏昏沉沉,耳边似有人在说话,却听得不真切,身子悬在云端,又好似陷于泥中,忽看到父亲向自己走来,手中拉着年幼的弟弟,微笑望着自己,自己急切上前,他们却不理,而后便走远了,自己追赶上去,却只能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什么?”听她低语,徐竟忱俯下身去。
安甯不住扭着脑袋,哭了出来,“爹,爹。”
“安甯?安甯?”
“不要走,爹,不要走……”
生病之人总是很脆弱,眼见她泪流不止,徐竟忱心中不忍,不禁伸出手去,忽而想到男女有别,伸出去的手便悬在了那里,之后,猛然落入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