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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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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把萧瑕打发走,裴家嫡枝的四位姑娘七嘴八舌缠着明怡。
“嫂嫂,你真的会打马球?”
“乡下里孩子多,成群结伴常打球。”
“那嫂嫂可有马具?比如护膝,护腕一类?”
“没有。”
“嫂嫂会骑马吗?”
“自是会的。”
“可潭州并不富庶,寻常人家能有马骑吗?”
明怡略顿片刻,大晋马贵,好几户农户方能养出一匹战马,寻常的乡下人家,还真不一定有马,她解释道,“裴家管事送份例时,曾留下一匹马。”
大家还是不太放心,担心她是吓唬人的花把式。
裴萱却得替明怡筹谋,“你别慌,我这就替你组个队,绝不叫你被她们欺负了去。”
裴萱出嫁前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有排场,嫁人之后收敛了不少,只是骨子里那份热烈犹在,她当即写了几封手书,着人送去相熟的府邸,请人助阵明怡。
荀氏与女儿道,“明个儿把钊儿搁家里,你陪明怡去吧。”有长女坐镇,荀氏方能放心些,否则一旦明怡在外头受了挫被人瞧不起,往后想以裴家少夫人的身份在京城站稳脚跟就难了。
明怡没当回事,告辞回长春堂。
青禾早回来了,耷拉着脑袋满脸的不快,说是锦衣卫全程接手防务,压根没有机会下手,明怡意识到皇帝不乐意再看到任何人插手使团入朝一事,只能暂且作罢。
今夜裴越当值,没有功夫回府。
内阁的值房在午门内,每日御膳房是有份例的,只是裴越身份不同,口味又叼,吃不惯官署区的大锅菜,素日裴府的人塞些银子给值守的小太监们,帮着把食盒送进午门内的文昭殿。
今日到点,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姐夫齐俊良。
裴越正在给奏章票拟,见是他,抬了抬眼,
“怎么是你?”
齐俊良身上三品朝服未退,先把食盒搁在旁边的食案,随后在裴越对面坐下。
内阁四位阁老,裴越资历最轻,值房在最边上一间,倒是寂静。
齐俊良自顾自斟了一盏茶,“去裴府看过钊儿,出门撞见裴府给你送晚膳,我便顺带捎进来了。”
裴越略略点头,把手头那份折子拟完,吩咐小内使将折子送去司礼监,方净手来到食案旁落座。
裴越用膳,齐俊良便靠在一旁圈椅闭目养神。
值房门已掩实,再无他人。
裴越吃完,见他神色不济,“既然这么累,怎么不在裴府歇着,还出来作甚?”
裴府在皇城之东,齐府在西,齐俊良定是看过孩子后打算回府,路过午门,顺道替他送了膳食。
裴越的意思是齐俊良大可陪着妻儿在裴府夜宿,不必来回折腾。
齐俊良听到这,目光低垂许久,半晌唇角极轻地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渐而徐徐抬眸,视线与裴越相交,
“东亭,你不知道吧,我与你二姐,已分房多年。”
裴越明显愣住,很是不可思议,目光盯着齐俊良许久,意图寻到对方说笑的可能,可对上齐俊良痛苦隐忍的眼神,方知可能是真,“怎么回事?”
齐俊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张脸痛苦地挣扎了许久,方晦涩回他,“你二姐心里有人,她不悦我,自怀了钊哥儿,便将我赶去书房,这三年半来,从未叫我碰过她...”
说完窘迫地别过脸去。
裴越属实没料到素日琴瑟和鸣的姐姐与姐夫,实则是貌合神离,一改平日清润,语气变得凝肃,
“这三年,怎么不曾听你言语半字?”
齐俊良无奈道,“她不许我说,只道是我说了,便要与我和离。”
裴越语气逼人,“那你怎知她心里有人?”
提起这事,齐俊良越发难堪,似不欲细说,“无意中发现的....”
裴越见他讳莫如深,不好多问,俊眉却拧得挤紧,二姐心里有人,他这个做弟弟的怎么浑然不觉,他记得当年父亲将她许给齐俊良时,二姐不曾说半个不字。
这时,齐俊良见他陷入沉默,忽然扯住他衣袖,“东亭,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想知道,你姐姐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
翌日天刚亮,裴萱便打发丫鬟来催明怡,说是马球场远,让她手脚快些,好携她早些熟悉球场,待会上阵不至于摸不着方向。
明怡换了一身湛蓝色的劲袍,敝膝里长裤扎紧,一身窄袖利落干净,带着青禾便出了门。
今日除了裴萱作陪,嫡枝四位姑娘也均来助阵,其中六姑娘裴依语马球技术最好,由她给明怡打掩护,另外裴家几位少爷前去马球场打前阵。
后来南府的人也来凑热闹,以至于门前的长巷浩浩荡荡排了十几辆马车。
裴萱带着明怡坐第一辆马车。
车上一应俱全,裴萱主动给明怡斟了茶,陪她唠嗑,
“明怡,你在裴家住的还习惯吗?”
明怡接过茶,笑道,“挺好的。”
裴萱打量她神色,“真的很好?我听母亲说,东亭公务太忙,不是时常有空去后院。”
明怡笑而不语,裴越确实忙,昨夜就没回后院。
见明怡不说话,裴萱只当她心里委屈,嘴上不说,
“明怡我问你,你心里有人吗?”
明怡不知她何故这般问,立即回,“没有。”
裴萱放心下来,“那就好,”不用像她这般痛苦,
“感情的事慢慢来,东亭这个人哪,看着冷,心里头其实热乎,待他真将你搁在心上,你便是这世间最有福气的女人了....”
明怡指尖一弹,抖去茶盏上的汽露,一笑置之,“那就好。”
马车驶了许久,终于抵达城南马球场附近,这一带离皇城有些远,不少勋贵府邸在此置办别苑,用来闲居,更有甚者,招些妓子侍奉,欢歌达旦。
恰巧这一带有一处极好的马场,后来被靖西侯府的三公子梁鹤与购下,改成了一个马球场,梁三公子在京城是个出了名的纨绔,成日呼朋唤友在此处寻欢作乐,久而久之,马球场名声鹊起,进账渐菲,梁三公子见有利可图,越发用心经营,如今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去处之一。
下车进一个月洞门,越过前方石拱桥,便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只见前方四面插旗,锦棚林立,当中的草场被围起来,东面一片密林,西面紧挨着漕河三山河的上河断,几处亭台阁谢隐在林下,别有一番幽静,难怪吸引众多贵胄子弟争相流连。
裴萱和明怡一露面,十三少爷裴承玄带着人迎过来,
“二姐,嫂嫂,锦棚收拾好了,请二姐和嫂嫂入座。”
裴承玄今日也换了一身新袍子,合着那张与裴越有几分肖似的面孔,俊秀非常。
一行人过去落座。
裴萱张罗人手去了。
锦棚这边,大家簇拥着明怡准备上场。
六姑娘裴依语收拾停当,率先起身,“嫂嫂,我给你挑了一匹好马,你要去试骑吗?”
明怡说不必,“你挑的马肯定是好马。”
只要是马,明怡便能骑。
裴依语道,“我给嫂嫂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嫂嫂当能驾驭得住。”
明怡骑惯了烈马,温顺的母马反而不适应,不过也没说什么。
裴依语带着丫鬟牵马去了,这厢四姑娘裴依彤把自己没用过的护腕给了明怡,“冬日肌肤容易干裂,你带着它,待会握着月杆也好使力。”
四姑娘在未出嫁的姑娘中年纪居长,平日很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行事温婉周到。
明怡道谢。
七姑娘裴依杏昨夜赶制出了一套护膝,塞青禾手里,让青禾给明怡套上,“嫂嫂,这护膝无论如何得戴着,万一不慎摔下马,也能不伤膝盖。”
怎么不盼着她点好。
五姑娘裴依晴性子最弱,等着其他人退开,方讷声往前,“我给嫂嫂准备了厚厚的褥垫,待会坐在马背上也能舒服些...”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如今五姑娘和四姑娘也知晓了明怡赠画的事,争相讨要,是以明怡身负跟裴越讨要三幅画的重任。
面对妹妹们的善意,明怡照单全收。
少顷,裴萱的丫鬟过来请明怡,说是己队的人马已到齐,请明怡过去商议战术,明怡换好马靴,从青禾手里接过月杆往斜对面的树下去。
青禾跟着她走了几步,不放心道,
“姑娘,你身子不好,还是让我替你上场。”
明怡扫视一周,两侧的锦棚里已坐满了人,今日看客极多,个个穿得花枝招展,落在她眼里便是一片英红柳绿,“杀鸡焉用牛刀?你去,那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待那样宝物到手,整个天底下,无人是青禾对手,让青禾跟这些贵胄子弟打马球,简直是有失身份。
青禾绷着脸,“您去,就不跌份了?”
明怡苦笑,“这不是被迫上梁山么?”
说完正色道,“你歇着吧,我去去就来。”
明怡操着月杆径直往裴萱的方向去,大约走了十来步,忽然听到前面两队人马聚集处,传来一道熟悉的懒淡嗓音,
“裴萱能组多大的排面?用得着我出手?算了算了,我不去...”
明怡听了这道声音,掉头往回走。
青禾见她去而复返,赶忙迎过去,“怎么了,姑娘?”
明怡把月杆塞给她,揉了揉鼻尖,低声道,“还是你去,长孙陵来了,全京城唯一可能认出我的就是他,我不能大意。”
青禾没忙接,而是凝神望去,瞧见一身着黑衫的少爷,身姿轻倦杵在人群中,十分打眼。
“您模样有变,他当认不出来。”
明怡正要说话,那头高坐马背的萧瑕已发现了她,张扬笑道,
“哟,怕了是吗?我就知道你昨个儿不过是放大话而已,不会打就下跪认输,早早卷铺盖走人,别玷污了裴郎!”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怡尾指勾着月杆,转身迎着牵马过来的小厮,缰绳都没接,一脚蹬在马镫,一跃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