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阿甄那些年[三国]》比格鲨

61、亲热

　　寅半时分，倏地一道烁亮霍闪，劈开了乌云密布的天幕，随之雷响不绝，轰隆隆的，仿佛凿穿个洞窟，紧接着从里头泼起滂沱大雨来。

　　袁熙仍在熟睡，而怀中的季蘅已遭了惊觉，悠悠忽忽，睖睁着杏眸，再难入眠。

　　俗语道，雷打秋，冬半收。这年关怕是不大好过了。

　　三寸咽泛苦，她愈发口渴，便轻悄爬起身，凑到桌案旁，摸黑寻了半刻的凉水喝。

　　这会子已经不打雷了，雨也变得淅沥，窗外有些蒙蒙亮。

　　等蹑手蹑脚折回朱红纱幔内，季蘅才靠内侧躺下，后背就被一只大手揽住，安慰似的抚了抚。

　　“你醒了？”她重新缩进对方怀里，轻声解释，“嗓子不舒服，方去外边寻茶吃，吵醒你了。”

　　“没有。”袁熙打了个哈欠，透着薄松松的缎料，继续摩挲她的腰肢，声音略慵懒，“要水什么的，直接吩咐下仆就是了，哪需你亲自动手。”

　　“又非摘星揽月，几步路的事，何苦再闹醒她们。”

　　“噢，差点忘了，她们都宿值在耳房，你可得多叫唤几句，要大声的，才使人听见。”

　　守夜的丫鬟理应宿在屏帐外边的槛窗下，随时待命，可到了季蘅这，她讲究隐私，只嫌不够自在，尤其，夫妇二人正当新婚，少不得每夜敦伦，试想外头若总有竖起耳朵偷听的，岂不让她臊死？
　　而袁熙刚才所言，似乎也别有深意，就像他的手一直不安分着。

　　季蘅佯装没听懂，换了个话头：“你昨儿几时回来的？”

　　“亥正？记不太清了，列公在父帅跟前吵得喧哗，我看完好戏就赶回了，你倒早歇。”

　　“哪出戏？”她不免好奇。

　　袁熙顿了顿，三言两句却是说不清楚的，只答：“他们惯爱争论，无论大事小情，也没什么要紧的。”

　　闻此，季蘅知趣地没多盘究，转而道：“听闻邺侯昨日处死了一个犯事的主簿，再生气，却也恩典了衣衾棺椁……如此宽宏，想必不会累及家人？”

　　“怎么突然提起这等晦气事？”

　　“我与那主簿的侄女有些浅交情，眼下正好睡不着，忽就想起了，便多嘴问你。”

　　“且将你的好心肠都放回肚里，连坐这种苛酷刑罚，父帅他是一向反对的。”袁熙说，“这事啊，你往后也不必再与外人提，多有忌讳。”

　　“是因那厮妖言惑众，劝邺侯接过袁公路的帝号？”季蘅笑了笑，隐约察觉他动作微僵，又补充，“你非外人，我只在这帷帐之中与你聊聊罢了。”

　　“哎，袁公路犯了那样的罪过，死有余辜。袁家世受汉禄，他却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自是不配让我称一句叔父的。诛杀宦官、董贼，再到如今的曹司空，父帅满腔热血，始终未改，只为在有生之年讫成夙愿，替天子、替大汉一统河山。如今将耿苞斩首，既能明志，又可杀鸡儆猴——你是不知道，那营帐里藏了多少腌臢祸心……”

　　显然，父亲袁绍在自己心里的形象，高大正派，堪比一座巍峨崇山。

　　季蘅不忍心戳破他，喃喃附和：“嗯，篡位自立这种混账事，做了怕是要折寿。”

　　远的不说，就那骷髅王的坟头草可才刚冒芽呢！

　　“罢了，不谈这些，怪煞风景的。昨儿经过首饰铺子，相中一支步摇，顺道给你买下了，就搁在镜台前。”说着，袁熙竟爬起身，点了烛火，取来样花丝凤凰衔日步摇。

　　好看归好看，只是非年非节的，总这般破费，让季蘅难免有些不敢当，她枕着对方夫君的腿，时而拨弄那串珍珠流苏，故意问：“无功不受禄，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袁熙愣了愣，快被逗笑了，继而低头仔细量她。

　　肤如腻玉，眸似灿星，桃腮檀唇，眉间一点浮绛。

　　他见色起意，稍稍将脸庞凑近，低声渴求道：“某处难受得紧，还请弥儿帮我。”

　　季蘅却也不想轻易使他如意畅快，只直起半身，故意问：“南边曹氏正虎视眈眈，与其买些小玩意在闺房里哄我，不若拿去养兵屯粮，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掏心窝子的真诚话，袁熙却笑说：“我军兵精粮足，哪就缺妇人的一根簪子了！总不能叫你嫁了我，连区区首饰也置办不得。”

　　“我又没有三头六臂，要不得这么多首饰，何止戴不完，都快装不下了。”

　　之前特意拿了两抬大箱子暂存袁熙送的首饰，嫁进袁府不及一月，就快要装严实了。

　　“装不下？”袁熙却会错意思了，一个伏身就将季蘅压在身下，探手爱抚她脸颊的动作十分温柔，“赶明儿我再挑几个大些的首饰盒子给你送来。”

　　“若我不要呢？”

　　“费你用力掐掐我的脸皮，可怜它厚得很，讨了多少嫌，全然不在乎的，只日夜缠你、恼你，鬼差来了也勾不走。”

　　“哼，说得好听，你多说几句，保不齐立马就天亮了，倒也无需什么勾魂使，自个儿穿上衣服赶忙走了。”

　　“近日确实军务繁忙，怠慢了夫人。待城南城北的楼橹筑起，再向夫人肉袒请罪。”

　　修建得再高再厚也徒劳，来日曹军该破城还是破了。

　　一想到这，季蘅不□□露出幽怨哀怜之色。

　　只是在袁熙看来，竟比捧心的病西施还要妩媚几分，他情不自禁，亲吻起季蘅的脸颊、耳垂，并沿着脖颈、锁骨一直往下。

　　既然都睡不着了，不如干点快活的事。

　　绉纱薄衫已被拉扯开，松垮垮露出半边，露出鲜红的抱腹，竟不知要谁先去衣请罪了，季蘅微微闭上眼，颤声柔气，一手抓着枕衾，一手虚搭在对方宽阔的肩膀……

　　云雨之后，忘记是何时沉沉入了眠，这一觉竟睡至午饭点才醒。

　　果然，袁熙早已不见踪影，听说辰时刚过就动身去了军营，走前还特意嘱咐丫鬟们，都不许吵烦夫人，管她睡个自在。

　　雨断断续续没个停，添了些许冷意，这样的天气太适合裹紧被褥，窝在软榻上偷懒了。

　　未时二刻，饥肠辘辘的季蘅终于爬了起来。

　　“今日这情状若被女君知晓，怕是要见怪。”

　　“你放心，徐妈妈近日回了老家省亲，其余丫头小子都很听话本分，传不出去的——郎主虽宽宏，却容不得偷奸耍滑之徒。”

　　缦双与素沁站在廊檐下说完话，开始布置膳食。

　　半斤清蒸鳜鱼，小半边炙鸡，凉拌茄子，腌白菜——两荤两素，量不多，色香味俱佳。

　　可季蘅总觉得缺些什么，想了想，让厨房再烫壶热酒来。

　　“文夫人约您未时去衔香院商议七月半的祭祖事宜，切莫贪杯误事了。”缦双不忘叮嘱。

　　“无碍，我只小酌几盏。”

　　祭祖家家岁岁都有，那一套不变的流程，照旧就是。说商议，其实不过借个由头，妯娌之间走动交际，倒不会真让季蘅劳神的，至多动笔描绘几个字罢了。

　　她伸筷子，尝了口鲜嫩的鱼腩，心情甚安怡，又瞥见有侍婢欲关窗，忙阻之：“不必，我喜欢听雨声。”

　　闻言，雏桐立即收回手，恭敬颔首答了声诺，而后默默走到里间，帮细宝一同打理衣箧，准备将多数夏装收起来。

　　“娘子一直这么个怪脾气，出阁前就如此。”细宝正无聊，跟她闲话，“要我说，下雨有什么好听的，又冷又吵，莫如将猪肉丢进锅里炼油炸子，声音差不离，还很香哩。”

　　雏桐可不敢跟着胡乱编排，毕竟在袁府都熬成伺候公子的近身丫鬟了，行事自是万分留心谨慎的，于他们而言，主人的吩咐便是“圣旨”，哪需得理解缘由，所以，面对细宝的逾矩调侃，她只笑笑，没搭腔。

　　甄夫人带的这四个陪嫁丫鬟，禀性各不相同，缦双、绫戈、红枭当着外人面时，还算把稳，私下虽也有过出格之举，但无伤大雅；唯独细宝，脾气暴烈，仗着夫人宠爱宽纵，行事莽撞又任性，嘴巴更没个把门，不过天尊老君保佑，迄今居然没惹下大祸。

　　说到底，还是甄氏太过温柔优容，往日哪曾见过主儿拿酒哄丫鬟吃，丫鬟甩脸子给主儿瞧，看着竟亲昵跟自家姐妹似的。

　　“诶！”细宝忽岔断雏桐的思绪，“这两件就别收起来了，是娘子今年最喜欢的，留着以防遇上秋老虎，省得届时再翻箱倒柜。”

　　“嗯，好。”

　　等季蘅慢悠悠吃了好午膳，也净了手和脸，婢女们又拥上前伺候她梳妆。

　　过了一会儿，绫戈从外边气鼓鼓地打帘进来了，细看身上的衣裳与早晨穿得不一样，应是新换的，而头发湿润，想必刚淋了雨。

　　她开口就是诘问：“魏红鸟呢？”

　　瞧这大张挞伐的模样，批判对象还是脾气最好的红枭，连此刻正在窗前浇花的阿鹫都甚感奇怪：“姐姐怎么了？”

　　“没事……”

　　“哟，我当哪窜出的丑水鬼，”细宝放下一只小匣子，凑上前碰了碰红枭的肩膀，笑着打趣道，“定然是出门着急，忘带伞了？”

　　“我出门的时候天压根歇着没雨！哎，谁料半道又下起来了，只能躲在那花园亭子里避一会儿。”说到这，绫戈不住诉苦，“可是，红枭那小妮子，明晃晃撑着伞从不远处的小路上经过了，大声喊她也不搭理人！这不，我可得赶回来问个清楚，究竟哪里得罪她了！”

　　“许是你认错了，又或她没听见？”

　　无论什么理由，绫戈其实都能接受，淋个雨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只是左右寻过，皆不见人影：“那也得由她亲口同我解释认错。”

　　“反正早晨起来我就没见着她，谁知道是躲哪偷懒了。”

　　幸有缦双站出来，为诸位解惑：“是我今早吩咐红枭外出采集无根露水的，要不，你怎能在花园边遇着她，想来也是无意，没听见有人唤自己名字。近几日瞧她总心不在焉、郁郁寡欢的样子，才打发她外出办事，透透气。”

　　闻此，戴好环佩就大功告成的季蘅不由偏过头，也听上一耳朵。

　　细宝不禁拍手调侃：“此等症状岂非少女怀春？满心想的都是情郎，自然听不见你讲话啦。”

　　绫戈却不以为然，嘟着嘴：“呵，那神色倒不像有情郎，有仇人还差不多！”

　　“兴许只是遇着小烦恼了。”素沁忽插嘴，并看向娘子，“前日奴婢在角门外撞见了红枭姑娘偷抹眼睛，还以为是遭了谁的嗤诮，她又遛得快，刚欲开口，人就没了影。”

　　“哎哟，绫戈你不是要讨个说法吗？待会儿见着她，顺便也问问？”

　　“我嘴舌拙笨的，不晓得捡什么话宽解。”

　　“真是没用！”

　　“好了，都别瞎猜了，免得无意中伤人家。”季蘅已经打理完毕，赶着这趟雨不大，就要动身去文大嫂的衔香院，但半颗心还牵挂着她们，“等入夜闲下，我抽空找枭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