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花雨又归来》兜来咪

24、广福楼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屋内温馨和谐。徐慕如把窗户半敞开透着气，虽然外面下雨却只有微风，裹着微凉的湿意飘进雕花的窗棂，轻轻扑在室内交谈的父女俩人身上。

　　顾景柠来的时候让檀香带了新制的“踏雪兰妃”，下人冲泡好了正好送进来给顾晟和徐慕如。细雨轻响，茶香四溢，满室温情。

　　徐慕如知道女儿要和丈夫谈正事，搂过顾景柠，仔细地瞧着女儿莹白小脸红润亮泽，端的是好气色，就放心地带人都退了出去，把空间完完全全留给父女俩人。

　　“父亲用过早食正好尝尝女儿的新茶，另外加了几道工艺，父亲给点意见？”

　　顾晟满脸期待地端起茶盏灌了一大口，旋即眼前一亮，“确实比之前喝过的香气更甚，入口顺滑，余味深远，好茶！”

　　没有什么比得到父母肯定更让人开心的了，顾景柠对她的第一个产品瞬间充满信心，然后笑眯眯地瞧着顾晟，“爹爹，女儿想从你那要一个掌柜，但是您放心，绝用不上您最得力的那几个。”

　　“噢，漫漫想要谁？尽管说，父亲没有不依的。”顾晟抬眼看向女儿时，眼角咪出的纹路都荡漾着暖意，“决定了？漫漫的第一步，想要经营什么营生？”

　　“女儿田庄上那片云雾茶园，之前只是图个有趣找人打理着，父亲也知道这‘踏雪寻妃’就是那片茶园产的，后山还有几片园子，那块的土好，水也好，最适合产茶，如果卖的好，女儿想都买下来亲自打理。”

　　顾景柠递给父亲一块茶饼，“‘踏雪寻飞’现下不多，但是去年新培育的金骏眉已经可以开采了，女儿想试试走高端茶路。”

　　顾晟知道顾景柠这是已经有了想法，自然不会随意发表意见，他能给予的就是最大的支持和坚强的后盾，女儿好不容易想要做点什么，那就让她尽情的折腾去吧。

　　“李广寿如何？”

　　“女儿想要李掌柜。”

　　父女俩一口同声想到了一块。

　　顾晟是因为他知道李广寿是个目光长远的人，一直想干一番事业出来，但是局限在几个身份高他一截的大掌柜下首，有志也得不到很好的施展。

　　他也想给李广寿一个机会，而且李广寿懂茶，为人也算踏实，就是心思过于活络，但是不要紧，李广寿的身契在他手里，到时候交给女儿就是了。

　　顾景柠则是记着上一世李广寿的能耐，加上之前在九松静舍时他的表现，这人应该也会愿意和她一起，闯一条新路出来。

　　顾晟交代了砚石两句后，砚石就连忙退出了屋子，过了没一会捧着个木匣子回来，放到顾景柠眼前的小茶几上。

　　顾晟拿出里面的一张身契推给女儿，“李广寿的身契，交给你，以后他就是你的人，你所行事尽管吩咐他就是，李掌柜年轻，在我手下也得不到重用，但是他熟悉茶道，辩茶识茶在石塘也是很有自己的心得，只是咱顾家一直不大经营此道，也是埋没了，这块玉石原是当年你祖父传下来，本来是一整块，父亲命人分成几分，给各个掌柜做信物用，这块你拿去，由你之手交给李广寿，这是你给他的身份，他看了会明白，让他即刻到你院子里回话吧。”

　　玉石触手温润，通体莹白一角透黄，天女散花般飘开，很是漂亮。

　　顾景柠知道，父亲四大掌柜每人都有一块这种玉石雕刻的印章，是顾家大掌柜的身份象征，父亲这是让她发展自己的势力，开创自己的门路，给她充分的支持与自由。

　　父亲难道就不怕她做不好？给顾家丢人？

　　也许并不是认定她就能把这件事做好，而是作为父亲，私心的想满足女儿的所有要求。

　　顾景柠眼眶温热，外面秋雨淋淋，声声漫漫，心里却暖暖地像是被早春的暖阳泡过。“谢谢父亲。漫漫定不让父亲失望。”

　　“爹爹永远不会对你失望，大胆向前走。”

　　顾景柠决定走一趟“广福楼”亲自去见见李广寿。

　　“广福楼”在城南春林街上，虽然比不上“紫金阁”所在的常平街是石塘郡最繁荣的主街，但是各类商铺也是鳞次栉比，人流窜动，热闹非常。

　　可是站到“广福楼”的黑漆木门前，盯着大敞开的店面里面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小二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望天，看见顾景柠带着丫鬟在店门口驻足，也不出来迎客，反而还好似挺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料定了她不会走进店里。

　　顾景柠和檀香对视了一眼。

　　问题可能有点大。

　　今天出门，顾景柠带着檀香，长林和许大，这三个人现在基本时刻跟着她。檀香贴身伺候，长林机灵跑腿，许大有力气会些功夫，安全交给他放心。

　　瞧着这个情景，顾景柠便让长林和许大往左右散开，分别就近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则带着檀香走进了广福楼。

　　店里装饰半新不旧，内部空间也不大，一进门左手开始捋进去就是一排敦实的木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寻常的居家物什，品类倒是不多，但是胜在精致耐看。瞧着确实是比不上父亲那几个主业店铺高端大气，售卖的商货也是琳琅满目。但是“”广福楼”卖的就是亲民的日常生活物质，温馨大气就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一个客人也没有简直是不正常。

　　瞧着顾景柠左看看，右瞧瞧，拿起这个看两眼放下了，又走到另一个货架上端详一阵，小二这才走了过来，态度还算热络地问“小姐想选些什么，需不需要小的为您介绍一下。”

　　“贵店里可有茶叶卖？”顾景柠态度温和，浅笑嫣嫣，给小二瞧得一阵阵脸红，语气更加热诚。

　　“有，有，贵人您往里走，我们掌柜的最好茶，咱们广福楼里的茶叶您就任选，绝对的都是好茶，您瞧瞧。”说着就领着顾景柠往更里面走去，刚靠近，就问到一阵阵清冽的茶香。

　　一张宽大厚实的老檀木柜台，上面摆放着几排小巧精致，形态各异的紫砂壶、白瓷盖碗等等，琳琳种种，错落有致，一看就是主人平日精心打理过的。

　　柜台后面，一面顶天立地的多宝阁占据了整个墙面。格子里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叶罐，上面贴着红纸标签，分别写着“雨前毛尖”、“明前龙井”等等等等，一眼瞧去，甚是漂亮。

　　顾景柠瞧着颇为满意，只可惜这应该放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让路过的行人一眼就能瞧见，才能吸引客人走进来想要了解了解。

　　“小哥，你们李掌柜的在吗？”

　　小二一听就知道这位容貌气质都绝佳的小姐应该是认识他们家掌柜的，怪不得左瞧右瞧也不买东西，急忙心里暗暗反思自己刚刚有没有什么态度不妥的地方。

　　“掌管在里间盘账，小的这就去给您叫我们掌柜，您稍等片刻。”

　　顾景柠点头示意，小二就连忙进去找李广寿。

　　李广寿此刻正在噼里啪啦地扒拉着算盘盘账，越盘越心惊，越盘越唉声叹气。

　　顾家虽然不指着“广福楼”挣多少钱，但是他不想永远在第二梯队盘旋，他想要和另外几个大掌柜并肩而立，“广福楼”效益就是第一重要。可现在，看着账本上可怜的数字，李广寿真是头大，难道要他现在去找东家说明情况，那不就明摆着说自己无用？让那个刘文玉笑话他？

　　但要是不去，过几天就要上报这一个月的账目，东家早晚会知道，啊！头疼头疼！

　　正挠头那，小二奇哥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掌柜的！掌柜的！外面来了一个天仙下凡般的小姐要找您！”

　　本来李广寿想要发火，他现在正是上火的时候还让奇哥给吓了一大跳，但一听有人找他，还是个漂亮的小姐，于是只狠狠地赏了奇哥一记眼刀，抖抖衣袍出去了。

　　他得瞧瞧，是怎么个天仙下凡的小姐。

　　能否暂时美丽一下他现在悲惨地心情。

　　刚走到外堂，就瞧着一道俏丽的身影背对着他脆生生地站在多宝阁前，身形柔软却挺拔，一身碧水兰云绫锦衣裙配着上好的刺绣，一瞧就价格不菲。这女子正瞧着竹篓里盛放着的散茶，踮起脚轻轻嗅着散茶的香气，旁边跟着一个梳着羊角髻的可爱丫头正侧着身伸手要搀扶她家小姐。李广寿瞧着这个小丫头的侧脸莫名地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檀香余光瞧见李广寿过来，忙凑近顾景柠的耳边小声地提醒她家小姐。

　　顾景柠就转身望过来，桃花眼明媚，笑意如花。身后一排排的红纸标签，描金绘彩的大字端正漂亮，在她身后静静地散发着莹莹光泽，明明没有阳光透进来，但是就是亮了那么一瞬。

　　这一瞬照亮了李广寿往后的余生，让他心甘情愿地跟着顾景柠南征北闯。如果说他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这一天，在这个下午，没有多想就决定跟着当时在他眼里还是个小丫头的顾景柠走，让他成为了以后别人口中的李大掌柜。

　　其实想想，当时顾景柠就是李广寿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