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绕梁》倚予

5、到底是谁甩了谁

　　韩音手里捏着本年度最后一期节目的策划案，终于鼓起了勇气敲响了钟沅的办公室门。钟沅抬头透过镜片看见进来的是韩音，再次低下了头，继续忙。
　　竟然无视我？！
　　“组长。”
　　她叫的是组长，那么这次是公事了。这个小丫头就是这样，向来公私分明，公事就称呼“组长”，私事就称呼“师兄”。
　　“什么事，说。”
　　“我想这期节目由苏米来主持吧，她跟在我身边也有一年多了，我想她可以独当一面试着主持一期节目了。或者，请个其他的名嘴也行。”
　　钟沅终于抬起头，推了推跌下来的眼镜，“是我耳朵听错了，还是你脑袋有问题了。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栏目组来说最后一期有多重要？更何况是一个金牌节目。你要推荐新人也要挑时候，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了吗？啊？！！”
　　韩音只是低着头。她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钟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小丫头！虽然她在工作上精明干练成熟稳重，但是熟识她的人都知道，在平日她就是一个会犯糊涂会张皇失措的小女孩，一个已婚的小女孩儿。真想不明白当年梁慕白那小子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小妻子。
　　“是不是因为这期的嘉宾是尹况？”钟沅问。
　　韩音点点头，她知道钟沅肯定知道她和尹况的过去，虽然他们两人差了好几届，但是钟沅和梁慕白确实十分要好的哥们儿，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撒谎。果然是现世报，脑门儿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脑瓜崩，韩音捂着脑袋，瞪着行凶的人。
　　这人怎么这样啊？总是爱敲她的头，都三十好几的人啦，难怪至今都娶不到媳妇！
　　“瞪什么瞪，敲的就是你这个木头脑袋！”钟沅很不客气的又白了她一眼，“那尹况有什么好怕的？是他对不起你又不是你对不起他，要没脸也是他尹况没脸！你怕什么？你就不能学学你家梁慕白那种啊那啥的自信？（啊那啥=不要脸）再说，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不是还有你们家梁慕白顶着嘛，你操的哪门子心。”
　　“丫头，知道你家梁慕白在上学那会儿我们给他起了什么外号吗？”
　　钟沅的风格她了解，他自己主动挑起的话题就算不用你问他，他也会自己说的。所以，韩音只是看着他，安静的等待下文。
　　果然，钟沅立即故作神秘的说道：“狼。”
　　“知道为什么叫狼吗？知道狼除了狡猾之外还有什么特性吗？”
　　韩音很配合的摇头。
　　钟沅打心眼儿里狠狠的鄙视了一番韩音的无知。
　　“狼护短，对于那些伤了它们同类的敌人，它会发狠的回击。懂了吗？行了，小白兔，有你家大灰狼在，什么都别怕。”眼睛瞟了一眼手表，毫不犹豫的就把韩音往外推，“得得得，快出去吧，跟你说了这么大会儿子废话真是浪费时间，走走走，忙你的去吧。”
　　韩音就这么被半推半攘的赶了出去。

　　八点半了，曼尼看看黑漆漆的总经理办公室，他怎么不开灯啊？今天的事情早就结束了，梁总还不下班回家吗？她做梁慕白的秘书已经有一年多了，平日里只要工作一结束，梁总都会回家的。为什么今天他•••难道他和梁太太出现了问题？
　　曼尼轻轻的推门进去，办公室里满是薄荷烟的味道味，虽然并不难闻，但是味道太浓了还是很刺鼻的。他坐在摇椅里，面朝着落地窗，外面街道的车水马龙衬着昏暗的屋子更是寂静，只看到他两指间的香烟的红星一闪一闪。
　　“梁总，您不回家吗？要不要我叫杜助理备车？”
　　“什么时间了？”
　　曼尼看表，“现在是，八点三十六分。”
　　“把电视打开，你就下班吧，告诉杜康，让他也先走吧。”
　　“那您？”
　　“我自己开车回去。”
　　曼尼按照吩咐，打开了那台并不常开的背投电视。这台背投电视梁总很少看，看也只是在固定的时间看同一个频道的唯一一个节目，梁太太主持的《成功背后》。
　　随着电视屏幕的一闪一亮，梁慕白的脸上也色彩变幻，梁慕白盯着电视里的两个人，女主持人端庄美丽，男嘉宾潇洒帅气，不得不说，很养眼。荧屏上的韩音始终带着那主持人富有亲和力的微笑。
　　“那么，尹先生，您为什么放弃自己喜爱的医学而该学金融了呢？放弃自己的梦想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放弃梦想是很痛苦，但是当你发现世界上还有比此更痛苦的事，就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放弃了我喜爱的医学专业，是因为我想追回我所珍爱的一个人，她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我，嫁给了别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呵呵，可以说，我被人甩了。我把自己和那个人比较过，我发现当时的我真的和那人差距很大。为了成功，我选择了改学金融，也是上苍眷顾，让我得到了机会，才有了今日的尹况。”
　　梁慕白按了遥控器，屏幕关闭的瞬间，屋子再次暗了下来。他手里的烟最后最后吸了一口，将烟蒂熄灭，捞起自己的外套就走了出去。

　　九点四十，韩音走出电视台。像她们这类节目通常总是提前录制的，但是在播出那一天她一般会在电视台待到节目结束，看到收视结果后才离开。今天是最后一期，时间格外晚了些。没有看到司机老张如往常一般将车开过来，韩音这才记起老张的母亲重病，自己提前放了他的年假。韩音提着包慢慢的向路边走去，今天只好打车回家了。
　　韩音的母亲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当时八岁的韩音也在车上，年幼的她亲眼目睹了那场生离死别后，便有了心理阴影，害怕开车，害怕车速快，她还发誓永不开车。所以，从小她爸爸就雇佣老张做她的司机，后来嫁了人，梁慕白便继续聘用了老张。
　　刚到路边站下，一辆银灰色陆虎就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是尹况。
　　“上车。”简言意畡。
　　韩音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才在节目上那样说，现在却，这样。韩音有些赌气，没搭理他。
　　“快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他声音有些恼了。
　　见她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尹况下车，几乎是将她塞进车里，然后发动引擎开走。
　　就在银灰色的陆虎离开之后不久，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的巴赫才慢慢的发动引擎，开走。第一次亲自开车来接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却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别人的车。他没有露面，因为他知道那两人之间的感情四年前结束的太牵强，什么都没有说清就结束了。该解决的总是要解决的。说来，自己才是那个夺人所爱兼趁人之危的人吧，他和韩音这四年的不冷不热较之当年尹况和她四个月的浓情蜜意，真的是，微不足道。
　　初恋，总是难忘的•••

　　一家环境优雅安静的咖啡馆里，韩音和尹况就那么面对面的坐着，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已经很久了。但是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只是不停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为什么要接受采访？”
　　韩音不想这样干坐着，该说请的还是说清楚地好。
　　他挑眉，“这个需要我来解释吗？你们需要办好年度最后一期节目，而我是最近风头最盛的金融人物。我刚刚接手HOUER中国，这时也需要对我本人进行一个好好的宣传，而你们的节目是经济频道的金牌节目。很简单，这是一种互利共赢的关系。”
　　又是互利共赢。
　　“那你为什么要在节目上说那些话？”
　　“这要问你啊，所有采访的问题可都是你们节目组设定的。”
　　“什么是‘你被甩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只是陈述事实。”
　　“什么是事实？颠倒黑白是事实嘛？”
　　韩音步步紧逼，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幸亏现在没有什么人，否则明天的报纸头条又有的写了。尹况见她的音调提高，脸上也有了怒气。刚刚她拒绝上车的恼火好不容易压下去，这下子又开始在胸腔里燃烧了。
　　“难道不是你一句话都没有就嫁给别人了吗？难道不是你把我们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吗？难道不是你抛弃了我吗？”
　　韩音想过很多次很多种他们重逢后说起当年的分手的情形，却没想到会是颠倒黑白是非不清，她觉得自己好委屈。当她听到尹况的回答，她就觉得震惊，只是当时在录节目，她也只好微笑。但是现在，眼泪忍不住的往上涌，她眨眨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是吗？”她问。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
　　“不是！是你突然一声不响的消失，就连你的家人也像避瘟神一样躲着我！是你忘了你曾说过的话，你忘了你说过会陪在我身边一辈子，而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知道身在何处！是你突然的一个电话都没有，电话打不通，就连e-mail也不回一封！”
　　韩音觉得自己快疯了，不是已经看开了嘛，为什么还是好想哭，好想哭•••
　　“你要我打电话说什么，恭喜你喜结良缘新婚燕尔吗？！”
　　尹况的声音，不自觉的也提高了分贝。韩音恍惚，时间加注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误会和怨恨，还有本身的改变•••
　　“你果然变了。”她说。以前的你从不舍得对我大声说话。
　　“你也变了。”他说。从前的你从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做错了事总是会低头•••
　　“是啊，都变了。”韩音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心好痛，“但是，尹况，有一句话我必须说，不是我甩了你，而是你抛弃了我。就连我会嫁给梁慕白，难道不是拜你、拜你们尹家所赐吗？！”
　　说完，韩音抓起包快步离开，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冬夜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却没有心里的痛的十分之一，韩音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只是不想回到流溪华庭的家，因为，那里有梁慕白。她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看到。韩音抱紧了双臂，再等一会儿，等他睡了，再回去。
　　尹况，我曾是那么爱你，为什么却换回了你的怨恨？
　　当年我的处境那么惨，我都没有想过要怨恨你，可你为什么要如此小气的记恨我？
　　到底是谁甩了谁，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