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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牵线 ...

  •   虽无法亲身上演“拯救大将孙策”的精彩戏码,困在邺城里插翅难飞的季蘅,还是想尽己所能,去添改看似铁板钉钉的历史。

      哪怕仅仅变出一股前途未卜的分岔小径,也可能成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用不了多久,关于“曹孟德畏忌孙伯符势焰,欲除之而后快”“许贡门客为报仇雪恨,伺机刺杀吴侯”的流言,就会在江东一带盛传。

      前者乃离间计,袁氏自有办法令其甚嚣尘上;后者则属于泄露天机,还需拜托四姐暗中推波助澜。

      暗道:那孙策再怎么轻率无备,早早将凶险摆在他面前了,总也不免心感危兆,该有所提防吧?

      季蘅紧闭双眸,虔诚合掌,朝黄金镶裹的神塑拜了又拜。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孙策侥幸逃过一劫,皆大欢喜,倘若不能,那便是他的命数……

      今日是腊月二十四,祭灶扫尘,百无禁忌,袁家几个晚辈随敏成姑母上玉虚观祝厘。

      “鬼头鬼脑,寻什么呢?”

      走出正殿后,袁熙旋即挨身过来,张手虚托着季蘅的腰侧。

      对方信赖地往后偎了偎,小声答:“方才还瞧见大姑姐,我不过闭眼半刻,这会儿就没了踪影。”

      “应当是陪姑母听老道士唪经去了,叽里呱啦,最为无聊。”袁熙略不解,“你找她做甚?”

      季蘅摇头:“自从姑姐归家,我总共只碰过两回面,连句热络话也没说上,今日难得同游,有些好奇罢了。”

      “大姐体弱多病,且为孀居之身,本就不宜往来交际,眼下敬个香,也是给敏成姑母面子。”行至外廊,袁熙牵紧她的手,“咱们呢,少些顾虑,不如去赏一赏这南貉山的雪景野趣。记得上回尚弟与我在此处偶遇你,还是夏……”

      “记不得。”季蘅却严厉打断,“你没事别提他,烦人。”

      “好,不提不提,打从襄玉坊那事起,我瞧他也不甚顺眼!”

      正说着话,缦双及时送来一只热乎乎的小手炉。

      季蘅舒迟捧过,复了笑容:“郎主与我要去赏雪,尔等不必随从,都进寮房暖和暖和吧。”

      “诺。”

      “等等,”这时,袁熙忽向远处招了招手,“缦双留下,先见个人再走不迟。”

      “二公子!哈哈哈!”

      粗犷的笑声,从那土黄色面皮上裂开的大嘴里溢出了沉沉一串。

      来者虽披锦衣,长得却像个童叟无欺的劁猪匠,狰狞中透着些许憨厚。

      袁熙忙介绍:“这位,就是之前与你提及的淳于琥——少卿,快过来拜会内子甄氏。”

      闻此,季蘅愣了愣,不由凝神定睛,倒吸口凉气。

      曾以为自己还没有肤浅到以貌取人的地步,但,刻薄,有时候是种条件反射,尤其当眼睛贸然承受一只“窝瓜”的闯入,而这该死的窝瓜精居然敢对自己身边的姑娘心怀不轨!

      她即刻将此人的外貌缺点恶意放大了数倍——五短身材,宽扁的脑袋,酒糟鼻,还没脖子——就凭他也想娶缦双?

      迎面而来的淳于琥略显羞涩,完全不敢与之相觑,讪讪抱拳揖礼:“琥拜见甄夫人!”

      没等季蘅反应,袁熙率又开口:“可惜少卿来得不巧,我正要陪夫人闲步赏雪,这会儿可没空睬你那些闲杂兵务,倘知趣,就去寮房候着,讨几颗斋果解馋。”

      “卑职明白,不敢叨扰公子与夫人逸趣。”

      “既是头回上山,多有不便……”他假装不经意地往后瞥了一眼,跟排练似的,“缦双,你替淳于军候引路,且好生伺候。”

      “诺。”

      这明摆着是要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了!

      季蘅忙瞪向袁熙,又不好当众拆穿,遂偷偷捏了下他的手臂,颇为使劲。

      “夫人别催,咱们这就走。”袁熙也不疼,继续装傻。

      季蘅只好挤出一副勉强的端庄假笑。

      却见淳于琥这会儿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余光实在不安分,似乎正在琢磨如何主动搭讪。

      真行,还敢发出呱呱的癞虾蟆叫!

      她心里实在不舒服,轻咳几声:“三公子应当在西边的寮房,你腿脚快,将淳于君送去那里后,就找李监修,替我捐些香油钱。”

      原本恭敬垂眸的缦双稍抬起头,已然明白自家娘子的意思,颔首道:“您放心,奴婢省得。”

      “李监修是谁?我怎从未听过这号人物?”袁熙在一旁插嘴问。

      胡编的。

      季蘅没心情搭理他,有些愠恼地迈大步子走开。

      “诶?雪天路滑,你慢些!”袁熙赶忙追去。

      季蘅是越想越气,质问:“袁显弈,这就是你所说的‘中规中矩,绝不算丑陋’?”

      “很丑么?”袁熙甚至努力回想了一下,笑说,“胖是越发胖了,这不正年节里。你呀,就是平日里照太多镜子,将眼睛养刁了,别太抗拒,没准人家缦双就心甘情愿呢!”

      猪油蒙蔽了袁熙的良心,同样也浇旺了季蘅此刻的熊熊怒火,她蹙紧眉头:“你少自以为是,替缦双臆断什么‘没准’‘万一’,这叫诽谤,恶意中伤!”

      袁熙到底站在男人那边,更奇怪她的无端愤怒,试探问:“淳于琥之前得罪过你?”

      这话一出,却有些变味。

      挑剔旁人长相的行为确实很失礼,但他胆敢垂涎小姑娘的美貌,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季蘅甩去记白眼:“若你是个女子,想嫁给英俊潇洒的郎君,还是肥头大耳的莽夫?”

      “……如何又扯到我头上了!”

      “本来嘛,让缦双做妾,我就不想答应,这下更好了,”她气极反笑,心口都有点闷闷发疼,“该问问你究竟什么意思,要牵线搭桥就好好牵,乱点哪门子的鸳鸯谱!”

      袁熙被斥得心虚,却又不肯服气,咬咬牙:“是,少卿长得是不算清秀……可能也赖我,这么多年了,已经把那小子看顺眼了。不过,人家性情宽缓纯良啊,说到底,婚嫁之事最重内在……我若是个小婢,八成也愿意!”

      呵,他讲这种话,很难令人信服,当初死活要娶甄氏女,还不是因为对方那张美得超世绝俗的脸蛋,至于什么深藏不露的内涵,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要不是个草包,那便算锦上添花了。

      “八成?剩下的九十二成呢,遁入空门了?”季蘅冷笑,“就容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回,譬如当初你家来提亲,若非你袁熙长得还算不错,否则我……宁愿死了也不肯的。”

      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帅哥,她可能只会难过一阵;可若对方是丑男,她想死的冲动就会瞬间达到顶峰。

      闻此,袁熙的嘴角已压不住了,虽非夫人本意,但还是头遭听她夸自己帅:“当真?”

      “假,比甲鱼壳还假。”

      “……也罢,你既嫌弃淳于琥长得寒碜,不配你的婢使,我在这边张罗也徒劳无益,过会儿见他,自会婉拒。”

      季蘅轻轻叹气:“这事到此为止,往后也休要再打我身边人的主意。”

      并非质疑袁熙的审美或能力,只是不相信他会真正为那些丫鬟着想,要么把她们当资源物件送出去,要么拿些歪瓜裂枣敷衍。

      而袁熙值此一遭,发觉撮合喜酒的活计属实吃力不讨好,于是点点头,承诺没有下回。

      南貉山间,被积雪濡湿的稀薄日光下,两人并肩走远。

      神君座前莫谈情事。

      等傍晚回了府,季蘅独留缦双一个伺候换衣,她倚着熏炉自栉其发,而琢磨了半日的说辞这会儿堵在嘴边,竟变得难以启齿。

      正值迟疑之际,对方倒先扯住她的衣袂,果断表态:“娘子,奴婢还年轻,想多服侍您几年。”

      这次“相亲”虽不是季蘅张罗的,但也无法完全割席,听缦双忽然这样说,她未免有些惭愧,忙问:“淳于琥莫非对你胡说了什么?”

      缦双摇头:“军候有礼,未曾为难奴婢,将其送至寮房后,奴婢便退下了。”她顿了顿,“方才那番话,是奴婢的肺腑之言。”

      季蘅覆住她的手:“你放心,我暂时还舍不得放你们离开。至于未来夫婿,定要仔细挑选,从长计议。最重要的,还是你们自己喜欢……”

      缦双的表情始终平平淡淡的,可膝盖却在这时扑腾跪了下来:“奴婢的婚事,全凭娘子做主。只一点,奴婢从未妄想过高攀远徙,纵然日后成了小家,也想常侍娘子左右。”

      季蘅相信这是真心话,但感情上的是非,实在变数太多,说不准以后,她会爱上什么少年将军、王侯贵胄……

      譬如自己,嫁给袁熙之前,万万想不到心里筑的那座冰山,会有开始融化的一天。

      所以凡事切忌将话说满,合该留三分转圜的余地。

      “好了,快起来,我明白你的心意。”她温柔道,“既然缘分未到,那事就快快揭过吧,也只有我们几个知晓,都不必再提,省得让你被人拿了话头打趣。”

      缦双方提了口气,复展笑颜。

      夜里,袁熙自外而归,并带回一样精致的锦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端端的,突然送我东西做甚?”季蘅问。

      “这不怕你因为少卿的事,迁怒于我么。”袁熙答。

      可瞧季蘅的眼神,显然不太信。

      他便补充:“正巧了刚遇上谢容允,说什么前阵子收了几套绝佳的首饰,唯这条粉珍珠项链,一直舍不得出手,想着只有甄夫人的美貌不使它蒙尘,与之最为般配,故而将此物献予我!”

      “献?”

      “辛苦费多少要赏点,咱们也不能吃白食不是。”

      季蘅说:“什么舍不得出手,他手里指不定还有满满一箩筐呢,分明是见你好忽悠,拿话撺掇你掏钱买物。”

      袁熙却不以为意:“掏呗,又不缺那点儿,何况漂亮首饰还能哄你高兴,这样想来稳赚不亏。”

      季蘅并不抱希望地打开了锦盒,令她意外的是,这里头装的竟然真是一串可遇而不可求的珍珠项链,颗颗饱满圆润,散发着淡红色的光泽。

      “确非凡品。”

      袁熙笑道:“我就说容允的眼光独到,不会看走眼的。”

      季蘅嘴角一撇,将盒子扣上,喃喃:“他这人奇怪得很,出身士族,却偏爱行商坐贾。”

      聊起那位爱财又另类的朋友,袁熙兴致颇高:“谢容允是个怪人,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只可惜,点子从不肯用到正途上。记得有回他喝得大醉,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的第一世是只社鼠,偷吃供奉土地神的香油,才得以转世为人。可神仙小气啊,罚他轮回千世穷困潦倒,哪怕太平之年也吃不饱穿不暖。现在终于到了最后一世,西斗星君打了个盹,从指缝溜给他一丝运气,故而今下投了个好胎,再不用饥寒交迫地受苦了。大约是穷怕了,今生财迷心窍了,变得极其贪得无厌,连那三魂七魄都被染上铜臭气……”

      季蘅听得一愣一愣:“然后呢?”

      袁熙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然后啊,可能等死了以后,变成棵摇钱树,就长在南海边上,待有缘人采撷。他那样爱钱,可不得心疼死。”

      季蘅这才回过神,刚刚差点把荒唐的戏言当真了,她抿抿嘴,腮帮子鼓了起来:“不会,木石无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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