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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清音一曲寄乡思 意怜几许巧相逢 ...

  •   岁月如梭,时光已写到了八月。
      期间,因为邬先生的缘故,我与胤禛的接触也渐渐多了起来。话题有时会是一些朝中琐事,有时又闲扯一些江南风物。前者我们倒可以聊得开,毕竟我知道历史的发展。后者,我却时时迷糊,因为很多风俗在现代生活中早已遗失,他也只当我忘了,没太在意。
      转眼就是中秋,月圆之夜,家家都在人月两团圆,我却在另外一个时空。秦阿姨,今年不能陪您一起赏月,一起吃月饼,一起唱歌,唱那首《但愿人长久》……
      中秋越近,我的心就越是烦躁,说话也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他们只当我想爹了,不时地打趣开解。
      至于胤禛,今晚康熙家宴,他和几个大小老婆早就入宫赴宴了。是啊,你们是父慈子孝,家里是妻妾成群,好不热闹,只是这背后,多少算计,多少猜疑,比得寻常人家好在哪里?想想却余无尽悲凉。

      屋下木桌,对月而酌。
      一向寡言少语的邬先生特意为我夹菜,对我笑了笑道:“小玥,你一向聪慧,自然明白东坡先生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秦兄有女如此,也自当瞑目!”
      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以来,他对我的关怀照顾与亲生哥哥无异,我自是感动在心。
      “哥哥,小玥知道,只是不免在这月圆之夜心中凄凉。东坡先生不也是为了安慰自己才想出的这至理名言。”
      “呵呵,话是如此。邬某自小没了父母,也是从这悲凉当中过来的。”
      “恩,不过哥哥早就看开世事,不会被外物扰乱心境。对了,哥哥,淸玥倒是没听你讲过小时候的事情呢。”
      闻言,他起身踱步至窗前,颀长的身形在月光中投下一地墨影。
      似回忆,似沉思,他道:“小玥,你不知道,我是祖父一手带大的。他原是明末的小官,因见皇帝昏庸,百姓受苦,却也不愿意仕清,因而辞官而去,云游四方,毕生研究音律、雕刻。我幼失怙恃,便一直跟着祖父,学诗词,学音律。他这一生都在为自己的苟且偷安而内疚羞愧,所以教导我,若是有机会,遇伯乐,当倾力助之,谋百姓福祉。”
      低沉的声音轻轻诉着,却透着坚定。
      “原来如此,哥哥你才识过人,想必祖父也是个了不得的人才!可惜了,这想法竟是与我爷爷相似了呢。”
      他微微颔首,转身又道:“小玥,你只是秦家养女,按理说不需要遵循太公的话,再说秦兄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如今我又是府中的西席,想必你的‘有违祖训’,他也是默许了的。”
      “啊?哥哥,您的意思是?”他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呵呵,你自是明白的。”他又是神秘地一笑。

      入夜,本就柔和的月光透过那层窗户纸更是迷蒙,可惜这种迷蒙并没给辗转反侧的我带来丝毫的睡意。想着秦阿姨,想着小薇,终是难以入睡,索性起身披了粉色斗篷,散着头发。在屋前架起古筝,调好音准,弹起了王菲的那首《但愿人长久》。手起音落,无限感伤……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遍一遍回环往复,道不尽衷肠。不觉脸上早已湿热一片,我也不想擦,任它肆意流淌,今天,何须再故作坚强。

      沉默间,突然一片掌声响起:“啪啪啪……”我惊得一起,转过身去,只见圆形拱门内站着四个年轻人,我连忙擦干眼泪,捋开了粘在脸上的发丝。
      只听拍手的那个人说:“姑娘,方才谈的曲子真是动听,歌声也美,听着竟是让人想流泪……”
      说话的人,穿着枣红色长袍,玉带轻束,环佩腰围,打扮的如此富贵,况且能自由出入四爷府,想必又是为皇子阿哥吧。我赶紧福下身去请安:“给各位爷请安!”
      “姑娘多礼了,上前来说话吧!”又一个声音,是站在他左边的一个穿水蓝长衫的人。
      我走过去,细细打量起他们,刚刚说话的一身水蓝衫,腰带是大红色,配饰基本为黄色,这样在喜庆的日子里也不算过于素净,人长得细眉星目,温润如玉,笑若春风,莫非是传说中的八爷?而刚刚拍手的则是长得粗犷了些,两个虎牙倒是十分的可爱,个子较旁边的较矮些,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这天真样不是十四就是老十。不对,应该是老十,因为他旁边有个更矮的,看起来年龄还小,和我一般大吧,不过长得还挺俊的,有点四爷的味道,他当是十四。这人见我盯着她,也探究地瞧着我。我忙闪开目光,最后一个,该是老九了,没有小说中写的长得那么美,柔中带刚,脸型还是很漂亮的,五官较八爷的感觉更加刚毅。他深沉的目光锁在我脸上,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我撇了撇嘴,只听身穿水蓝衣服的人问道:“刚刚出了四哥的书房听到姑娘的歌声,不觉就寻来了,有打搅之处还望见谅!”
      “哎,八哥,您多虑了,这位姑娘不会怪罪的!”
      果然是老八。我忙福了福身说:“原来是八爷,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认识几位爷,如有不敬之处还望几位爷恕罪!”因为头发是散着的,连个髻都没挽,一行礼,长发就一滑而下。我又是半低着头,所以现在的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脸该是被分割成了一个长条,加上月光的投影,估计和女鬼无异。
      “哎呀,没事,不知者不罪!我是十阿哥,八哥旁边的是九哥,这个是老十四!”我又一一请安,一块儿碰上这几人,看来他们的关系真如书上写得那般密切。
      “姑娘,你刚刚所弹的曲子,词是苏轼的吧,但这调子我可从没听过!”
      “回十爷,这是师傅教的,也是他谱的曲,并未流传开来。”
      “哦?”是八爷接的话,“看来尊师对音律颇是精通啊!不知他现在何处?”
      何处?就说去世了吧。“回八爷,师父早年生病,不治身亡了。”
      “哦,那你刚刚哭是不是也是想到尊师了?”十阿哥胤誐说道。
      “回十爷,中秋夜,自是思乡了。”
      “哦?敢问姑娘芳名,不知姑娘是四哥的?”一直未开口的九阿哥胤禟问道。
      “回九爷,我叫秦淸玥。逢四爷搭救暂居府上。”
      “哦?那是客?”
      当然了,这还用得着问?
      “九弟!”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胤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十三跟在后头。唉,这个胤禟倒挺爱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忙给他们请安。十三走近几步,担忧的目光让我心中一暖,自然而然,我展眉一笑,这小子真是可爱。他见我这样,也深深地还以一笑。
      胤禛并未再看我,只是继续和九阿哥说道:“扬州偶遇,见她无父无母的也是可怜,便将她带了回来。因她也是我府中西席的义妹,亦是宾客。”
      “啧啧,真是没想到四哥府中竟有如此玉一般的姑娘,四哥真的是好福气!”胤誐说道。
      我笑看了下他,只是想到他的结局,被圈禁至乾隆朝,也着实可怜。
      胤禛点了点头,道:“秦姑娘确是弹得一手好曲子,令人钦佩!”
      老十似乎还想说什么,八阿哥却道:“四哥,我们今儿个打扰了,夜已深,秦姑娘也该早些歇着,天凉,莫招了寒!弟弟们就先告辞了。”
      我忙福下身去,只听老十呼了声:“八哥!”
      几人提步出了院子,他仍回头望了我一眼,竟有不舍。老九也回了个头,眼神复杂,夜色中亦看不真切……
      我正准备回去,只见胤誐忽然又跑回来:“爷会来找你的!”
      说完,紧跟上去,走了。

      我一懵,这老十真有几分傻气,不像老八老九那么,那么感觉捉摸不透。刚刚只有十四一言未发,略矮的个子在夜色中凝立不动。到底是后来的大将军王,年龄虽小,却不可小觑。不愧和胤禛是一母同胞了。这又让我对德妃引起了相当大的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生的出这样两个儿子。

      这么一闹,再无睡意。莲儿出了屋,又被我说了回去。
      悠晃着走到河边,风把意识吹得无比清醒。
      是一样的夜,六岁时,模糊的记忆却不模糊的痛。
      秦阿姨也是这么看着我,我在院子里坐了几个小时。我和伙伴们吵了架,她们弄坏了我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一个气球。
      是什么让秦阿姨收养了我?几个小时的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任凭她讲得口干舌燥。

      石上的冰冷透过衣衫直到心里。秋风在湖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阿姨,过了中秋,谁来陪你走一径明孝陵的秋叶路……我们说好了,要去城墙下散步,它比北京的长城坎坷……要喝香片茶,和梧桐叶一样的颜色……
      抱着头,滴着泪……不想只呆在这个小院子里,想回家……这次回家,我一定学做饭,一定……

      一抽一抽地哭着。良久,背后一串轻碾的足音,从院门外的方向飘了过来。
      没有抬头,不想抬头,或者你走;或者,你留。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想你留。

      已经停下了哭。薄薄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斜斜地投在了我的影子上。可能在我的不经意中,双影正缓缓地移动。眼前这幅无意识胡思乱想中的“相伴相随”瞬间让我清醒了许多。
      真的很冷,我不禁裹紧了披风。有些嘀咕,背后的人怎么还是没有声响?

      又是静默很久。

      “你就这么,伤心?”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的是他。
      “恩。”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唉,我回答这个做什么!
      “你,预备在这里呆多久?”微咳了下,他缓缓出声。
      凝眉思索了下,吸着冻红了的鼻子,我摇了摇头。
      等待着他的回答,身后的脚步声却再度响起。蓦地,我被他用力一带,站了起身。我毫无防备的讶异直视过去,他却淡淡一笑。
      “那便站着,石头凉。”
      “四阿哥!”我低声一语。
      “正好,我也想呆会儿。”

      他的面上,无波的平静;我的心,却混乱个不停。究其原因,我也说不清。

      中秋的月夜,簌簌的梧影下,我们并肩立着。风吹着我的发丝,他的脸上明暗变化的光影,悄悄匿在了拧起的眉里。

      随着秋风的更冷,那郁在他眉梢里的忧伤更浓。

      意料之外的景总让我心生了疑。总之,傲敛如他,不该在我面前如此,伤意毫无遮掩。
      或者,他也会忧伤至此?这种表情该是外面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应有的流露。

      又或者,穷人可以没有约束地直接。他的平素,总要自觉或不自觉地为自己合上一个面具。
      太意外,今晚,此刻,他的直接。
      抛去往昔对他的崇拜,我意生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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